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記——好不容易搬了家,卻出了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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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胡淼淼,如果各位還記得的話,上次下雪的時候,我用幾十雙鞋換來了一隻長得和花貓一模一樣的神獸,不過暫時就當它是只普通的花貓吧。
如今過去快半年了,天氣也越來越熱,而那隻花貓一樣的神獸被我取名叫做「發財」,被我養得又白又胖。至於為什麼給它起名叫「發財」,一是因為「發」和「花」音近,表明只是一隻花貓;二則是因為……我想發財嘛,哈哈,畢竟俗話說得好,「何以解憂,唯有暴富」嘛!
不過,說真的,這隻所謂的神獸除了特能吃、還特挑食之外,別的什麼能耐目前倒是沒看出來。我為了養活它,只能更加勤勤懇懇的打工賺錢。為了賺錢買高級貓糧,我上個月底重新找了份新工作,工資比以前高35%。新公司在城南,而我之前租的單身公寓在城北。為了早上能多睡會懶覺,晚上能早點回家,我就在新公司附近重新租了個拎包入住的單身公寓。
公寓樓屬於離新公司所在寫字樓不遠的小區,這處公寓總共有3棟,每棟有34層,整體結構是一字型的,有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南北兩側都是一戶一戶的門扇,東西兩邊是窗子,儘管如此,走廊的光線依然不是很好,不開燈的話還是會顯得陰暗,電梯間靠近走廊東邊。為了能省點房租,我租的3棟28層一個朝北的房間,就在走廊西邊盡頭倒數第二間的位置,當時考慮到離電梯間遠,會比較清靜,就租了下來。然而,只能說我太天真了,住了幾天之後我就發現,雖然我租的房子離電梯間遠,但是這裡大部分是租客,經常半夜三更還有人回來,伴隨著乒乒乓乓的聲音和突然鼎沸的人聲,有時候晚上還有兩口子吵架什麼的,我睡眠淺,不堪其擾,找房東想退房,當然沒成功,我又捨不得那一筆押金,只能買了一副耳塞,先將就將就,等合同到期再換個住處。
去新公司報到沒兩天,我就被新公司領導(我們都叫他張總)派到外地出差一段時間。作為一個剛到新公司的新人,為了能順利通過試用期,我是萬萬不敢提出任何異議,只能回家看著懶洋洋的發財發愁——這許多天,發財怎麼辦?周圍的朋友一個個都成家有娃,實在是不方便把貓放到他們家寄養。我考慮了會,想起小區門口附近就有個寵物店。
第二天下班後,我帶著籠子和貓糧去寵物店寄養。這家叫做欣欣愛寵的寵物店是一對年輕的小夫妻開的,老闆是個單眼皮的清瘦男人,老闆娘則是個胖乎乎的長頭髮女人,臉長得很美。他們健談的程度同他們的體量似乎成正比,老闆沉默寡言,老闆娘則愛說愛笑。
這家店似乎還挺新,店裡沒什麼人,幾個藍色、綠色、黃色的收款二維碼放在吧台顯眼的位置,豎起的二維碼旁邊是一隻筆筒,裡面放了許多支筆。幾隻籠子里小貓小狗在細聲叫喚。店裡瀰漫著濃烈的狗的氣味,狗糧、貓糧的氣味,還有其他消毒水什麼的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就在老闆娘和我說關於寄養貓咪注意事項的時候,一個中年女人走了進來,手裡牽著一隻長毛的動物,那動物和店外的橘黃色三角圓面高凳差不多高,腦袋快到那女人的腰間,大部分毛髮呈灰褐色,臉是紅色,向外凸出,臉周圍是灰色毛髮,拖著一條尾巴,彎著腰用兩條後腿歪歪扭扭的走路……
狒狒?我狠狠閉了閉眼睛,確認我看見的真的是一隻狒狒,多虧以前看過幾集動物世界,還知道這種動物叫做狒狒。我偷看了一眼老闆娘和老闆的神色,也是一樣有些錯愕。我心裡嘀咕著「我們國家法律允許私人養狒狒嗎」?但這個時候也不好說什麼,於是交了錢,加了老闆娘微信,哄了哄發財就趕緊離開。
出門的時候,我還偷眼打量了一下那個中年女人,身量瘦小,扎著一個略顯凌亂的低馬尾,沒有化妝,皮膚顯得暗黃粗糙,五官很平淡,眼睛垂著,顯得眼皮有些鬆弛,穿著一件褪了色的藏青色翻領短袖上衣和一件黑色長褲,腳上是一雙褐色平跟露腳背的方頭皮鞋,她一手拎著一個不大的小皮包,另一隻手牽著那隻狒狒。怎麼看都是特別普通的中年女人。雖然我感覺她的日子可能過的並不是很寬裕,從她那有些泛白的褪色短袖,還有那雙已經掉了漆的小皮包上多少能看出一點端倪。而且她全身上下連一件首飾都沒戴——要知道這個城市裡的大媽常常都是手握好幾套房產,即使她們身上的衣服看起來平平無奇,實際上都貴得要死,脖子上常常戴著小拇指粗的金鏈子,還有各種大金手鐲、翡翠手鐲什麼的。但是一想到她居然能養狒狒,就覺得可能是自己太以貌取人、以衣取人,說不定人家是個又有錢又不講究的有錢人呢。
我就一路胡思亂想,可回到自己公寓之後就把這些給拋到九霄雲外,開始收拾出差的東西,腦子裡都是出差要穿什麼、要帶什麼、目的地最近的天氣怎麼樣這些瑣碎的事情。
一個禮拜之後,我在新公司的第一次出差總算結束了,真是累成狗——當然,狗可能覺得我比他們累多了,他們才不累。不過這次出差還是有不少收穫的,最起碼,讓新公司的領導和同事對我的業務能力有了一定的認可,老闆也不會覺得給我發這工資虧本。
我周一上午下了車就直接回了公司,先向我的直接領導張總彙報工作,又去到人事部銷差。
張總見我形容憔悴,讓我回家休息兩天再來上班。我心中頓時對這個領導感激不盡,天知道我這一趟出差可把我折騰死了,作為一個大路痴在陌生的城市拜訪客戶可真不容易啊,想起來都是淚,現在我最想做的就是回家呈大字型的躺在床上。就在我這麼想的時候,突然一下子想起我的發財,好些天沒見到它,居然還挺想它的。
