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湖州，得知冤案，疑點重重

話說北京城裡已經是朔風怒號、雪片紛飛，江南一帶卻仍然山青水綠、萬木蔥籠。湖州道上，三騎牲口正在緩緩而行。陳太守的坐騎走在前面，看看官道上前後無人，將坐騎住，等後面的劉文、陳武走近，轉身問道:「州城還有多遠？午前能趕到嗎？」劉文笑回:「前站離湖州不過五十里。咱們是辰時動的身，如今天色已是已時，走了一個時辰啦！充其量還有二十里路，就這樣走法，午前准能趕到湖州。」陳太守點點頭。陳武問道:「老爺，咱們進城後直奔府衙嗎？」陳太守笑道:「不必。到城關吃點東西再說今天走路不多，腹內卻有點空了。你們如何？」陳武忙道:「我還好。老爺早飯用少了，只吃了一碗湯圓，不濟事

！匣子里有茯苓糕，要不您先吃一點？」陳太守擺擺手兒:「不用。個把時辰還撐的住，進城吃吧！」說罷，大家依舊趕路。陳太守策馬前行，腦子裡卻縈繞著幾天前在省城裡遇到的一些情況。原來，陳太守到省之後，立即報到稟見。巡撫何中丞因陳幼學系京官升放，而且頗有政聲，與一般官員不同，遂對他特別優禮，不但及時召見，還在他離省赴任之前，專門置酒相送，並邀請了巡撫部院中幾位參與機要的幕僚人員作陪，情面上很過得去。這位中丞大人年事已高，是熬資格當上的封疆大吏，平日對一省政事不甚了了，只是敷衍塞責，當陳太守察見後請示湖州的為政要務時，何中丞也講不出什麼道道，只籠統地交代了

幾句:「湖州治下烏程六縣，素稱魚米之鄉，錢糧充足，府庫殷實。怎奈歷任郡守息忽職責，政事每多荒廢。你此番前去，湖州可謂得人，好自為之，本院期待好音。」這些話全是空泛之詞，絲毫不著邊際。倒是撫院里幾位說了算的幕府人員，向他交代了幾句有份量的話。這幾位都是巡撫大人身邊的人物，他們既無實缺官階也不很高，除個別道府人員外，大多是州縣班子；但由於長期參與吏治、兵備、錢穀、刑名等各方面的出謀劃策，是巡撫大人的左右手，全省官吏自司、道以下，都對他們敬畏三分，稱他們為「紅點子」，實際上是一些實權人物。這些人閱歷很深，看到何中丞對這位新稟見的陳幼學另眼看待，大家便也

湊熱鬧，公宴了陳太守一次，無非是錦上添花之意。席間，陳太守免不了要請教他們對於治理湖州的看法，他們則異口同聲地說:「湖州六縣雖稱富饒，但民風一向很刁，不可不慎。」陳太守聽了，不覺一怔，忙問:「這點倒與我平素所聞迥不相同，可見兄弟孤陋寡聞。既然如此，按諸兄高見，兄弟此去以何事當先呢？」這班老夫子一致的意見是:「古聖先賢早有明訓:為政不難，不得罪於巨室。巨室者，當地大紳士也。湖州的大紳士，不外施、楊兩家。陳大人如能與這兩家處好，不但刁民不足為慮，且將名利雙收。這方面，深信陳大人高明得很，用不著我們多饒舌了！哈哈。」這些人的話講到這個程度為止，直到散席，陳太

守不曾多問，他們也不再多講了。當時，湖州人士流寓省城的不少，陳太守在省里雖只耽擱了幾天，卻也同他們有過接觸。這批人中間，有些是讀書士子，有些是普通商民，對於湖州的利弊所在，看法卻與官場上大不相同了。他們首先表示:「大人公正廉明，政聲卓著，今番駕臨湖州，真是萬民之幸。」當陳太守問到湖州景況時，他們說的是:「我們湖州民風樸實，崇尚勤儉，本是極好的地方。壞就壞在少數豪紳魚肉鄉民，歷任官吏一味姑息，王法縱然具在，而庶民之冤無由得伸。這是湖州利弊的關鍵所在。」當陳太守問到當地紳士特別是施、楊兩家的行為時，他們則不肯多講，只是說:「大人明察，到時自會明白，小民無

據，不敢妄言。」陳太守心裡清楚，也就不再往下問了。陳太守預感到湖州的局面比較複雜；同時，他的脾性又不喜招搖，因此，他明知湖州方面派來迎接他的人馬將到省城，卻有意避開，逕自帶著劉文、陳武二人，輕騎簡從前往赴任。等到湖州人馬到省，他早已離開了這時，陳太守騎在馬上，一路回味著在省城裡的所見所聞，反覆沉吟之間，已然趕到湖州。湖州城本是個水旱碼頭，特別城關一帶，乃是大道十字路口，是往來商賈必經之地，熙熙攘攘，十分熱鬧。陳太守未到城關就下了坐騎，劉文、陳武牽著牲口，三人慢步前行，轉眼來到了十字路口。陳太守走在前面，看見三五個老翁立在路口閑談，便上前施禮問

訊，打聽一下附近有沒有用飯歇腳的所在。一位老者慌忙答禮道:「前面不遠，有一家『君子居』蔡家老店，燒的一手好菜肴，煨的好湯，酒飯收拾得乾淨，客官歇腳最是合適。」旁邊有一位老者插話:「莫要去蔡家老店了。蔡老大的姑娘昨天弔死了，今天出喪，『君子居八成不會開市。」另外一位老人擺擺手說:「老哥有所不知:蔡家今天埋女兒，這事不假，蔡老大的仙人居』確實不曾開市可是蔡老二的『君子居卻是照常開門，方才我親眼見的，不會有錯。」原來那位老者點頭說:「這就是了。」說到這裡，幾位老人一同嘆息道:「如花似玉的一位姑娘，剛剛滿十八歲，就這麼白白糟蹋死了！咳，這叫什麼世道！原來蔡姓是湖州

的客戶，世代人丁單薄，守著一個「仙人居」老字號，專賣茶食湯圓。到了蔡老漢一代，老兄弟二人由於生意較好，就在隔壁增設了一家「君子居」酒飯鋪，開張以來也有二十年了。兄弟倆買賣公道，在湖州闖出了名聲，生意一向不錯。多年來，老兄弟倆雖然分居，但因一牆之隔仍和一家人差不多。那蔡老大膝前無子，只有一個女兒，今年剛滿十八歲，長的十分俏麗，一條街上的人們都管她叫「活西施」。姑娘的人品最是端莊，平日在家習學女紅，從不走街串巷，卻不知怎的被那個施員外看上了。這個老鬼知道蔡家老店的鋪房原是楊升的產業，就讓楊家出面找蔡老大關說，要討蔡家姑娘作小老婆。蔡老大夫婦跟前只有這個女兒要說去施家當小，抵死也不答應，往返多次，不得結果，那施敏惱了，狠狠地說:「既然不識抬舉，我就不讓她過乾淨日子，有不願，我就讓她罪。」於是，他指使手下的奴，在前天夜晚把結娘搶走，五、六個人輪番糟蹋了一夜，昨目抬回蔡家已是一息。蔡家姑娘羞憤難當，當天就尋短自盡。由上述可見：要告狀，準保落個家破人亡，「新知府，老知府，還不都是一樣。官官相護，告狀有什麼用？到頭來還不是百姓倒霉！百姓最苦。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