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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6年魯迅為何堅拒訪問蘇聯

1936年之前,蕭三(現代詩人,《國際歌》歌詞的主要中文譯者之一)曾代表蘇俄方面三次邀請魯迅訪莫斯科未果。據相關資料,1936年在莫斯科的蕭三將信息送至上海魯迅處,邀魯迅全家赴黑海之濱療養。魯迅在致曹靖華的信中,對邀請之事卻作了這樣的回復:「三兄力勸我遊歷,但我未允,因此後甚覺為難,而家眷生計,亦不能不管也。」這裡所指的「三兄」,即蕭三;「力勸我遊歷」即 「邀請魯迅全家赴蘇」——魯迅是孝子,幼年喪父,慈母在上,不宜遠行;「家眷生計」意為不只是在北平的母親大人,還有妻室朱安也得供養;「因此後甚覺為難」,即一旦去過紅色風暴的策源地,能否再重回白色恐怖的國內,一以貫之地以筆為槍,實難預料。況且魯迅非組織中人,尚可不受約束,故「婉拒」之。

至於旅費,蘇俄當然慨然承諾。但魯迅曾申明:「至於旅費,我倒有法辦的。」這大概是為了避免「拿盧布」之嫌,不給論敵以口實罷。然而,這裡所陳述的理由,恐怕並不是魯迅拒絕蘇俄邀請的真正原因。

雖然魯迅於此以家事答覆而「未允」,可是以「國事」為重的蕭三,卻覺得莫斯科交代的任務沒法交差,於是只好通過電訊及組織系統,物色合適的人員登門,進一步當面「力勸」,以說明懇切之情。

物色的結果,便是中共秘密黨員胡愈之。為什麼要物色胡愈之呢?其一因為胡愈之是魯迅在紹興府中學堂任教的學生,易於獲得魯迅的信任與接受。其二,胡愈之不僅為同鄉,而且於1928年遊學歐洲,往返蘇俄,熟人熟路。其三,胡愈之撰寫過一本 《莫斯科印象記》,於1931年出版,魯迅看過並抱有好感,曾撰文表示首肯。所以,胡愈之無疑是勸魯迅旅蘇並療養的最佳人選。

這次考慮安排不可謂不周全的邀請,卻仍未成功。

1972年12月25日,在北京魯迅博物館,胡愈之談到1936年邀魯迅赴莫斯科訪問卻被拒絕的經過:

過了一會兒,魯迅又說:「國民黨,帝國主義都不可怕,最可憎惡的是自己營壘里的蛀蟲。」魯迅講話時雖沒有點名道姓,顯然是指當時黨內出了一些叛徒,以及機會主義者,暗中在攻擊魯迅。

再後他又說:「蘇聯國內情況怎麼樣,我也有些擔心,是不是自己人發生問題?」魯迅是指當時斯大林擴大肅反,西方報刊大肆宣傳,他有些不放心。這也是他不想去蘇聯的一個原因。

我只和魯迅談了這麼一次。我知道魯迅是堅決不去蘇聯的,所以不再找他談,就回了香港。1936年8月我回到上海,魯迅在病中,到10月去世,我沒有再見過魯迅。

這裡值得推敲的是,這段文字,在1976年10月文物出版社出版《魯迅研究資料》第1輯時已被刪除。雖然該輯在出版時標明「內部發行」的字樣,一般讀者不易看到,但編者仍出於謹慎考慮,作了這樣的處理,致使魯迅拒絕的真相被遮蔽了。

其實,這應是魯迅拒絕赴蘇的要害所在,實屬極敏感的如何對待蘇俄的政治立場與態度的大問題。雖然上世紀70年代的中國正大張旗鼓地反對蘇聯修正主義,但反對的是當權的蘇聯領導人,若作這樣的披露,對維護已故的斯大林是不利的。再者,魯迅在30年代已質疑斯大林的大清洗,倘作這樣的披露,對維護共產主義者魯迅的形象也不利。

也許有人會質疑:這僅為胡愈之一家之言,說魯迅當時已認識並質疑了蘇俄的大清洗,未必證據確鑿。筆者為了穩妥起見,又查找資料,並進一步向當時主持《魯迅研究月刊》編務的王世家先生詢問,承蒙他與仍在《魯迅研究月刊》供職的作者兼畫家裘沙先生查詢後,於3月4日復函:「這句話是他訪馮雪峰時聽到的。」如此說來,魯迅對蘇俄的質疑一說,便不再是孤證了。

那時的蘇俄境內究竟發生了什麼?這裡列舉兩組數字:「據保守估計,從斯大林獲得黨領導權的1928年到他去世的1953年,大約有2500萬人受到過政治迫害。這2500萬人有的被槍決,有的成為古拉格(即勞改營)的囚犯、特殊圈地處的『富農』罪犯,有的成為無數勞改營地的奴工,他們佔了蘇聯人口的八分之一(1941年的蘇聯人口大約是2億),平均每1.5個家庭就有1個『人民敵人』。」

這些數字是沒有去過蘇俄的魯迅所不知道的,也是起初對蘇俄抱有「冷淡與懷疑」,轉而信之且讚賞之一陣子,又復歸於質疑的魯迅所關心卻無法知道的。

1936年4月間,魯迅對從英國歸來的李霽野(曾任天津市文化局局長、天津市文聯主席)複述過一段與馮雪峰的對話。魯迅說:「你們來時,我要逃亡,因為首先要殺的恐怕是我」,而馮雪峰則連忙搖頭擺手應之:「那弗會,那弗會!」往昔人們孤立地讀魯迅這句話,多少有突兀之感。現在,若把魯迅不僅因「左聯」解散問題「得罪」了中共黨內的周揚等領導人,而且因一而再、再而三拒絕莫斯科邀請的盛情「得罪」了蘇俄聯繫起來看,就並非空穴來風,而可坐實了。更何況他在1934年4月30日致曹聚仁信中,早就說過,「倘當(舊政權)崩潰之際,(我)竟尚倖存,當乞紅背心掃上海馬路耳」呢?

無獨有偶,彼時的蘇俄,法國的羅曼·羅蘭去了,紀德也去了。前者留下了一本《莫斯科日記》,後者留下了一本《訪蘇歸來》,卻拂逆了主人的初衷,揭開了蘇俄真面目的冰山一角。魯迅沒去,幸好堅決沒去,當然什麼蘇俄見聞與遊記之類也沒有留下。所以,魯迅寫了不少諸如《我們不再受騙了》之類的文字,就都流於由於資訊封閉受騙於蘇俄的虛假宣傳,且並非親歷親聞而無實感的泛泛之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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