我去寵物店領發財的時候,看見里發財不遠的一個大籠子里是那天看見的那隻狒狒,我有些好奇,朝那隻狒狒嘖嘖了幾聲,可惜它只是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我,一聲不吭的縮在籠子靠後的地方。我見狀也沒有靠近,拎了發財的籠子去和老闆娘結賬。
本來還想問問老闆娘那隻狒狒的事情,結果老闆娘卻一直在給我推銷他們家賣的貓糧和各種貓咪營養品,搞得我沒了心情,結完賬就拎著發財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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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才發現發財有些沒精神,從籠子里放出來,就趴在沙發上睡覺,壓根不搭理我。我也覺得有些愧疚,給它開了個罐頭。
「發財,是我不好,讓你在店裡受委屈了,來來來,吃點好的,補補。」
哪知道發財一點都不給面子,看了一眼罐頭,繼續睡。
「真是……喵了個咪的!」我氣得把罐頭放在一旁,不再理髮財,開始整理出差帶回來的東西。
「哐!哐!哐!」突然隔壁傳來砸盤碟碗的聲音。
「你鬧什麼鬧!你平時花錢我可從沒說過話!」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聽得不很清晰,但由於夜晚安靜,他的聲音又夠大,我還能聽得見他說的話。
「別的女人……離婚……」而另外一個女聲的聲音卻小一些,我聽得模模糊糊的,只能聽見一些斷斷續續的話。
我記得我剛搬過來不久,好像也聽過一次隔壁這兩口子吵架。當時好像是男人回來太晚,女人就絮絮叨叨,男人就嚷嚷起來。那次聽聲音,男人似乎是喝多了,吵架的聲音含含糊糊。而這次不同,這個男人似乎很清醒,而且很憤怒——從他那個大嗓門就能感受到。
「哐!哐!」又是幾聲砸東西的聲音。
沒有人去敲門,沒有人去勸架。城市裡就是這樣,自己家門一關,外面的世界就與自己無關,別人的家務事,根本沒有什麼人去關心,更何況是根本就不熟悉的陌生人。
我頭很痛,心裡只是希望他們趕緊結束爭吵,別鬧得太晚,影響我睡覺。
「你有本事生啊!生不出孩子還吵什麼吵!」突然這句話清晰的傳到我的耳朵里,是那個男人的聲音,帶著嫌棄的謔弄。
突然隔壁安靜下來。
這句話,讓我對這個男的十分鄙夷,雖然我到現在都沒見過他。
不過好像也是這句話,終止了隔壁的爭執,然後就是絮絮的小聲說話,我再也聽不清,當然,我也不想聽,在這個城市待久了,我知道我可不該多管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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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本應該睡到自然醒,但卻被一股腥臭之氣給熏醒了。
一看,是發財在我被子上尿了好大大大大大一灘黃色的尿!
我氣得七竅生煙,真想跳起來一腳把這隻冒充貓咪的神獸給踢飛!
但是,我不敢。
因為我心裡清楚,它長得再像貓,也是只神獸——想想上次的經歷,我實在不想和那幫所謂的人間事務特別辦的傢伙惹上任何關係了。
於是在我強烈的求生欲支撐之下,我開始只好起床收拾。
被套扔進洗衣機,至於被子嘛……
看著潔白的棉被上一大灘黃通通的不規則曲邊幾何圖案,我上網查了「如何清洗貓咪尿過的被子」,發現用相同情況的人不在少數,稍稍有了些心理安慰。不過一番查看下來,需要各種洗曬,實在是麻煩,我這房子還是朝北,陽光不好,於是我最後還是決定把被子給扔了。
我抱著被子出門準備扔掉,哪知道剛好撞上隔壁鄰居也出門上班。
那是個中年男人,個子倒是挺高,看起來有些壯碩,穿著一套深藍色套服,上面印著某個公司logo——這個公司在附近好像有個工廠,腳上穿著一雙黑色皮鞋,皮鞋擦得很乾凈。他三七分的頭髮看起來略微有些稀薄,他下巴和腮邊還有黑色的胡茬,臉色不好,皺紋也不少,頗顯老態,在他左臉臉頰上長著一顆綠豆大小黑痣,痣上還長著幾根長毛。
我心裡想,估計他就是在附近這個工廠上班,看起來不像是管理層,估計是一線工人或者小組長什麼的。
他也看到我抱著一床被子,似乎也有些尷尬,朝我擠出一個笑臉,但我一想到他昨晚說出那種話,便沒有什麼好臉色,假裝客氣的點點頭就往電梯間走去。
等電梯的人很多,看我抱著被子,那些人臉上都露出不快的神色——我知道他們都是急著去上班,我抱著被子很占空間,多少會耽誤其他人坐電梯。
於是我等著其他人先進電梯,等到我要進去時,發現空間不夠,就想著等下一班。
「我幫你抱著被子,你站進來。」結果讓我吃驚的是那個中年男人居然伸手幫我抱過被子。
我頓時有些尷尬,不為別的,就因為我剛才那態度,結果對方反而幫了我一把,讓我不覺汗顏。
那中年男人個子高,把被子一舉,我剛好能站進去。雖然我不趕時間,但還是挺感謝他。
在電梯里人多擁擠,我沒說話,下了電梯,我向他道謝,接過被子。
「你這被子被小孩尿了吧?」他卻笑道。
「是貓尿的,不能蓋了,拿去扔。」
「哈哈,你們年輕人就是捨得。」他笑著說,然後揮手再見。
我有些不好意思,可能他們那個年紀的人和我們的物質觀念不一樣吧,對於我們來說,壞了就扔了換個新的,但是對於他們來說,壞了修修補補還能用。
但是我還是堅持我的觀念,把被子扔在垃圾桶邊——不至於把被子弄得太臟,真有需要的人撿回去也方便。
幾天之後之後,我剛稍微熟悉了幾個新同事。結果一大早,我屁股還沒坐熱,我的頂頭上司張總又派我出差,而且是臨時出差,馬上就要走。我只好立馬回家收拾行李,在把發財送去寵物店寄養的路上,心裡把公司和領導都暗暗罵了一萬遍。
結果好巧不巧在寵物店正好撞上上次見過的那個女人牽著小狒狒出門,可真是嚇了我一跳。
