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法不是線條藝術—兼論書法的要中之要
簡介
線條說,是泊來品,美在外,主速;筆道點畫是中國書法的基本構成部份,主要美在內,性屬靜。兩者不能替代。
關鍵詞
線條,點畫,氣,生命力。
作者簡介
中國書協會員,遼陽市書協名譽主席,原遼寧省書協理論委員會主任。
很長一段時間以來,無論理論文章或人們口頭上,常說什麼「書法線條」。把中國書法的筆道點畫當成線條,進而把書法說成是線條藝術。更有甚者,現在網路(360導航)上列有《書法語言》解釋,說什麼:「線條也是中國傳統書法中最具有民族魅力的語言。」
原來,19世紀至20世紀初在歐洲和美國產生並發展裝飾運動。這是一股線條裝飾的潮流,很快漫延到日本,也到了中國,無論是建築、還是繪畫等等好多領域,都充斥著這種時髦。在古老的書法傳統里也不能倖免,超越式地提出,書法是線條藝術,實踐上主張快速度。
書法線條化,在認識上和實踐上,都是誤區:它是將書法引領西方化,扭曲書法於斜路。
一所謂線條
線條一般指:西畫描繪的線,人體或藝術品外形的曲線,建築上的線條,有曲線、直線、折線,有粗線、細線;有實線、虛線,統稱"線條"。線條有長度、方向和位置,甚至有一定的寬度。退一步說,它的動態和情感概念,也是從造型、形態的外在上來講的,而令人有一種悅目感。有人說,線條經常被用來描繪男性或女性的特徵,或精確細密,或自由流暢等。豎線條蘊涵著一種對地球引力的穩定的抵制,似乎給空間增添了尊嚴和正式性。如果有相當高度的話,豎線條會激起人們的渴望和奮發向上的情感;水平線往往表示寧靜、放鬆的隨意感,尤其在有相當的長度時更是如此;對角線、斜線相對來說更有活力,因為其顯示的,能較長時且順利地從對角穿越空間;向上彎的大麴線呈振奮向上的狀態,有鼓舞激勵人的含義;曲線往往與溫柔和放鬆聯繫在一起,又可以表示一系列的情感色彩,不過,它們也可能傳遞堅實穩固以及和大地接近的意思;而小的曲線可顯示幽默、滑稽和玩笑的意味。但這一切卻是有賴於其可見的長度、寬度、方向、角度或與曲線結合的度數等因素。其存在,不管是曲線、直線、射線,或是什麼線,都是以平面的運行為環境。全無內力、內美,若說它漂亮,也是人的設計或視覺的外在反應,根本沒有形體自身變化而帶給人心喜悅,儘管它也屬於主體一部分。它只是起裝飾美觀的作用,結構沒有它都完全可以並不影響使用功能。其基本特徵是長度,沒有具體大小規定。
線條也可以參與審美,但是它與書法筆道比起來,就顯得單調、板結、死寂無生命。原因在於它脫離不了一維運動的干係。
二書法的筆畫
一點成一字之規。中國書法的點畫是書法藝術的基本語言,是書法構建的主要構成材料和規則,是書法生命延續的基因。從外部形態到內在意蘊,包容得萬象玄妙。漢字的基本筆畫有點、橫、撇、捺、豎、折、鉤、挑,在這八大基本筆畫之上,還可以組合衍生出28個複合筆畫,筆畫之間進一步組合成三點水,四點底,樹心旁,等偏旁部首,同時還有很多由基本筆畫組成的獨體字。表面無非是干筆、濕筆,濃筆、淡筆,粗筆、細筆等等,但它們都具有魅力值、具有表現神奇采色的本能。線條替代不了筆墨的筆道,也不能與之等同和混淆,它們是兩個軌,歸屬於不同的境界。上線條的基本特徵是長度,而書法中的正書,甲骨文、金文、篆、隸、楷(包括魏碑),它們的筆道有多長?還需要把它們連接起來論短長嗎?如果會說話,它內置的生命力和藝術細胞能幹嗎?