販賣走私凍肉的農民固然可惡，背後的黑色利益鏈才最可怕

最近，河北「紅水小麥」被村民賣給麵粉廠和雲南垃圾填埋場走私凍肉被村民出售可謂震驚網路。

這兩件事被媒體曝光後，可想而知公眾的反應有多劇烈。你必須承認，人都是自私的。如果一件事只和個別人或少數人群有關，可能很多人會選擇沉默。而以中國的物流之發達和商人的逐利天性，如果有人真以為污染小麥、變質凍肉都被當地消費者消化了，筆者只能說您可真是圖樣圖森破。不論受污染小麥還是變質凍肉都會通過市場流向千家萬戶，更要命的是你都不知道如何避免買到這些食品。

面對這種可能覆蓋所有人的「公共食品安全事件」，大家自然坐不住了。憤怒的網友將矛頭指向三個方向：

1.當地村民

2.中間商及涉黑涉惡團伙

3.涉事部門或企業

這類事情里的中間商或政府部門自然不會主動出現給記者提供把柄；而且他們要麼有錢要麼有權，都不是好惹的。所以懟他們是一件費力不討好甚至惹火燒身的選擇。所以，既鮮見有人回應補償農民損失和環保部門缺位的問題，也難覓走私凍肉的銷售渠道和最終去向。

如此一來，當地村民就成了記者的主要甚至唯一採訪對象，單從篇幅和出現頻率上自然會成為新聞稿中的「主角」。加之各路媒體為吸引流量所做的標題，再次放大了他們本就不真實的「戲份」，成為公眾視野中首當其衝的靶子。

但是，筆者也很清楚相當一部分媒體或大V就是故意往「農民素質低」「低素質人口圍城」「農民為了錢什麼壞事都敢做」這個方向引導讀者的。

「農民素質低」和「農民淳樸」都是同一類偽命題，以大而化之的辭彙概括一個複雜的集合。人的善惡什麼時候能和社會分工掛鉤了？順便說一句，現在臨近高考，想必還有不少見識短淺、思想老套的家長在向孩子灌輸「公務員有權」「當醫生有錢」的理念，在此我只能提前向這些孩子的人生默哀了。

另外，沒有人是天生的聖人。素養高低都是靠後天的教育。管理者如果不去想著如何教化人民，而只想著每天怎麼問人民多抽點稅，出了事就把素質低、三觀壞的帽子扣在民眾頭上。只能說這種管理者也真是低能而自私，為何不去反思自己治下怎麼總出禮崩樂壞的事？

「低素質人口圍城」本是簡單的數學問題：係數一定的前提下，乘數越大乘積自然越大。所以人多的地方，素質低甚至行惡的人自然也會多。結合前一個問題，如果你生活在城市人口比例甚高的中心城市，遇到的低素質人口絕對比農村人口佔比高的小城鎮多。反過來講，你在人口稠密地區遇到的有素質甚至高素質的人是不是也比人口稀少的地方多得多？任何事物都有兩面性，很多人無非就是一種選擇性記憶：過斑馬線時有九輛車給你讓行，一輛車搶道衝過去，大家自然會對那個搶道的記憶深刻而忘記剩下九個駕駛人都禮讓了行人。

但無可否認的是，我們的農業人口確實面臨著比城市人口更為嚴峻的價值觀「失范」問題，這還要「歸功於」規模和速度居太陽系第一的中國城鎮化進程。

近郊農民由於城市擴張徹底失去土地，手握巨款的他們顯然不可能一下適應城市生活。如果他們的孩子已經在城市工作生活，對於老一輩完成這一轉變還能有所幫助。最糟糕的一類家庭，兩代人都沒有工作還不打算在陌生環境下學習自食其力的新技能。缺乏同外界的交流將使他們難以了解並認可城市的社會規則，一旦遇到與自己生活經驗不符的事就會想當然的認為別人錯了，進而和對方發生衝突。其實城市的暴發戶們也是這幅德行，但無奈城鎮化的洪流衝來了遠比城市暴發戶多得多的城中村暴發戶，結果就是整個進城農民群體被少數人搞臭。

而遠郊或更遠的鄉村地區，由於青壯年的大量外流。留守的都是些什麼人呢？可以很明確的說就是「老弱病殘黑」。前四個大家都清楚，他們沒有外出生活的能力，只能留在家鄉；最後一個黑是什麼？就是控制農村乃至鄉鎮基層政權的黑惡勢力！他們在廣大農村已經攫取了穩固而巨額的利益，自然不會也用不著去城市討生活。這樣的鄉村缺乏健康的社會基礎，也沒有可持續的經濟增長方式，自然只能走邪路。長期下去，有山水的宰遊客、沒山水的宰路人等問題只會愈演愈烈。

上述這些社會矛盾在網路輿論的放大和畸變下，最終就演變成了對「低素質人口圍城」的哀嘆和對「農民淳樸」的反諷。說到底，我們的城鎮化戰略並沒有考慮到後續配套制度和退出機制。目前的問題遠非其真實風險的全部。

說起「為了錢什麼都敢做」，怎麼沒人質問那些「打通走私通道最後一公里」的人、唆使村民挖肉的人、收購污染小麥的人……和他們背後的保護傘？他們才真是為了錢什麼都敢做！即便沒有村民出力，他們照樣會僱傭其他人收購污染小麥、挖掘凍肉。反之，如果沒有這些搭建黑色利益鏈的人，村民的污染小麥只會爛在地里，走私凍肉也會長眠於垃圾填埋場。

所以，分析一件事如果只是情緒化、片面化的抓住自己愛聽的一個點展開，只會離真相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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