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死了,我的故事就結束了。而我死了,你的故事還很長
每一個背影背後,都有一份愛情
端上故事打上酒,來聊聊背影后的那些情事
文|關心於 圖|網路
我們也許沒趕上看見三十年前的月亮。
年輕的人想著三十年前的月亮,
應該是銅錢大的一個紅黃的濕暈,
像朵雲軒信箋紙上落了一滴淚珠,陳舊而迷糊。
老年人回憶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歡愉的,
比眼前的月亮大,圓,白。
然而,隔著三十年後的辛苦路往回看,
再好的月亮也不免帶點凄涼。
——張愛玲《金鎖記》
1
1955年秋,35歲的張愛玲從香港移民美國。此時,她的第一部英文小說《秧歌》已在美國出版,但因為文化差異,小說的收益甚微。於是,愁於生計的張愛玲向麥道偉文藝營請求幫助,次年3月初,她得到贊助,被允許進入文藝營專事文學創作。
文藝營里,各式各樣的藝術家們會在下午4點聚集一堂,互相交流或共進晚餐。
3月的最後一天,張愛玲正端坐一旁靜聽他人高談闊論,驀然抬頭間,突然看見一個還算挺拔的長者沖她溫和地一笑:「能陪我聊聊嗎?我一個人,很孤單呢。」本來孤單的人是張愛玲,來者用這樣一種融合方式,瞬間化解了張愛玲的那份尷尬,面對這份好意,張愛玲不便再拒絕,便禮貌請其就座。
這個男人,便是賴雅。
時年65歲的賴雅個性豪放,談吐洒脫,是個理想主義者。年輕時,賴雅也曾是個文學天才,只是由於社會理念和個性使然,他未能將自己的文學才華施展到登峰造極,及至花甲之年後,因為經濟狀況拮据,也為了重振文學雄風,賴雅來到了麥道偉文藝營。賴雅落座後,張愛玲竟有了一種難言的慰藉,一番簡單交談後,兩人便碰出火花,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不久,張愛玲開始單獨和賴雅來往了,兩個人一起談文學,談藝術,談生活,談情感,孤身漂泊異鄉的張愛玲很快對眼前這個才華橫溢、知她懂她的男人青睞有加。
兩個月後,張愛玲接受了賴雅的愛意,和這個比自己大了29歲的男人戀愛了。認識半年後,她義無反顧地嫁給了他。一葉孤舟在經歷過狂風暴雨之後,終於找到一隻強有力的鐵錨來固定自己。
2
然而,生活總是那樣地考驗人。
婚後,兩人的生活異常拮据。
兩人沒有固定的居所,只能在幾個文藝營里打轉。在多個文藝營里二輪居住的期限到期後,他們被掃地出門,無奈之下,兩人只好拖著兩隻破爛箱子和一大捆的書,找了間月租金61美元的小公寓。因為手中錢不夠,下完訂金後,張愛玲裹著一身寒磣的衣衫,衝進一家雜誌社,和雜誌社的編輯為3美元的稿費當場爭執了起來……
因為困窘,兩人過上了飢一頓飽一頓的生活,然而,更可怕的是,不久,賴雅又一次中風!雪上加霜,張愛玲幾乎被逼進了絕境。
為了這個家,張愛玲不得不接了很多爛劇本,傾盡所能謀出路,甚至不惜向舊愛求援。
一次,她接下一部報酬尚算豐厚的劇本,可創作過程中需要查閱一批胡蘭成的舊作,這些書籍極難買到,無奈之下,張愛玲翻出在香港時胡蘭成托朋友留給她的地址,給胡蘭成寄去一張明信片:「手邊若有《戰難和亦不易》、《文明與傳統》、《山河歲月》等書,能否暫借數月作參考?」收到信件的胡蘭成大喜,以為舊情可以復燃,馬上回了封言辭纏綿的信,隨後又不斷寄新作,作長信,極盡情深之語。
信輾轉到了美國後,不慎被賴雅所知,病床前的賴雅拉著張愛玲的手,誠懇地說:「如果你願意,你可以回到他身邊。」可張愛玲輕輕搖搖頭,起身將一封信遞給賴雅:「蘭成:你的信和書都收到了,非常感謝。我因為實在無法找到你的舊著作參考,所以冒失地向你借,如果使你誤會,我很抱歉。」
「這是我準備寄給他的回信,我的心,從我尊重你的意願打掉腹中的胎兒時,就已經是明了的。請不要再將我往外推,好嗎?」一言即出,兩相淚流。
3
為了賴雅,張愛玲付出的,不僅僅是才華,是情感,更是一顆滿滿的真摯的心。而這樣的付出,亦讓賴雅從心底更加疼惜她。
1958年9月19日,張愛玲38歲生日,偏偏這天聯邦調查局來核查賴雅的欠款。為了不讓這場意外破壞了愛妻生日的喜氣,於是,他左哄右騙,將探員給哄走了。
在吃完只有一盤青豆和米飯的午餐後,賴雅帶著張愛玲去看了一場喜劇電影。散場後,兩人在蕭瑟的秋風中相擁著步行回家,吃著中午剩下的米飯,張愛玲的眼裡笑出了淚花,她用半輩子從沒有過的語氣對賴雅說了一句話:「賴雅,這是我平生最快樂的一個生日……」
也許,這世間,除了胡蘭成,最懂張愛玲的,便是賴雅了。深知張愛玲孤僻的賴雅,曾經將一隻山羊當作「一個客人」送給了她。所以,這段異國的忘年婚姻,有了一種相依為命的質感,他們之間,拋卻了胡蘭成式的風花雪月轟轟烈烈,是一種實實在在的愛,是張愛玲凄涼世界裡唯一的一點安定喜樂。
所以,張愛玲,亦付出了此生最執著最煙火氣的感情。1961年,屢次中風後,年事漸高的賴雅徹底癱瘓在床!賴雅倒下了,張愛玲卻將「不離不棄,相依相扶」堅守到了極致。
她掩埋了所有的才華,將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當護士和保姆的繁忙中。賴雅大小便失禁,她就一點一點漂洗,一件一件晾曬;當賴雅受不了別人因他而難過時,她又將他帶到一個寧靜的小鎮,讓藍天白雲、青山綠水,陪他走過人生最沉痛最哀傷的歲月。為了他,她奉獻了她的所有,包括人生中最重要的夢想——文學。
1967年10月,癱瘓多年的賴雅在張愛玲的盈盈淚水中,走完了人生最後的路。
賴雅走了,張愛玲的鮮活也隨之畫上了句點。此後30年,她成了一座與世隔絕的孤島,時光,永遠凝固在了30年前的那一刻。
及至人生的最後一剎那,這樣兩段同樣付出她滿腔情感的婚姻,她也未曾有過隻言片語的評述,可是,她用事實,用行動,描摹出一幅至情至性畫,就如《傾城之戀》里白流蘇對之范柳原。
愛上了,便只管傾心,只顧傾情,哪怕人生,往往只是樂不抵苦。
·end·
心於情事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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