做為中國書法的基本藝術要素的筆道,它是書法主體唯一主力骨骼,可是同為中國字、同樣間桇結構的美術字,就因為內核沒有生命力,不管是宋體、仿宋體、黑體字,還是新體魏碑,都不能列入書法藝術品類,這是常識。特別是有種說法,凡是有形的事物,就有線條的存在。但是,唐朝張懷瓘《藝概》說:「深識書者,惟觀神采,不見字形。」 可見書法形象,應是以神韻、思想為靈魂,即抽象性為主,外形是書法生命的軀幹應為次,為次也不能無筆法、無師門。如趙孟頫所說「結字因時相傳,用筆千年不易。」(《蘭亭序帖》跋)而其點畫有形象,但非具體形象,而是抽象性的、模糊性的、間接性的、象徵性的形象,它貴在「得意忘象」,其中要義還是通過「形」來傳達「神」,而不是「神」受治於「形」,或逼真於「外形」。所以構成的書法形象無所確指,就是說,具象可見的線條大名怎麼也安不到「惟觀神采」的書法頭上!也許會有人問,中國國畫十八描不是線條嗎?要知道書法是國畫的基本功啊,國畫的線無不浸透筆道點畫的形態和神髓。線條是不能等同國畫的線。書法的筆道就是點畫,有時侯也可呌點線,但絕不能呌線條。它的一點、一畫是一個時間流程性的立體空間世界,不是死板的平面。書法筆道點線的美,即美在外,更美在內、美在其內涵有特殊的表現健康生命的力,美在寫中國字的書家之心。而線條在這根本點上,只能怯止於技術支持層面。在中國書法最基本架構的有生命韻味的單元里,永遠不願再見到它!
我們知道這種書法表現的生命活力,是書法藝術的主要內容,是書法藝術的靈魂。中國書法的筆道點畫於胎胚里就有書家生命的這種力。用圓錐形、由主副毫組成的柔軟彈性毛筆,蘸色分五彩的墨,在有滲透功能的宣紙上,用「用筆有法」的技法去書寫,已奠定了由筆尖注入書法力度的物質和技巧的前題。人是能動的高級物質動物。動能是人自然生命本身所故有。父母給了一口氣,這氣就是能活生命的力。古人天才地說,「氣聚則生」,己闡明了這個道理。合起來呌「能活生命的力」,分開說就是「氣」「能」「活」「生」「命」「力」,本應一而二,二而一的意思相通,只是用在什麼具體情況不同而已。氣不是固體,而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活的流動的抽象物質。它具有二重性,即是物質又是精神。在書家筆下,氣把物質轉化為精神。所以氣之動,可以上升為氣韻,以至有書法的丰韻神釆誕生,從而定位書法的格調、品味。所以在筆畫中體現出來人的這種主體生命力,其價值和能量,也就是書法反映出來的書家獨有的精神世界。點畫的力,實質上在書法里是搭建書法美的平台。通過合理的技巧平台可以把力和氣達至中國書法的心法,塑造出美的神聖性。書法點畫的生命力,要追求的那種蒼勁飄逸的筆法,酣暢洒脫的筆道,所構成的栩栩如生的儒雅古拙意境,就是「形神兼備,氣韻生動」的境地,它是書寫自我性情的,必須擁有自我靈魂與風格的境界。這種境界歷來被人崇尚。而在技法層面上和修養上,欲獲此力,我的體會是:
(1)發力
從點畫的內部結構說,它來源於起筆、行筆、收筆。起筆要發力,發力的強弱,決定著其質量的好壞,表現著功夫的深淺。點畫發力時,因作書需要,凝神靜思,須將一身之力達於筆端,傾注於點畫之中,使之呈現出有力度來,讓字體顯得筋骨遒健。一身之力,指的是發之於人的周身全力,包含指力、腕力、臂力、背力、腰力,甚至體內器官臟腑發出之力,也可稱之為心力、氣力,屬於人體內在之力。這力不是kg之力,是手雖無縛雞之力,卻使筆能有撼地搖天的書法之力、中國人認為的宇宙間最美的力。當然字體大小和發力位置,也有適當調整力的利用問題。筆力足,筆道力感也強。能發一身之力乃書法生命和美感的根和前提依據。有了好的發力,才可繼而講求、研寫中截和筆的收尾。有沒有大的力度,特關乎全身之力的起筆,掌握這一技能,有個用時間去積累功力的過程。
