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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軍炊事兵物語——吊床族

原標題:海軍炊事兵物語——吊床族


牛小切士兵的餐桌


一個人如果勉強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那麼肯定會遇到各種倒霉事。就拿我來說吧,對於成為海軍主計兵心裡是一萬個不願意,結果在後來的作業中經常受傷。


在軍隊中要是受了傷,按照電視劇或電影的橋段,那你一定會看到下面的一幕:我躺在床上,同級的戰友一波接一波地來看望我,滿心關切地噓寒問暖:「喂!高橋,你怎麼了?!振作起來,傷口並不深!」「剩下的事情你不用擔心!」「好好休息!」……然而,現實情況遠不像電影里演繹得那般美好。在被刮刀割傷頭部後,我得到了休業的資格,在醫務室外面的過道里和其他科的傷病員一起加入了「吊床族」,而在休養期間幾乎沒有人來看望我。因為顧忌與匆匆往來的乘員目光對視,我不得不時常把臉埋在破舊的吊床里,羞於見人。在軍艦上,不論緣由,只要在醫務室外休業的「吊床族」都被稱為「帝國海軍的落伍者」。


大多數在平時因傷病休業的水兵都抱著和我相同的心態,不願意透露自己受傷的原因或病情。雖然我和其他傷員的吊床近得幾乎能夠碰到肩膀,但在養傷期間我卻沒有與他們攀談閑聊的心情,他們顯然也無此意,因此我不知道在旁邊躺著的傷員是哪個科的,也不知道他們的軍銜。當然,他們對我也是一無所知。我每天離開弔床的時間少之又少,除了早上接受軍醫的例行檢查外,再就是吃飯和上廁所的時候,而每次我回到居住區用餐,都努力躲避同級兵疑惑的目光,至於其餘的時間都躺在吊床上,用毛毯蒙住頭。


■ 龜川海軍醫院的病房內景。如果軍艦靠港,重傷病員可以轉移到岸上的海軍醫院休養,但在海上只能留在艦上休養。


或許有的讀者讀到這裡會認為,軍艦上怎麼儘是一些冷漠無情的傢伙,可是我不能責怪沒有來探望的戰友,一來我的受傷讓他們的作業更加繁重,根本沒有前來探望的時間;二來他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突然消失,最後只會從旁人的口中知道「高橋好像受傷了……」


在此次受傷之前,由於工作過於辛苦,當看到有傷病員被送進病房或轉到岸上的海軍醫院裡,我心裡都十分羨慕。如果這次受傷能被送到海軍醫院倒還好,偏偏只能在醫務室外卧床養傷,簡直有一種臨陣脫逃、曝光示眾的感覺,別提我的心情有多難受了。


在這種煎熬中,我額頭上的傷口漸漸癒合,但最初留有一道疤痕,而且傷口周圍沒有長出頭髮,甚是難看。在上岸時為了隱藏頭上的傷疤,我故意斜戴著水兵帽,而且傾斜的程度又不能招來老兵的訓斥,這是最傷神的。所幸後來傷疤慢慢消退了,傷處也重新長出了頭髮,再就是那個刺青老兵欠了我的人情,好幾次讓我躲過了體罰。


在頭部受傷後隔了挺長時間,我再次在作業中受傷,這次是嚴重的燙傷,經軍醫診斷後需要住進病房治療休養,就是住院。當時正值日美開戰前夕艦隊進行高強度訓練的時期,「霧島」號長時間在海上航行,乘員們的精神日漸渙散,心情也愈加煩躁,艦內又濕又熱,我們這些主計兵整天泡在蒸汽和汗水中,滋味更不好受。


某天,午餐作業告一段落,準備打掃廚房的瓷磚地板。我鑽到鍋灶底下專心清理粘在管道上的飯粒。突然,從我身後湧來一灘熱水,我已經記不得自己是否發出慘叫聲,但鑽心的疼痛讓我跳了起來。同時,我身後傳來一聲「啊」的驚叫,回頭一看,只見一名穿著白凈圍裙的下士官呆立在那裡,在他的腳下一隻被打翻的圓木桶帶著殘餘的熱氣咕嚕咕嚕地在地板上滾動著。



