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400萬年輕30歲」——富豪「幹細胞續命」：回春妙計還是人傻錢多？

「所有有思考的人，都會想讓自己長壽，想長生不老。」視頻里說這話的是一位穿著白襯衫的男子，背靠沙發，神情淡然。

隨後，一名身著花色毛衣的男子交叉著胳膊，微笑地表達了相同的意思，「我還真沒見過誰對死亡坦然。說不害怕那都是假的，人在真正面臨死亡的時候，肯定都會怕。沒有一個人逃得過去的。」

兩位都是身家殷實的中國富豪，因為害怕死亡，開始尋醫求葯。前者王強47歲，從事建材行業；後者申廣帆42歲，從事建築行業。今年4月，他們和另外兩位朋友一起遠赴萬里，來到烏克蘭首都基輔，主要目的只有一個——注射幹細胞，重返青春。

「我們都是統一價格，（來一次）59萬8。」穿花色毛衣的男子指間夾著煙，對鏡頭滿不在乎地說，「對於有經濟承受能力的人來講，這個根本就不叫一個很貴的價格。」而如果堅持來5至8次，花費約400萬，可以「年輕30歲」。

前去烏克蘭做幹細胞治療的中國富豪之一。（網路圖）

消息傳回國內，輿論嘩然。一篇名為《窮人才買學區房，富人都開始花錢續命了》的文章記錄了他們在烏克蘭打針的全過程，成功收割了一波焦慮。

但沒過多久，不同的聲音就湧現出來。

幹細胞來自墮胎

負責給四位中國商人打「續命針」的，是烏克蘭一家名叫Emcell幹細胞治療中心的機構。

上述文章稱，診所「極像中國三四線城市衛生門診」，裝修簡單，僅有四五個單人病房。但這絲毫不影響顧客蜂擁而至、踏破門檻，並且其中很大一部分來自中國。

「中國客戶越來越多，幾乎每周都有一些。」診所醫生安德烈說。他在診所工作了快8年，最初是綜合治療醫生，後來轉攻神經系統疾病，最終轉向了幹細胞治療。

據官方網站資料，該機構成立於1994年，「已給93個國家，共9400多人做了胚胎幹細胞移植手術」，主要致力於修復受損的器官組織，控制自閉症、糖尿病、男性健康、高血壓等疾病進一步惡化，甚至可以治療阿爾茨海默症（老年痴呆）和惡性腫瘤。

但比起控制疾病，中國人更青睞宣傳中「延緩衰老」的選項。Emcell聯合創始人亞力克西·卡爾彭科（Alexey Karpenko）說，「中國人很聰明，他們來這裡有時候並不是因為有疾病，而是因為他們想延長身體的健康狀態。」

Emcell治療中心為中國人開通了特別服務。（網路圖）

為此，他們專門新設置了VIP部門，配備了能說一口流利中文的烏克蘭服務人員。當申廣帆一行進了診所大門後，接待員便送上親切的問候，「你好，你好，請戴鞋套。」這裡甚至還備有專門的中文菜單，鹹菜、米飯和速食麵都位列其中，廣受歡迎。

在歐洲，烏克蘭的經濟並不發達，2017年人均GDP為2650美元，相當於1992年的中國，在東歐國家排名倒數。作為歐盟與俄羅斯地緣政治交叉點，這裡的環境也不夠安全，東部地區至今劍拔弩張。

醫學在這塊貧瘠的土地上生存並發展著，直至一次意外。1986年，位於烏克蘭境內的切爾諾貝利核能發電廠爆炸，方圓30公里變身地獄，放射性物質隨風飄散，數萬人患上惡疾，至今仍有倖存者生出畸形胎兒。

