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英國觀鳥團一起上老嶺
提示:2000年的文章,不做刪改,原文奉上,當時的水平,當時的認識,今天看都有意義。同期發一篇前兩年再上老嶺的文稿,很多新的認識,解決了當年的疑問;而有過去的對比,今天的認識才有出處。
和英國觀鳥團一起上老嶺
祖山風景區是秦皇島市旅遊金三角——山(祖山)、海(北戴河)、關(山海關)之一角,以峰奇水異、洞幽石美、花繁樹茂、谷深溪清為特色。但是,每年都到北戴河觀鳥的外國團隊,總是稱祖山的俗名「老嶺」,也並不在最適宜遊覽的夏季光臨,只選5月中下旬登山。「老外」來看什麼鳥呢?2000年5月,我找機會和英國野翅膀隊一起,上了一趟老嶺。
野翅膀隊的領隊托尼·馬已經8次帶團來北戴河觀鳥,他有責任使團員儘可能多地看到期望看到的鳥,他自己也希望在帶隊過程中為他已有的5000多種鳥的目擊紀錄再增加新鳥種。北戴河及周邊地區是世界知名的遠東最好的觀鳥勝地,伸進內陸的渤海灣和逼近海濱的燕山山脈,使每年春秋兩季的遷徙候鳥到了這裡如同進入一條窄衚衕,密度增大;又由於地貌的多樣化,使不同科屬的許多種鳥都能在這裡尋得一席歇腳之地,水鳥選擇海濱、濕地,林鳥,尤其是喜歡棲息在高海拔地區的鳥種,自然會選擇老嶺。語言障礙,我不能詳細詢問托尼·馬矚意的鳥種,等著看吧,看哪種鳥能讓他們興奮。
進了山我才知道,到老嶺看鳥太不容易。山大林深,漫山都聽得見鳥鳴,就是難尋鳥的蹤影。而且山上氣候多變,一會兒霧一會兒雨,雲層厚能見度差,太陽下又可能逆光,給觀鳥帶來相當難度。英國是最早興起觀鳥活動的國家,觀鳥人數多,觀鳥器材、工具書都很夠水平。也許正是難度大才更富挑戰性,才更吸引人,否則怎分高下?老嶺便是他們一顯身手的地方。一進山門,20多位野翅膀隊員拉出一溜高倍望遠鏡,我根本沒看見動靜,他們已報告了3種鳥。在大家視線的指引下,我看清了落在高大山岩上的藍磯鶇(Monticola solitarius)。而那隻灌叢中的灰眉岩鵐(即戈氏岩鵐Emberiza godlewskii),要不是用托尼·馬調好的高倍望遠鏡,我只能聞其聲了。
第一隻令英國人興奮的鳥是黑頭鳾(Sitta villosa)。在山上賓館附近的一處民房外,英國人都站住不動了,把望遠鏡鏡頭和照相機鏡頭對準了房子的山牆角。我很納悶:看什麼呢?房子上沒有鳥啊。15分鐘過去了,誰也不出聲,誰也沒換地方。忽然有人轉過身來,用雙筒望遠鏡看一根電線杆頂,我也看見了,那上面有一隻小鳥!光線太暗,只得輪廓,不辨顏色。它繼而飛到我們頭頂的樹枝間跳來跳去,我脖子仰酸了,有個初步印象。我輕聲問托尼·馬:「是不是一種鳾?」他還沒回答,這小鳥一下飛向山牆角,原來那裡有個磚縫是它的巢!幾分之一秒內,幾架照相機早就對好的快門同時按下,嚓嚓嚓嚓,噝兒噝兒過捲兒的聲音響成一片。剛落腳的小鳥聽著不妙,一個轉身又飛走了。英國人開始收傢伙換地方,托尼·馬翻開圖鑑指給我看:黑頭鳾,中國特有種,只在吉林東部到隴東狹長的北方一線山地棲息。慚愧,我在北京頤和園後山見過它,這會兒即使看不清也該想到啊!外國人大老遠來,最想看的就是中國特有種嘛。
黑頭?喜歡的針葉林就在寺廟建築群附近
當天下午,大伙兒的收穫是牛頭伯勞(Lanius bucephalus)、鷹鵑(Cuculus sparverioides)和鳳頭蜂鷹(Pernis ptilorhynchus),不算十分稀罕。艷陽之後轉眼下了大雨和冰雹,多數人都無功而返,可落在最後的6位,一見專程陪團的旅行社總經理王玉珍就爭先恐後地報告:Grey-sided Thrush!王總聽差了,Great什麼?後來才弄明白,這種鳥中文名「褐頭鶇」(Turdus feae),英文名也叫Fea』s Thrush。這6位在晚飯桌上翻圖鑑告訴我,他們來老嶺,最想看到的就是這種鳥,托尼·馬幾次來都無緣結識,這一次又失之交臂。褐頭鶇只於夏天在河北北部海拔1500-2000米的針、闊混合林出現,度冬情況不詳,而且數量稀少,誰有緣碰見簡直如同中了頭彩。托尼·馬和幾個極想親眼目擊褐頭鶇的鳥迷受了刺激,決定明早3點起床,步行上山尋找褐頭鶇!