大白天的看著那隻狒狒在路上走,我心裡不知道為何還有些忐忑,不知道她這樣合不合法,會不會被人舉報,然後被抓起來。
老闆娘見我又拎著籠子過來,喜笑顏開的接過籠子,對著我的發財一頓猛誇。
因為我趕時間,付了些錢也懶得聽老闆娘繼續推銷營養劑順便誇我家發財,趕緊拉著行李箱叫車去火車站。
就在我在小區門口打車的時候,一輛印有某個電器銷售商logo的小貨車從外面開到小區門口,司機從駕駛位上對小區保安扯著嗓子喊:「送貨的,到3棟!麻煩讓通過一下!」
這司機嗓門太大,結果反倒是我一聽到3棟,有點激動,導致被路邊的人攔截了一輛計程車。
小區保安在值班室里也懶得出來,對著貨車大聲問道:「到哪戶啊?」
我面前停下一輛出租,我趕緊把行李往後備箱放。
我上了計程車,正好看見小區的閘門已經升起,只能看見小貨車的車屁股。
我則匆匆忙忙囑咐司機趕往火車站。
結果我這出差只去了不到一天,當晚就被張總一個電話給叫了回來。張總說公司臨時決定明天需要我回來陪同參加場一場商務晚餐,對象是我在之前那家公司合作過的單位,目前正在找新的供應商——張總之前面試我的時候,曾經提過這件事。我在電話這頭翻了個白眼,心裡暗搓搓地罵張總不靠譜,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於是趕著晚上的最後一趟車回了家,已經接近十二點了,小區門口除了一些燒烤店和便利店,其他幾乎都已經打烊。
我疲憊的躺在沙發上,覺得房間里空蕩蕩——其實只是少了發財而已。於是我打開手機,放了首歌來給房間增加點人氣,伴隨著音樂聲開始洗漱。
「嘩啦!」突然隔壁傳來玻璃摔碎的聲音。
嚇得我一個激靈,心想莫不是我的手機音樂聲太大,吵到他們了?
正想著,就聽見走廊上傳來鬧哄哄的一陣腳步聲和說話聲——估計是一些上晚班的人回來了。
我很慫的關掉了手機音樂,換好睡衣躺在床上準備睡覺。
然而隔壁又傳來幾句爭吵聲,好像是丈夫責怪妻子把家裡布置得太奇怪,妻子好像反駁了幾句,我沒聽清,不過還好他們很快歸於平靜,我只能在黑暗裡捕捉到一些竊竊的私語聲,依舊是細細碎碎,聽不真切。
然而一日的舟車勞頓讓我只覺得身體發沉,疲憊感再次襲來,終於漸漸睡了過去。
「咚!」
我猛地被驚醒,渾身一震。
隔壁剛才好像有什麼東西倒了似的。
此時已經是凌晨,除了偶爾一兩輛車從街道上駛過的聲音,便是呼呼的風聲,天氣預報好像說這兩天有雨。
我惺惺鬆鬆的睜開眼,四周依然是烏烏的夜色,薄薄的窗帘透過暗澄澄的光——這是外面各種燈光霓虹混合而成的光線。
隔壁又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我心中暗惱,想著一定要趕緊賺錢換個地方住,腦子裡盤算了一會這個月加上出差補助,大概能拿到多少錢工資,略算了一下,居然還是一筆比較可觀的數字,心情隨著數字一起飄了起來,我又睡著了。
第二天晚上,難得見到公司老總蔣總也出席這次晚宴,看來公司對這次的合作確實挺重視。要知道平時我們壓根見不到蔣總,平時都是副總王總打理公司。這次很幸運,對方公司派來的代表正是我以前相熟的採購部趙經理和錢姐。這頓飯吃得算得上賓主盡歡,看著一桌人的樣子,我心想這次合作八九不離十,成功之後我好歹也算個小小的功臣,以後可以和張總提提,少安排我出點差。
因為當晚這頓飯吃到夜深,之後又被要求繼續陪著他們去酒吧坐坐,陪著喝了兩杯酒後,我已經吐了一場,頭暈眼花,四肢乏力……最後還是被同事送回了家。
第二天去公司,張總一見我就嘲笑我的酒量太差,另外幾個送我回家的同事也笑嘻嘻地跟著起鬨。
我正窘迫著,張總卻說道:「你明天接著出差吧,那邊事情不是還沒有處理完嗎?」
我真是……喵了個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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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之後,我終於出差回來,抵達時正是下午三四點鐘,這次我已經輕車熟路,不再直奔公司,而是直接回到小區,從寵物店領了發財就回住處。
我一手行李箱一手貓籠子坐電梯時,四個人和我一起進到電梯廂里,兩男兩女,穿著樸素,年齡大約都在四十歲左右。
巧的是,居然都是去28層。
下了電梯,他們一群人又和我一個方向往走廊西邊走去。
我們都默然無語。
可我心中卻有些緊張,甚至忐忑不安,瞟到這群人臉色沉重,似乎不懷好意,又聯想到最近看的幾起單身女性遭綁架新聞,就越覺得這走廊光線怎麼這麼差,這走廊怎麼這麼長。但又想著大白天的,不至於出什麼事,如果真出意外,我就大聲呼救,不叫「救命」叫「救火」,這樣應該會有人出來吧。這樣想著,我的腳步越來越快,不多時,就將那群人甩出幾米遠。
等我走到我房間前,將貓籠子和箱子放在地上,從身上的小挎包里哆哆嗦嗦的掏鑰匙,那幾個人卻跟到我身後,我頓時緊張的手心冒汗。一方面是因為我緊張,另一方面是我不敢立馬開門,怕出什麼意外,所以儘管包很小,我掏了半天,也沒掏出鑰匙來。
然而那群人卻掠過我的身後,聚集到隔壁門前停了下來。
「咚咚咚!」他們在敲隔壁的門。
見敲門室內沒有動靜,於是其中一個女人開始叫門:「開門!」用的是當地方言。
另一個男人也叫道:「哥哥、嫂子,快開門!」也是本地口音。
「哐!哐!哐!」敲門的聲音變成了撞擊聲,兩個男人開始拿腳踹門。
我在一旁覺得十分尷尬,急速找到鑰匙,開門進了房。
可我即使進到房子里,也能清晰的聽見隔壁門口敲門聲和叫門聲越來越大。
從籠子里放出發財,發財非常不爽的瞥了我一眼,然後伸個懶腰就跳上沙發打盹。
外面的聲音不絕,我也是不堪其擾,想著不如出門躲躲。我的手剛摸上門把手,就聽見「哐「的大響聲,牆壁隨之也震動。
我心想,難道是那群人把門踹開了?