(2)提按
提按是發力的最基本技巧,是書法創作書法美的生命線?。提按是由兩個相互對立的元素所構成,它類似自然之道的陰與陽,彼此相輔相承,相生相剋,相互統一。提筆書寫時提與按是緊密的關聯,筆筆提得起,筆筆按得下,不「提」不「按」不行,有提有按才行。提與按地交換進行,把毛筆柔軟彈性所產生的豐富表現力,發揮到極致,以至貫穿於一點一畫一字乃至全篇的始終。不僅如此,提與按還調節著行筆的快慢、用墨的濃淡、線條的粗細、字勢的收放,形成如同跳動的脈搏和呼吸的節奏。提按動作,賦予書法發出千鈞之力,賦予書法點畫的風骨血肉,賦予書法筆道的萬千變化,賦予書法筆墨的生動靈氣。古今書法大家無不精於提按。凡是片面強調提或按,都有筆病是敗筆。若不注意停蓄按鋒,過分「提」作品會「輕漂浮滑」;而駐筆按鋒時,過分「按」,不及時提筆,則筆道必然「板滯臃腫」。所以,它們之間的轉換交接必須在瞬間完成,而且要恰到好處。劉熙載在《書慨》里曾經這樣強調書寫中的提與按:「凡書,要筆筆按,筆筆提。辯按尤當於起筆處,辯提尤當於止筆處。書家於提按兩字,有相合而無相離。故用筆重處,正須飛提,用筆輕處,正須實按,始能免墜、飄二病。」正因為這樣,提按往往超越一般筆法的意義,成為書法家表達性情的閥門,是書法筆法的核心密碼。好的書法就是這樣筆隨意轉,得心應手,心手雙暢的獲得書法點線的表現力。提按說起來似乎很簡單,但實際的操作卻很難。
(3)速度
筆的力度與行筆的速度有關。劉熙載在《藝概》里說「古人論用筆,不外疾、澀二字。澀非遲也,疾非速也。以遲速為疾澀而能疾澀者,無之!」這裡就提到速度,他呌遲速,己把遲速重要性提到高度了。疾則相對快,澀則相對慢,疾、澀是相對而生,相對而存在的。當然書寫的快和慢也是相輔相成的,有快有慢才有好效果。但相對不是排除側重。依我民族文化的自然觀和思想理念,應該說,那種在保持神情平靜的心態下,遲徐行筆,甚至遲澀一點,堅持以靜制動、以慢制勝的原則,去扎紮實實、不慍不火,不急不躁地寫好一筆一畫,是書法學習與創作的主流行筆速度。正像王羲之名言所說,「行筆之法,十遲五急,」「遲」表現「沉著」,「急」表現「得勢」,急緩、徐馳中,書法的張力得以凸顯。舉手投足間看似輕飄飄,實際上卻時時在運力,而筆下則如行雲流水。當然事物都是綜合的複雜的,除了有為主的行筆速度一對外,還要有其它如,「頓」、「澀」、「疾」、「搶」、「屈」等速度,以及各種筆勢的配合,使點畫或如沉著、飽滿、圓潤、結實、健康;或如高古、蒼勁、老辣、凝重,即燥裂秋風、又潤含春雨,使書作自然不同凡響。否則也難以達到書法藝術所應達到的那種「氣韻生動」、「富有生氣」的效果。
古人書論中,把字中的點畫行筆速度往往和其形連在一起進行表達,看成與自然界某種物象相對應的具有生機的運動形態,說寫點要像「高空墜石」,橫要像「千里陣雲」,豎寫出來要像「萬年枯藤」。可見古人多麼重視一點一畫的生命鮮活力。
(4)節奏