切爾諾貝利事件倖存者。（網路圖）

8年後，烏克蘭國立醫科大學成立胚胎幹細胞研究所，希圖為受到詛咒的人們帶來希望。Emcell診所稱，這正是烏克蘭幹細胞先進治療技術的源泉。

富豪們接受的胚胎幹細胞，來自烏克蘭女性無償捐獻的墮胎產物。「胎兒死去後，幹細胞還能活比較長的一段時間。」卡爾彭科解釋，「我們烏克蘭人想生幾個孩子就生幾個，但養不了這麼多，就只能墮胎。墮胎數量非常多，我們只用了其中的1%。」

手術後的女性會被問到一個問題，「願意把胚胎用作醫療或研究嗎？」得到的答案往往是肯定的。「這些母親做了墮胎的決定後，會有一點點負罪感。而如果孩子的胚胎能夠幫到別人，她們內心會得到一些寬慰。」

當面對胚胎幹細胞來自墮胎胎兒是否安全的質疑時，Emcell的工作人員非常堅定地表示，「你放心，（胚胎幹細胞）都是無償捐獻的，很安全。不可能，100%不可能有感染，沒有一丁點副作用。」

「洋氣，感覺你要長生不老」

儲存在零下196攝氏度的胚胎幹細胞，迅速被從液態氧容器中取出，呈粉紅色液體狀。

兩天內，適量胚胎幹細胞被移植進申廣帆體內。在兩名中文翻譯的輔助下，他回答了醫生對身體狀況的例行詢問，並做了B超檢查，然後平靜地接受2次靜脈注射、13次皮下注射和1次臀部肌肉注射。

整個治療過程顯得簡單順暢，申廣帆甚至沒有感受到注射帶來的任何疼痛。

他這次過來，是經朋友徐剴推薦。後者作為這家烏克蘭診所在中國的代理商，一直在國內傳播和推薦胚胎幹細胞項目，目標客戶是現金資產超過1000萬元的高凈值人群。

一名客戶正在做幹細胞注射前的身體檢查。（網路圖）

徐剴知道，一旦客戶有意，甚至不用費力遊說，攢個飯局，擺出幾個實例現身說法，「向天再借五百年」足夠讓很多人心痒痒。

申廣帆無疑就是那個心癢的。

一過三十七八歲，他就感覺身體大不如前，聽力、視力、記憶力都退化，腰椎頸椎都輕微變形。申廣帆開始對「對身體好的東西」感興趣，但他反對吃些莫名其妙的保健品。徐剴的幹細胞項目讓他看到了希望。

55歲的徐剴聲稱，兩年前接受了胚胎幹細胞治療後，高血壓、高血脂、高尿酸、重度脂肪肝指標都恢復正常，「感覺自己的身體回到了45歲的狀態，包括精力、記憶力、睡眠、飲食和性生活」。

申廣帆決定試一把，他不想等到老得走不動路了、牙也掉光了、眼睛也花了的時候再後悔。於是他來到了烏克蘭。 他說，自己身邊有一堆有錢人想來，但又不敢，覺得是來當小白鼠的。「那我跟他們說，我先來當小白鼠。」

「手腳發熱，視力清晰，食慾大增。」治療第二天，申廣帆興奮地在朋友圈分享身體變化。「洋氣，感覺你要長生不老。」有朋友評論。

看上去，「小白鼠」的「續命」初體驗並不賴。王強在回去的路上也不住地感嘆：「這個東西是很神奇，眼睛變化最大。」他認為，幹細胞只要對自己的身體有一點點幫助，這趟來就是值得的。「我掙錢來是為了什麼，就是為了快樂。哪怕疾病什麼的解決不了，能讓我心理滿足，我覺得也值。」

注射間隙，4個中國客人還被推薦體驗了特色面部美容。這種有幹細胞成分的面膜，據稱可以修復皮膚問題，維持半年之久。為此，每人額外付了3000美元（約2萬元人民幣）。

這點錢在他們看來沒什麼，只要「東西好就行」。

胚胎幹細胞面部治療，一人一次3000美元。（網路圖）

（文中部分人物為化名）

責任編輯：魏昕

資料來源：微信公眾號穀雨實驗室、春雨醫生、中國科訊、《財經天下》周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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