推門出去一看,門口已經站著兩三個人竊竊私語、指指點點,看起來好像是這層樓的其他住戶。
我也站到那幾人身邊,正好側對著隔壁敞開的門,門框旁的牆壁上掉下來了一塊瓷磚,碎在地上,無人問津。但門更像是從裡面打開的,因為除了門上好些腳印和微微凹進去的變形處之外,門框和門鎖部分沒有從外部破壞的痕迹。
我掃了一眼房間,奈何室內光線弱,看得不是很清楚。一面紫色喇叭花圖案的窗帘被拉得嚴絲合縫,但依舊有光隱隱約約透進屋。白色的吸頂燈沒有開,屋內傢具不多。一張墊著透明塑料桌布的長方形餐桌,餐桌下面堆了不少雜物,看起來混沌沌亂糟糟,而餐桌上只剩一小片空處,幾把有些油光的靠背椅歸攏在餐桌邊,一個米色小冰箱離餐桌不遠,一張蓋著花布的雙人沙發放在和房間緊挨著的那堵牆邊,一張大尺寸的婚紗照掛在沙發背後的牆上,再往裡是一張不大的雙人床,床邊放著一把靠背椅子,椅子上搭著許多件衣服,床頭的牆上掛著個小空調,床對面是一面衣櫃牆,衣櫃牆下有個被印有牡丹花紋床單蓋住的大箱子,沒有完全蓋嚴實,箱子露出一角,是個紙箱,箱子上面還壓著幾床被子,還有一些包裝盒摞起來放在角落裡。
房間里這些陳設倒是挺簡單,不過裝飾卻很奇怪。大紅色的膠帶攀在白牆上齊腰高的地方,以一種迴旋往複的曲線走勢圍著房間繞了一圈,柜子或者其他東西擋住牆的地方,紅色膠帶就直接從這些柜子、婚紗照、電冰箱……上覆蓋過去,一直到大門兩側的牆壁。入室的地上用紅色膠帶貼出了一個環形圖案,並向兩邊牆上延伸,與白牆上的紅色膠帶交叉。地面上四處散落著類似雞毛的褐色物體絮狀物體,顯得屋子裡亂糟糟。
剛才那兩男兩女此時正站在狹窄的餐桌和沙發處的空處,地上的褐色絮狀物更是紛飛亂揚。房子不大,顯得格外擁擠,那幾個人圍著一個瘦小扎著低馬尾的婦人,用當地方言吵吵嚷嚷,嗓門很大,其中那個叫門的女人還回頭瞟了我們幾個站在外面的人一眼,似乎是要確定有人看見他們在吵架,然後又回過頭去,繼續用方言大聲的呵斥被圍住的瘦小婦人。那婦人低著頭,一言不發,手指不停的卷扭著身上那件領口變形泛黃的白色短袖的下擺。
我的目光不知為何卻被牆上被紅色膠帶覆蓋而過的婚紗照吸引,這幅照片是早期的影樓風格,裡面的人物造型現在看起來有些土氣,男人穿著一身西服,女人穿著臃腫的婚紗,但是婚紗照上兩個人卻笑得很幸福。那個高高大大的男人就是上次遇到的那個人,臉上的痣很顯眼,但是看起來倒也是意氣風發,頗有點瀟洒勁兒。婚紗照里的女人,看起來也有些眼熟。那平淡的五官,看起來和我在寵物店遇到的那個中年婦女似乎是同一個人,只不過,婚紗照里的她看起來無比幸福,白凈的臉上笑容清甜,還有兩個酒窩,頭髮盤起來,留下幾縷細長盤旋的劉海在額頭兩側,還挺好看。那一段紅色的膠帶就從兩人腰間盤旋履覆而過,就像將兩人攔腰斬斷似的觸目驚心。
我有些吃驚,這時,我看見那個中年婦女大叫一聲掀翻了桌子,桌子上的雜物乒乒乓乓砸的一地都是,幾張椅子也隨之傾倒。圍著她的那幾個人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傾覆的桌椅還有散落的雜物逼得往旁處退了好幾步。而那個中年婦女從屋裡的人群中奪路而出,矯捷的從一旁雜物的角落中拽出了一個東西。
她從我的身邊跑過,看都沒看我一眼。
我只感覺到彷彿是一陣風從我身邊掠過,但我切切實實看到了她的模樣——不就是我在寵物店遇到的那個寄養狒狒的女人嗎?而她手裡拽著的那個東西,正是一隻狒狒。
屋裡瞬間亂成一團,那幾個人先是一愣,隨即那兩個男人一邊叫嚷著一邊追了上去,還沒出十幾步路,那兩個男人就一把將那個中年婦女按倒在地。
那個中年婦女倒地後一直大聲嚎叫,拚命掙扎,但她卻根本掙脫不了兩個男人的控制。
一時間,走廊亂成一團,更多的住戶也紛紛開門出來看熱鬧,還有一些半開著門,從門縫裡往外看。
我頓時也傻了,完全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啊——!!!」
「啊啊啊——!!!」
突然那個房間里傳來一聲短厲的女人尖叫聲,隨後另一女人發出了更高更長的尖叫,直刺入人的耳膜深處,更加刺痛人腦子裡某一根綳的極緊的神經。
呼啦啦的一大群看熱鬧的人往那個房間里涌去。
我反而被人群擠著離那房間越來越遠,像個傻瓜一樣,任人推擠。我突然回過神,趕緊往人堆里擠去,想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