具有力感的點畫筆道,都是具有生命律動感、節奏感的點畫筆道。反之,節奏也離不開力,更能展現生命活力。節奏離不開兩個字:變化。或曰:變而化之!書法是有靈魂的,它的靈魂就是「變」。筆道的內構和點畫搭建結構間,都有節奏。活態流變,佔據著一個空間的點畫,其分布既有左右、上下、內外之分,又有大小、長短、高低、斜正、疏密、粗細之別。因此力的產生不但與提按、速度、結構、甚至墨色有關,也跟書法節奏、律動相干系。它們是相互聯繫、相互作用、相互促進的有機統一體,不能割裂開來,也不能混為一談。點點畫畫,因節奏變化而豐富進化,都暗示出三維轉換上的所有變化,交待出美倫美煥的空間。點畫的節奏感,「一畫之間,變化起伏於鋒杪;一點之內,殊衄挫於毫芒」(《書譜》)。無論輕、重、緩、急、提、按等處處都流淌著立體音樂的旋律和節奏。 點畫的粗細大小、長短闊狹、疏密橫直、抑揚頓挫、持使轉折,種種豐富的變化,滿紙雲煙,從而形成一個多樣統一的節奏結構美。具體到用筆上,就是在起筆、運筆、行筆過程中,毛筆的提按起伏都有節奏力。 速度的快慢也是節奏力的一個組成部分,雖然不是它的全部。各種行筆速度交錯聯接,偃仰顧盼,陰陽起伏,彼此相讓,先後相承。這生命之流,一如舞蹈,亦似音樂。雖然寂然無聲,卻有音樂的旋律,這恰恰是書法藝術備受人喜愛的重要原因之一。 水墨點畫的用墨濃淡枯濕,也表現節奏美,墨色應隨用筆的變化而變化,多變的墨色給觀者以視覺上的調節,使人感到筆墨似被賦予了生命力,充滿歡樂,生機盎然,欣賞者從而感到心胸暢快,情緒陶然。所謂「墨活」,是憑藉用筆的變化,墨以筆為寄託,筆以墨來顯現。用墨之璀璨生輝,變幻莫測,堪令人嘖嘖稱奇。另外一筆一畫之間,要前後呼應、首尾相顧、銜接顧盼、牽絲引帶、疏密轉換、欹側救正、氣脈通貫,使其成為一個具有形式結構美的生命力單位,繼而才能積點畫成字,積字成行,積行成章。這些書法創作遵循的基本準則,都因需要隨字而變,也都是一個辯證統一的整體。集點線的姿態美、節奏美、組合美、氣勢美、情趣美、意境美於一氣。只能是節奏感了的點畫,才是活潑的,才有詩趣和性靈的引人魅力。只有這樣書寫一幅作品,才能輕重徐疾,既有骨力又有韻致;濃淡乾濕,既瀟洒靈動而又富有層次;頓澀滯歷,蒼潤樸拙,收放有度中卻又充滿隨機生髮的渾淪之氣,而這麼一來便從根本上保證了其作品在精神內涵和美學趣味上的格高品正。從而表現出筆墨的韻律、表現出書法神入化之靈魂;表現出書法家情真意愜的傾訴、精神的飛動、心性的抒發、懷抱的展示;節奏律動的千變萬化,力的萬種風情,彰顯著中國傳統文化的獨特魅力和迷人光彩,成為中華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
(5)品位
筆道的最高品位是化境。美文足讀方知其意,書之一畫,可見其心。點畫是書法的最小單元,似若細胞。但它可構建殊勝的真趣、璀璨的意境、博大的氣象。一個書法家,多年臨池,求其形似,擬以其意。臨似一家後,旁涉它家,舍之取之,積累其長。似乎有所依託,但點畫寄之於人家,難於更上青天。便又在積學養氣,法外求法,有法無法,無法而合於法的藝術自由王國里徜徉、跋涉,追求精神生命,寫心靈中所感受到的世界。待到雛具風格,點線心性化,得離法趨意,發揮在儘力尋求的自由空間。書法家的精神境界往往高於平常人,他在書寫他的生命,表現他的心性。心性是靈魂層面的東西,通過書法而得以彰顯、陶冶。那時意到則筆到,筆到則見意似,意似則生意象,意象出而境界成矣。但境界卻有我境他境之分,自然追求的是已境。再覺再悟,終覺這字是人有意為之的,缺少意不在書,天機自動、天真料然、無智的天然。此後,再轉身一拳擊碎它,歸一自然,歸至天道合一。可謂藝通乎神、技進乎道,盡萬象之大美。從抒情美上說,常常是破除成法,大筆暢懷,甚至產生一種敗筆殘缺的美,來完善不能盡善盡美的真實的美。所謂「寫自然之性,亦寫吾人之心。」如畢加索所言那樣「我不是畫貓的本身,我畫它的微笑」。從思辨上說是哲學的,點畫是哲學的語言的符號。博大的思想哲理,抒發出書家對人生道路、對自然的感悟、認知,給後人以無限的嚮往和啟迪。