這名下士官平時很少參加炊事作業,這天不知什麼風把他吹到了廚房,他誤以為桶里裝著擦洗地板的海水,於是一腳把桶給踢翻了。下士官在作業時都穿著橡膠靴,沒有被熱水燙到,而我是光著腳在工作,自然難以承受。我的雙腳當即被燙紅了,劇痛之後產生了麻木感,燙傷的部位直到腳踝以上5厘米的小腿處,兩隻腳就像穿了一雙粉紅色的靴子一樣。下士官在慌亂中把一些液體潑在我的腳上,不知是水還是醬油,在那一瞬間我感覺舒服極了。


「對不起!對不起!」他急忙向我道歉,接著半抱半扛地把我送到醫務室。在短暫的緩解後,雙腳的疼痛變得越來越劇烈,我心中的怒火也愈加熾烈。醫護兵一邊檢查傷勢,一邊沒好氣地抱怨道:「獃頭獃腦的,怎麼搞成這樣?」那名下士官在旁邊解釋了事故緣由,並辯解說「我以為是海水」,對此我更加火冒三丈,但卻無處發泄。直到軍醫做出住院休養的診斷後,我想到可以在病房裡偷閑一段時間,心情才多少平復了一些。


■ 這兩幅彩繪展現了昭和初年日本海軍傷病員的病號服(左)以及海軍醫護兵的工作制服(右)。


其實,這次受傷原本是可以避免的。按照規定,在進行炊事作業時,即使最下級兵也要穿著橡膠長筒靴。然而,老兵們的一句「給你們穿也是浪費!」就剝奪了下級兵們穿橡膠靴作業的權利。如果你戰戰兢兢地提出要求,立刻會遭到反駁說下級兵穿靴子只是浪費天皇賜予的「御盾」,既然加入海軍不就是抱著必死的覺悟奉獻身心嗎?結果,在廚房穿橡膠靴反而成了老兵們的特權,下級兵們基本上都是光著腳作業。


直到很多年後,我始終對於上述牽強的說法難以認同。軍隊可謂社會組織管理的一個極端例子,任何組織管理都應該建立在公平有序的責任體制上,然而,在等級分明、層層壓制的軍隊組織中,往往上級的失誤過錯要讓下級承擔後果,而且還不準下級提出申訴,只能打落牙齒往肚子里咽,這就是軍隊體制的實況,與今日之社會幾乎毫無區別。


■ 軍艦內部的病房,穩固的病床要比吊床舒服得多,艙壁上還有舷窗,通風和日照條件都優於居住區。


我被燙傷的雙腳滿是水泡,醫護兵幫我處理了傷勢,敷上藥膏,包紮起來,之後我就躺在病床上開始了住院休養。這是我在「霧島」號上第二次受傷。上次頭部負傷起因是我與老兵爭奪刮刀,細究起來雙方都有責任,而這次受傷無論怎麼說都不是我的過錯,加上又在病房內休息,所以我完全沒有上次當「吊床族」時的愧疚感,毫無負擔地躺在病床上放鬆身心。那個闖禍的下士官似乎感到過意不去,命令其他同級兵帶著橘子罐頭等營養品來看望我,我至今還記得那個同級兵眼中流露出羨慕的目光,心中充滿了幸福感。



說起來有些慚愧,從登上「霧島」號到日美開戰的這大半年中,我居然留下了三次因傷病休養的記錄,一次住院,兩次休業,這在全艦恐怕也只有我一人了。第一次是因為頭部受傷,第二次是雙腳燙傷,而第三次則是因為右手食指長了又硬又腫的疽瘡,接受了切除手術。當我第二次成為「吊床族」時,心態比以往已經大為不同,臉皮也更厚了,心中已經沒有了負罪感,反而因為能夠休息而暗自竊喜。或許會有人會說,就是有我這樣的人存在,日本才會輸掉戰爭,可是,經歷了實際的軍隊生活,我想那種抱著「為天皇陛下赴湯蹈火」信念的人大概是不存在的。



說起食指,我曾經和聊得來的同年兵認真地談過這個話題。當時我們聽說,在陸軍中如果右手食指受傷的話,就能退伍了,因為陸軍士兵要用食指扣動三八式步槍的扳機,因此很重要,但在海軍中似乎沒有這種必要。之所以談到這個話題,是因為我們之前在考慮有什麼方法可以讓我們離開海軍,後來想起來這真是一個愚蠢的想法,不過當時我們真的抱著很嚴肅的態度研究切掉手指,逃離海軍的可能性。


下期預告:海軍允許官兵邀請親友登艦參觀,但當主計兵實在很沒面子,羞於告訴親朋好友,更不敢請女友前來參觀,可偏偏有人不知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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