「快報警!」只聽見從房間里傳來一聲大喝。
各種哭聲,電話聲,議論聲,各種亂七八糟的聲音充斥著整個走廊樓道。
我在往裡擠,卻有人也在往外掙扎著要出來。
「死人啦,死人啦!快讓我出去啊!」一個大嬸模樣的人一邊用力撥開兩旁的人一邊大喊。
更多的人聽見這話,卻更加積極往裡擠去。我就這樣被人潮推動者,居然進到房子里,房間的窗帘被拉開,屋子裡顯得明亮許多,雖然明亮,但有股森森的寒氣從屋子裡往外直冒。想來看看情況的人太多,地上又是亂七八糟,沒人去動那些倒地的桌椅、散亂的雜物,大家都探著腳找空處落地。
連續不斷的哭嚎聲從房間裡面傳來,我聽出其中一個好像還是之前那個叫門的女人的哭聲,她似乎一邊哭,一邊用一種奇特的當地方言的語調在說著什麼。
我被擠到沙發邊,一個中年男人正站在上面,對我說:「我看完了,咱兩換個位置?我要出去。」
我有些發懵,但那個男人已經從沙發上放下一隻腳,我只好踩上沙發,踩在沙發上搖搖晃晃,手自然扶上了牆壁,正好摸到婚紗照上的紅色膠帶。那個膠帶並不是一整條,而是一小段一小段拼貼而成,我皺了皺眉,強迫症似的撕下一小塊,露出了新娘的腰。我站在沙發上,目光投向被人團團圍住的地方。
他們都圍在牆櫃邊,原本放在牆櫃邊的箱子上的被子全被拋到了床上,覆蓋其上的床單也被掀開,箱子里原來是一個滑蓋移門的冰櫃,冰柜上的滑蓋移門被打開了一半,白霧狀的冷氣不斷的從冰櫃里冒出來。冰櫃邊跪坐著兩個女人,邊哭邊哀嚎。他們周圍滿了好奇的人,都伸長了脖子往前看去,議論紛紛。
「哎呀,那就是屍體。」沙發上又站上一個人,是一個不相識的年輕女人,她指著冰櫃那打開一半的窟窿對我說,眼神里閃爍出某種好奇心被滿足的光彩。
「啊?」因為那個位置正好在陰影下,而我站的沙發在窗子邊的明亮地方,所以實際上我看到的冰櫃那邊格外黑乎乎。但是聽旁人這麼一說,我忍不住更仔細去看。
我眯起眼睛,費力去看。
果然,我看見一顆頭顱從開著的冰櫃里露出輪廓,涼氣從他的周圍漫出,順著頭顱的影子,我似乎還能看見下面的脖子、肩膀、胳膊……那個人像是蜷縮坐在冰櫃里一樣……我身子向前探了探,想再仔細看看臉,是不是我上次遇見的那個高個子中年人。哪知一個踉蹌,差點從沙發上摔下去,辛苦順手借力扶了一把前面的人肩頭才穩住身形。
「媽呀!」哪知道前面被我當做扶手的男人還沒等我說謝謝就猛地一跳,伴隨著大叫一聲就往門口擠去。
我被他一嚇,咚的一聲從沙發上跳了下去,差點崴了腳,好不容易在那個位置站定。正當我想往前去看個清楚,卻發現周圍的人都紛紛開始往外撤離,我又被人群裹挾著往門口帶去。我只能順著人群往外,但那慟哭聲讓我心裡堵得慌,我一回頭,從人縫中卻一眼瞥到冰櫃里的頭顱——慘白的臉,結著冰晶,頭髮雜亂,張口瞪目,臉頰上還有一個顯眼的黑痣……
我頓時覺得胃裡一涼,一種強烈的嘔吐欲翻騰而上。
等我終於被人群裹挾出了房間,胃裡早就翻江倒海,只想先找個地方吐一會。
結果,剛走到人群外圍,想順順氣,就聽著身邊有兩個人在議論。
「你看見了嗎?」
「什麼?」
「屍體!」
「什麼?!」
「這個女人把她老公給殺了,放在冰櫃里了!」
「啊!真的假的啊!」
「屍體就在房間裡面,你不信自己去看看。」
「你看到了嗎?」
「我剛才擠進去看了一眼,那顏色……真慎人!我差點就吐了,今晚肯定要發噩夢。」
「哎呀媽呀,怎麼會有這種事,這也太嚇人了!」
「是啊,我得和我老公說說,趕緊搬家。」
「沒想到這個女人平時看著老老實實,居然能做出這種事來。」
「老實什麼啊,她經常一個人神神叨叨的,你沒見過嗎?那樣一看就知道是腦子有病!」說話的人還有手指指在自己的太陽穴附近虛空畫了幾個圈。
「不會吧……」
走廊上的人越來越多,我還沒吐出來,就被人群擠到更加邊緣的地方。
等我注意到時,我離被壓制在地上的那名中年女人已經很近。她周圍也圍了一群人,對她指指點點,而她只是在不斷的嚎叫,掙扎,頭髮散亂,嘴角都是白沫,嘴唇裂開,鮮血染在嘴邊,眼睛瞪得極大,向外突出,像是要掙脫眼眶似的,眼白充滿了血絲,紅通通的。身上的衣服被撕扯的變形,露出了她的內衣——泛黃而變形的文胸。她手上原本牽著的那隻狒狒卻躲到由人群之後的角落裡,無人問津。
我看了一眼那隻狒狒,我發現它也看著我。
突然,狒狒從人群間朝我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
我一驚,背上已經出了一層細汗。
這個東西是什麼?它真是普通的狒狒嗎?