以哲學思想與「天人合一」觀的人生經驗,陶冶人的情性是書法藝術走向更高層面、作品提到更高品位的標誌。附帶說一句,說「書法家本身就是哲學家」一點也不過分。從書法實踐上說,人在閑淡自然為書寫之妙境時,凝神入靜,心無雜念,高度放鬆,心、手完全集中在對點、畫的揣摸和書寫,呯吸會隨著運筆的緩、急、頓、挫自然而然地將「丹田」之氣調勻、通暢,散去鬱結之懷;按耐浮躁,安撫心靈。無怪乎人說書法可健身長壽,這也書法最吸引人的高境界。
可見,經歷了一個看山是山,到看山不是山,又到看山是山的過程,這時意即是法,已是書法的「般若」之界。如蘇東坡說:「我書意造本無法,點畫信手煩推求。」意造,即以意作書,不拘成法,流美傳神的神筆。這就是筆道點畫的化境、書法的最後品位、品味。
三小結
宗白華在《中國書法藝術的性質》里,認為中國繪畫里「表現的精神是一種「深沉靜默地與這無限的自然,無限的太空渾然融化,體合為一」,它所啟示的境界是靜逸、古淡、蕭然、淡泊、空寂的書境,因為順著自然法則運行的宇宙是雖動而靜的,與自然精神合一的人生也應是雖動而靜的,起碼是有動有靜。勞和逸需要結合,人生不能過於功利,追求閑適雅緻是符合人性的。雅人深致,更在於心靈的歸屬,心有所住,便能從庸庸碌碌的生活中暫時脫身,留一點轉身的餘地。特別是老年人真正需要的是生活節奏慢下來,在當下生活中體會閑適,在摧枯拉朽的時代里保持和風細雨的心境,嘗試一種藝術的、詩意的「雅人」生活。古代文人從不為寫書法而寫書法,他們在書法中寄託了自己的精神世界和高尚人格,崇尚高邁俊逸的精神風格,洒脫清遠的精神氣度,其書法藝術總體上以陰柔為基調,含蓄蘊藉,寓俊宕之骨於清逸之氣,柔中帶剛,這是線條世界不可論比的。但誤入線條論者,往往以線條有長度的特徵,提出行筆速度越快越能夠表現力感效應,有衝擊力;講究出筆迅速,行筆果斷快捷、千凈利落,吸引人眼球。事實上,不是一提起筆,就不假思索,快筆快墨快書,追風逐電,把書法變成一場賽跑般的平面運動。奔騰失路的筆道,必然筆飄墨浮,墨不入紙,油滑而蒼白乏力,花里胡哨,大忽悠一場。這往往給人以商業浮躁、基本功欠紮實等印象 。如古人說,品高者,一點一畫,自有清剛雅正之氣,品下者,雖激昂頓挫,儼然可觀,而縱橫剛暴,未免流露楮外。像蘇東坡在黃州時寫的慘痛的《黃州寒食》,就寫得瀟洒神俊,如果今日書家就會變成一種爆裂情緒的噴發和一片狼藉的書法痕迹。這幅字之所以成為「天下第三行書」,代表了蘇東坡「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中國文人的高風亮節,一種重壓之下絕不低頭的強悍的精神力量。在一個人心普遍比較浮躁功利的時代,人們總是步履紛雜、行色匆匆;在一個人頭攢動、惜時如金的社會,人們總是很忙,忙得心力交瘁,忙得長噓短嘆,忙得精神萎縮,忙得心靈蒼白,往往與「書法線條」為伍。目前從報紙、媒體、網路上,可以看到很多的恃筆入陣、叱吒風雲,露出行筆簡單化、直白化,就真像是用刷子刷出來的一樣,毫無含蓄的韻味可言,甘脆沒法入目。這可真是把筆道變成了實際的線條了,導致出整個書法作品質量低下、變質。其苦果是辱沒了中國書法是世界上最美的藝術,敗壞了偉大的中華民族歷史文化人格形象。
2018.5.4.於不足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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