看來托尼·馬明年還得來老嶺,第二天褐頭鶇不知去向。值得一提的戰果是兩個人看到了勺雞(Pucrasia macrolopha),這也是在高海拔棲息的鳥類。聽到這個消息,我一下明白,頭天下午幾個英國人坐在山路石階上快一個小時不挪窩,也不說話,那是等勺雞呀!我開始時和他們一起,不斷聽到環頸雉(Phasianus colchicus)「咳、咳」的叫聲,間或還有其它鳥叫,我就聽不懂了。忽然有一隻大鳥撲魯撲魯從我們前面不遠處驚飛,我認為是環頸雉雌鳥,這種情況在北京近郊山地很常見。我繼續前行,英國人卻都站住了,後來又都坐下了。沒有翻譯,我不知他們意圖,只好自己找鳥看。濃密的灌叢中有鳥!我蹲下來尋聲而望,全被枝葉所擋,只見有東西(還不小)在動,卻看不出個眉目。再一會兒,連動靜也沒了,我又前行。事後想來,如果換英國人,肯定蹲守那隻鳥回來,因為很可能那裡有它的巢。5月中旬繁殖季節,蹲守巢區附近等鳥回來應是上策。可惜上策被冰雹大雨破壞。這次老嶺之行,只有2人有幸目擊中國國家二級保護的勺雞。
第二天有趣的一幕是看發冠卷尾(Dicrurus hottentottus)。同一天上老嶺的有4個芬蘭人,他們「五一」之前就來北戴河了,據說是搞鳥類攝影的。下山路上野翅膀隊情緒不高,看到芬蘭人停車路旁守望,也停車期望能有新收穫。時間所限,芬蘭人說的Drongo(卷尾)又遲遲不見,只好登車繼續下山。到山門處午飯,吃著簡單的三明治,托尼·馬很紳士風度地對王玉珍說:「不可能什麼都讓你看到。」沒過幾分鐘,停車場旁邊忽然有閃著藍光的黑色大鳥飛過,連我也一下看清了,大喊:「Drongo!」所有人都奔向望遠鏡,等它一落,紛紛對焦那叢樹林。發冠卷尾,東洋界的山地鳥,河北到遼寧是它棲息地的北限。緊接著,又有兩隻發冠卷尾光顧。恐怕此時該為山上的芬蘭人遺憾了。
老嶺山體龐大,視野開闊
令人激動的最後一幕也發生在停車場。午飯後大家抓緊最後的半小時分散活動,停車場上只剩一架望遠鏡,鏡頭已經包起來,它的主人向遠山瞭望著,我想像得出他「再來一隻鳥吧」的心情。他忽然快速舉起雙筒望遠鏡,又迅速回到單筒望遠鏡前,打開鏡套把鏡頭對準正前方。隨後,他飛快地轉身奔另一方向的托尼·馬和其他人而去。我趕快跑到這架望遠鏡前,鏡頭裡是一隻小得不能再小的鳥,在一塊巨岩頂上,除了淡淡的白眉紋,上體棕色,下體白色,沒有其它特點,而且離我們那麼遠。很快,托尼·馬和其他人都來了,望遠鏡迅速支成一大排,有人比劃著那山岩的形狀,指點別人找到那小鳥的位置。那小鳥真給面子,等到所有人都緊緊張張地從望遠鏡里對準了它,它張嘴唱出響亮的一曲:「噓——噓噓噓噓……」雖然距離遙遠,但山谷的回聲足以讓所有人聽清了它的歌唱。每一個湊在望遠鏡前的臉都抬了起來,每一個人都長出了一口氣,這歌聲,使托尼·馬的口中說出「Manchurian BushWarbler」這個名字。托尼·馬在新出版的《中國鳥類野外手冊》(英文版)上為我找到這種小鳥,說它也叫「Chinese Bush Warbler」。滿洲樹鶯,中國樹鶯,聽名字就知道英國人不虛此行了。
註:滿洲樹鶯的拉丁文學名是Cettia canturians,《中國鳥類野外手冊》中文版將它的中文名譯為「遠東樹鶯」。《中國野鳥圖鑑》上所錄英文名為「Chinese BushWarbler」的鳥,中文名為「中華短翅鶯」(Bradypterustacsanowskius)。英國人所用的英文鳥名常與我們國內出版的圖鑑上的英文鳥名不一致。
多說兩句:原文未動一字。祖山-老嶺的鳥況,參看今天的另一篇《二上老嶺》。現在知道了,褐頭鶇5月下旬上老嶺,還不穩定,再晚一點,百分百看到。但是英國觀鳥團5月的北戴河行程在5月25日前結束,北戴河的濱海鳥類過境期一過就上山,看褐頭鶇的概率就沒有百分百了。
配圖是2014年7月上老嶺所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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