我心臟突然猛跳起來,噗通、噗通,我自己都能聽見那劇烈的跳動聲。
我想起了我的神獸發財,便趁著混亂,回到自己房間,迅速關上門,將背倚靠著大門,這才覺得腿有些軟。
剛才那一驚,可真是把我嚇壞了。
我抱住沙發上的發財,感受到它熱乎乎的氣息,才覺得稍稍心安。
「發財,你不是神獸嗎?你不是要保護我嗎?我剛才被嚇死了你知道嗎!」我盤腿坐在原地,人們嘈雜的聲音和隔壁房間的哭聲還是不斷傳來,可我已經沒有勇氣再出門去看一看了。
發財似乎聽到我的話,動了動耳朵,但身子依然沒怎麼動彈。
「別這麼不靠譜啊!好歹你變個身什麼的,讓我安心一下啊!喂,你不是神獸嗎!」我繼續說道。
「誰讓你總不在家,它當然生氣不理你了!」一個清脆的少女聲音在我面前響起。
我一抬頭,正是上次見到的那個雙馬尾少女。
「人間事務特別辦?」我下意識的把這一串拗口的名稱說了出來。
「又見面啦,真高興,胡淼淼,你叫我小雙就好啦!」雙馬尾少女依然一身黑色洛麗塔服裝,劉海下的眼睛晶晶亮,忽閃忽閃。
「再次見到你,很高興。」小雙身後果然還是那個身穿燕尾服頭戴伊頓帽的白髮男子,「上次忘了自我介紹,我叫白伊。」
「你們告訴我,這個神獸,是不是假的?」我從地上站起來,懷裡抱著懶洋洋的發財。
小雙朝我一瞪眼,說:「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這可是了不得的神獸,一般人想都想不來的,你還敢質疑它,不要命啦!」
我翻了個白眼,心想,我天天把發財當爺供著,好吃好喝伺候著,也沒見它出過一分錢的力,今天發生這種事,我都怕得要死,讓它變個身啥的都不幹,只知道睡覺,我覺得它不是假神獸,就是真懶貓!
我剛張嘴準備反駁,忽然屋子裡光線昏暗下來。
一個熒白色的人影突然從和隔壁相連的那堵牆上冒了出來,身形高大。
他朝著我們的方向一步步走來,每走一步,他的身影都晃動的厲害,我看著他,只覺得自己好像眼花。看見他晃動身影渙散、聚集、再渙散、再聚集……我就這樣看著這個人影步步緊逼。
雖然有小雙和白伊在我前面擋著,我依然害怕的戰慄不停,我感受到一股極寒的涼氣從那身影上向我襲來,我手腳上的血液似乎凝固住一般,四肢發麻得快沒有了知覺,我心想,果然,我該早就想到的,見到這兩個傢伙特么肯定不會有什麼好事!
小雙和白伊互相使了一個眼神,從兩側朝那個人影衝去。
小雙手裡拿著一條亮閃閃銀鞭往空中一甩,只聽「啪」的一聲,銀鞭瞬間散化成一張銀網朝著人影撲去。
然而,那人影晃動,身影散開,銀網撲了個空。
白伊見狀伸手從空中抓出一把黑色長柄雨傘,傘撐開,他反手往後一用力,黑傘傘面反向撐開,傘沿滿是閃閃發光如同鑽石一般亮晶晶的物體。白伊手一抖,那傘柄如同長蛇一般扭動起來,反向撐開的傘面朝著白色人影飛去。
但那人影突然晃動得十分厲害,整個身影彷彿化作一團霧氣,虛虛幻幻之間,那傘面卻並不箍住人影,也隨之抖動起來。
只見傘面抖動,傘沿上不斷掉落亮晶晶的細粉,細粉掉落在那一團霧氣之上,卻將那霧氣壓制,一點點地回縮起來。
這時,小雙的銀鞭聲再次響起。
「啪!」
那張銀網朝著慢慢顯現人形的人影撲去。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不過電光火石間,而我卻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這一切,好像是傻了一樣。
「糟糕!」只聽小雙一聲低呼。
我渾身一冷、眼前一黑。
等我眼睛能看見東西的時候,我發現我飛起來了,準確來說,應該是我漂浮起來了。
我現在正漂浮在大門背後,腦袋快要頂到天花板了,腳底下很虛。
「淼淼!」小雙正抬頭看著我,她身邊是蹙著眉頭的白伊。
我這才注意到我被一團白霧給包圍了,而我的臂彎里還抱著發財。
「哎,哎,你們救我下來啊!」我見狀不對,大聲呼喊。
「我們現在無法下手,一旦下手,你也會受到牽連。」小雙焦急的說。
「你先冷靜,我們想辦法救你。」白伊接著說道。
我心裡一萬隻羊駝狂奔而過,都這個時候了,還說想辦法,想你妹的辦法,趕緊救我才是正經事啊!這個狗屁人間事務特別辦做事太差勁了,都沒有什麼預備方案、緊急預案什麼的嗎?一點都不專業啊!差評!差評!差評啊!
突然間,我只覺得心口一陣絞痛襲來,一股難以壓制的熱氣從胸口往嗓子眼冒,我忍不住皺起眉頭咳了幾聲,就覺得嘴裡充滿了一股子腥甜味。
「淼淼!」我只聽小雙的聲音顯得格外緊張。
我望向她,忍不住又咳了幾聲,下意識想捂住嘴巴,結果抱著發財的手鬆開,發財一個骨碌從我懷裡跳了下去。
我只覺得意識逐漸渙散,眼皮越來越重,最後從眼睛縫隙里看見的,是一個巨大的身影從我面前一掠而過。
我再有意識的時候,卻發現我站在擁擠的走廊上,人群喧鬧沸騰,一些穿著制服的警察正在維持秩序,黃色的警戒線被拉起。我卻無法控制自己的望向那個被幾名大漢壓制住的中年女人所在的位置,看見她正在被兩個警察架走。我的腿也不受控制的朝他們奔去,卻在半路被一個東西絆了一跤,臉朝下,摔了個狗吃屎。而且,我一點都不覺得痛。
我的腦袋很快扭轉,看見剛才是那隻狒狒擋著我。我內心深處湧出一種極度的懊悔和痛恨,我的身體又爬起來,撲向那隻狒狒。然而卻撲了一個空。那隻狒狒被一個面生的婦人牽著,迅速的跑向樓梯通道,人群混亂,根本沒有人注意到她和它。我的腿又抬起來,邁開腿去追,卻腳下一滑,又摔了一跤,頭又抬起來,一看,婦人和狒狒正在樓梯口轉彎的地方,光線很差,樓梯道內綠色的指示燈發出森森的光,照在他們身上,簡直如同鬼魅一般。只見那狒狒側面茸毛尖端染著綠森森的光,就在他們轉身的瞬間,狒狒突然回頭,朝我鬼魅一笑……隨即,她和它的身影轉進樓梯間,瞬間不見。
我正感到恐懼與莫名的恨意交織漫涌時,突然眼前一黑……
耳邊傳來連續不斷的「咕嚕、咕嚕」的聲音,一睜眼,一張獸臉伴隨著低吼聲映入眼帘——尖牙利齒,毛髮潔白飄逸,三道黑色毛髮自腦後延伸至眼睛上方,琥珀色的大眼在雪白的睫毛下熠熠生輝——這不就是那隻鏡子里的神獸模樣嘛。
「奇,淼淼就拜託你照看了!」小雙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飄來。
我微微環顧周圍,此時我的位置離樓梯口很近的地方,我半坐著,背靠在走廊邊的白牆上,渾身感覺得有些疼痛感。但發財舔了我腦袋幾下後,我就覺得彷彿沒有那麼痛了。
走廊上人還是很多,沒什麼人注意到我,我看見小雙和白伊從人群中飛快穿過,很快消失在人群中,不過,沒有一個人多看他們哪怕一眼,就好像所有人都看不見他們兩個似的。而我身邊的發財早已不是小花貓的模樣,而是一隻大獸,尖耳、利齒、方額、吊睛、厚掌、長尾,身體雪白,只有三道黑色毛髮從前額貫穿整個背部直到尾尖。它的體型很大,站在走廊上甚是扎眼,而且還很占空間……然而,我眼睜睜的看著人們從它的身體中穿行而過,大家看不見它,也觸碰不到它。
我慢慢的扶著牆站起身,一個身穿警服的年輕男人注意到我,他從人群中小跑到我身邊,一邊扶起我一邊說:「別看熱鬧了,現在人太多,容易發生踩踏事故,趕緊回去吧。」
我有些窘迫,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好不停的點頭,說著謝謝,一邊說一邊往自己的房間走。那年輕人剛鬆開了手,突然又握住我的胳膊,說:「別往那邊擠了,沒什麼好看的,快回去吧!」
「我住在那家的隔壁……」我只好說道,順便看一眼跟在身後的發財。
說完這句話,我和那個年輕人都有些尷尬,兩個人只好都扯扯嘴角,敷衍的笑了笑。
我回到房間後只覺得天旋地轉,困得不行,倒床就睡。
硬生生睡了一天一夜 。
我醒來的時候是隔天的中午,發財已經變回花貓的模樣也趴在床上睡覺。
我一邊給手機充電,一邊打開我的筆記本定外賣,一個彈框新聞跳了出來「殺夫藏冰櫃,一周無人發現,只因為這個原因」,我點進去一看,果然說的是隔壁發生的事。
新聞大意如下:
被害人李某為某公司工人,嫌疑人汪某為家庭主婦。嫌疑人汪某同被害人李某因結婚多年未能生育,兩人承受各方面壓力,便在某小區按揭一套公寓,同父母分開住。但不久前李某在外面找了小三,被汪某發現後大吵一架,自那之後汪某便起了殺心,決意殺死李某。之後汪某假借打算做早餐生意購買了冰櫃,並且曲折購買到三唑侖在晚飯時放入李某啤酒中,趁李某昏迷將其勒死放入冰櫃。然後用李某的手機給公司領導發簡訊請假,之後一周有同事來電話都拒接再回復簡訊,說扁桃體發炎,不方便說話,以此矇混過去。直到李某姐姐找李某借錢找上門之後,事情才敗露。據調查,汪某患有精神分裂症,該案還在進一步審理中。
我張開手,拿拇指和中指揉揉太陽穴,很快敲門聲響起。
「外賣!」
吃點東西之後覺得腦子都清醒了些。手機開機一看,手機里躺著好多未接來電和簡訊微信信息。此時都是紅點,就像詐屍一樣刺眼。
我差點忘了,今天本應該去上班,這次回來就批了一天的休假……
想了想,還是去了公司報到,而張總卻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看我。
「怎麼了?」我問張總。
「你不是住在對面那個小區嗎?」
「是呀,今天又要臨時出差嗎?」
「這倒不是,這兩天那邊死人了你知道嗎?」
「這個……」我實在是說不出口,說我就住在隔壁間。
「要不你再換個地方吧,正好聽幾個新來的實習生也在找房子。」張總見我面有難色,於是好心說道。
「謝謝張總關心!」我笑著說道,「我去問問看。」
「哦,對了,剛才你說出差,如果方便的話,明天你在出趟短差……」
於是我的笑容就僵在臉上,這個臭老張,剛剛還說不是出差,結果還不是讓我出差!
晚上又去寵物店寄存,已經可以輕車熟路的和多話的老闆娘打交道了——只要微笑,不多話就行。這樣一想,看了一眼一旁沉默不語的老闆,忽然覺得恍然大悟。
老闆娘這次卻沒有和我推銷東西,而是有些神秘地問我:「你還記得上次來的那個女人嗎?」
「什麼女人?」
「就是寄養毛絨玩具的那個!」她似乎有些不滿我的反應。
「毛絨玩具?」
「哎呀,就是最近電視上放的那個殺人犯!」老闆娘急得想跺腳。
「哦哦,那個女人……」我有些不解的看著老闆娘的臉,她的臉似乎有些發紅。
「對,就是她,有一次你來寄養貓,她也來寄養毛絨玩具,你還記得嗎?」
「她不是寄養狒狒嗎?」我知道她說得那個女人就是我隔壁的鄰居汪某。
「什麼狒狒呀,你眼神有那麼差嗎?明明是個毛絨玩具,也不知道是猴子還是猩猩什麼的……」老闆娘說道,然後彷彿回過神,繼續說,「當時我就覺得她腦子不正常,來寵物店寄存玩具,沒想到啊,居然真的腦子有病,還殺死了自己的老公!要是我當時告訴她老公這事就好了,說不定,那人就不會死……」老闆娘的臉色不太好,說話的音調也越發不對。
「老闆娘,別多想,有些事不是你一個人就能改變的了的。」我嘗試安慰她,可能相對於別人,她覺得我和她兩個人都曾經見過那個女人,所以我是她可以傾訴的對象。不過話說回來,我心裡有個小小的疑問,為什麼老闆娘沒有用微信和我說,而是要當面講呢?除了這個小疑問之外,其實還有個大疑問,就是關於那隻狒狒,或者說,那隻玩具。
「對了,老闆娘,如果當時她帶來的是一隻玩具,你怎麼沒拒絕她?」
「她很固執,非要說那是活的,家裡不好養,得想辦法送走,先在我們店寄存一段時間。我肯定不同意啊,怕她是來鬧事的,結果她給了雙倍的價錢……那個時候我也是鑽到錢眼裡去了,一看到能多賺點錢,也就懶得再和她爭……」老闆娘說著臉色更差了,「我現在真是後悔死了,多賺那點錢幹嘛!」
我也看出來老闆娘內心的煎熬,但我並非是一個熱心腸的人,又簡單安慰了幾句,付了些錢就把發財留下來,準備走。
「對了,你微信是哪一個,我微信里人太多,想找你也記不清是哪一個了……」臨走的時候,老闆娘有些不好意思的問我,我頓時明白為什麼她不直接在微信上說,原來是找不著我的微信了……
回到住處,一片寂靜,整層樓似乎只有我一戶似的,以往總埋怨隔音不好,而今天,實在是安靜的過分。
忽然手機鈴響,未知號碼,三秒後自動接通。
「淼淼!」果然是小雙。
「小雙。」我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你恢復了吧!你那隻神獸叫做『奇』,能夠愈療某些特殊傷害。」
「哦,原來它有這個作用,你放心吧,我感覺還行,應該已經沒事了。」
「這次實在是對不住,真沒想到這麼巧,又碰到你。」小雙雖然說著對不住,但明顯覺得她的聲音很開心似的。
我不說話,安安靜靜地聽她說。
「這次我們向領導彙報了情況,領導說,會給你一筆補償款,不過因為我們辦公室的人民幣儲備不算太多,所以可能不會有太多錢啦,你千萬不要報太大的期望哦!」
「你們還有錢?」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不會是冥幣吧……」
「什麼幣都有哦,不過我們領導喜歡投資,所以現金不是很多啦。」
「你不打算和我說說那天是什麼情況嗎?」我終於忍不住問道。
「哎呀,這個不能說啦,會被領導罵的!」
「哦,那就算了,我掛了。」
「等等,其實還是可以稍微和你說一點點啦。」
「那說吧。」
「前幾天地府對照本周花名冊發現少了一個鬼魂,然後就調查了一下,發現人已經死了,但是鬼魂卻沒有來地府報道。」
「喔,這麼回事。」
「對,然後就派我和老白出來幹活——你知道的,像我們這種小員工,就是這樣,錢少事多責任重。」
「理解理解。」
「結果我們發現是因為那人死去的時候房間被設了結界,所以鬼魂被困在裡面。當然,我們也進不去。」
「設了結界?」
「是啊,真沒想到,他們會設下這麼複雜的結界。」
「他們?嗯,然後呢?」
「於是我們就想辦法啦,想找人進到那間房間。就找到了那個人的親屬,晚上趁他們睡覺的時候告訴他們一定要進去那間房間,然後藉機破壞結界。」
「哦,原來是這樣。」我心想那些人估計被你們也嚇得不輕。
「對啊,哪知道靠牆的那一側結界不知被誰先破壞了,但真讓我們沒想到,住在隔壁的人,正好是你。」
「我好像明白了。」
「你明白了?」
「對,碰到你們,我就會倒霉……」
「……」
「我還有個問題想問。」
「什麼問題,問吧。」
「你還記得現場的那隻狒狒嗎,它究竟是不是活的?它究竟是什麼?」
然而,電話那頭一陣沉默。
「怎麼了,不知道還是不能說?」
「暫時不能告訴你,畢竟你只是個普通人類,還是知道的越少越好。」小雙的聲音陡然一變。
「好,我知道了。」
「還有,淼淼,你趕緊搬家吧,那個地方不太適合你住。」
「沒問題啊,等你們的補償款到賬我就有錢換個地方啦!」
「我去替你催催我們財務科,拜啦!」
小雙掛斷了電話。
第二天我又踏上了漫漫出差路。
正在高鐵上,手機震動了兩下,收到一條簡訊,我還以為是某個市發來的提示簡訊,便沒有在意,繼續看著車窗外飛逝的景色,想心事。
下車的時候一看手機,居然是一條銀行簡訊,我的一個銀行賬戶,轉進了五萬塊錢。
「我勒個去,這個人間事務特別辦還是挺有錢的嘛。
我站在車站前,看著廣闊的站前廣場,廣場上滿是熙熙攘攘、來來往往的人們,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目的地,大家神色各異,匆匆穿梭。我忽然覺得自己無比渺小,對於這個世界來說,或許我們只是像螞蟻一樣,活著;又或許,即使死去,我們還是一樣形如螻蟻。
我抬頭看了看五月的天空,湛藍,白雲微飄,清風陣陣,陽光正好。
於是我沖著天上那明媚的太陽,伸了個懶腰。看來,這次出差回去還是趕緊搬家吧——畢竟這筆補償款都到賬了。
完
註:
1. 本故事純屬虛構;
2. 所有圖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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