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王菊紅了，千萬個段子手跪了

文 │ 從易

在這場「菊風行動」中，一個尤為關鍵的群體是「菊外人」——他們不甘寂寞，湊上一回熱鬧。

「菊風行動」搭上了亞文化的載體，通過菊姐表情包和菊式段子，迅速在年輕人中擴散。

「知道」（nz_zhidao）告訴你，王菊走紅背後的深意。

王菊微博截圖

這幾天，許多人的朋友圈突然颳起了一陣「菊風行動」，無數陶淵明們（王菊粉絲的稱呼）在瘋狂地為王菊拉票。「菊風營救」「建菊大業」「菊話寶典」「菊外人」等堪比摩斯密碼的辭彙也在悄然流行。

王菊是誰？她是最近熱度持續不減的《創造101》的一個選手。王菊估計也沒有料到前兩期還瀕臨淘汰、被群嘲的自己現在竟然火遍了整個社交網路。即使沒有看過這個節目甚至都不知道101是個啥的人，也都毫無防備地在朋友圈被安利到王菊。

王菊是如何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實現從全網群嘲到翻紅的？當無數網友自發加入「菊風行動」時，他們的訴求又是什麼？

打破對女性美的刻板印象

一說起女團，或者女團練習生，許多人的第一反應是韓國的少女時代，日本的akb48，或者國內的snh48，成員一個個都是美少女，膚白，身瘦，腿長，聲音嬌滴滴。

但當王菊作為踢館選手進入《創造101》時，她的形象跌破了很多人的想像，因為她不僅不符合觀眾的女團想像，甚至是背道而馳。她胖，黑，圓滾滾，和「王菊」這個名字一樣「土」。甚至有網友用「慘菊人寰」來形容她，「如果菊姐C位出道，這樣的女團真的有人看嗎？」

因此，王菊一出現時，她就吸引了一大堆黑粉。尤其是她的晉級之路也挺「招人恨」。王菊先是空降踢館，被淘汰，結果sunshine組合的abby退賽，王菊意外得到晉級資格；第一輪票數太低，被淘汰，但因為小組表演獲勝，pk掉倪秋雲，被選為旁聽生……雖然王菊倖存了，但這一路下來就得罪了被淘汰的練習生、退賽的abby、以及倪秋雲的粉絲們。

可是隨著節目播出，長相「異類」的王菊漸漸表現出她的與眾不同。她努力，有野心，有上進的慾望，並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野心。其他漂亮的、嬌滴滴的女生都求著不要淘汰自己的朋友，還是淘汰自己吧（拜託，這是來比賽的，不是來過家家的）；只有她說，別人放棄的是她夢寐以求的機會，在一片「名次不重要，自己覺得有收穫就好」的說辭中顯得尤為坦蕩蕩。

她獨立，有自己的想法。其實王菊也曾有過又瘦又白的階段，可當採訪問她想回到過去嗎，她的反應是「不」。她說：「我有我自己的信條。」在創作歌曲的時候，她寫下她中學時期的校訓「IACE」，獨立、能幹、關愛、優雅。她說：「精神獨立，經濟獨立，對於女性來說，我覺得太重要了。」

她在拉票的時候說，「有人說我這樣子的，不適合做女團，可是做女團的標準是什麼，在我這裡標準和包袱都已經被我吃掉了，而你們手裡握著的，是重新定義中國第一女團的權利」。她有著打破陳規的勇氣，並且敢做一個嘗試者……

觀眾漸漸看到了王菊身上的閃光點。從外貌上看，她是平平無奇的一個人，但她卻擁有一個有趣和強大的靈魂。王菊讓我聯想到密歇根小姐全安琪。當時新聞傳到國內，不少國人的反應是，蛤，這個長相也叫選美。但那次「密歇根小姐」的比賽規則是：才藝表演佔35%，生活服飾和泳裝展示佔比15%，晚禮服展示佔25%，個人面試佔15%，台上問答佔5%。一直以來，我們對女性美的定義大多局限在腿、胸、臉，但在國外對美的認知，更多是才華、氣質和談吐。同樣地，王菊的外貌或許不如其他女團成員，但她的確是「美」的。

有網友發明了「菊系少女」這一辭彙，釋義：「名詞來自《創造101》的王菊。指長得不是大眾意義上的『漂亮』，但一直努力活得漂亮的女孩。」其實現實中，更多女生都是「菊系少女」，她們雖然長相普通——畢竟長得符合大眾眼中的「漂亮」總是少數的，但她們都在努力地生活，並用力地活出自己的精彩。誰說她們不是「漂亮」的呢？因此，才會有人說，「給王菊投票，某種意義上是給『不可能的自己』投上『可能的一票』」。

綜藝節目《創造101》（東方IC圖）

戲謔與狂歡

在這場「菊風行動」中，一個尤為關鍵的群體是「菊外人」。「菊外人」沒看過《創造101》，對王菊的了解也不多，但是當周邊都被王菊的信息包圍，看到周邊的人都加入「菊風行動」，他們也不甘寂寞，湊上一回熱鬧。

也即，王菊的這波走紅，一個不容忽視的原因是，「菊風行動」搭上了亞文化的載體，迅速在年輕人群體中擴散。尤為鮮明體現在兩點，一個是菊姐表情包，另一個則是菊式語錄和段子。

因為王菊走的是歐美diva風，所以表演時表情很張揚，動作幅度很大，非常適合截圖作為表情包。而王菊私底下也很活潑開朗，表情豐富，活靈活現，也是表情包極好的素材。她的這些截圖，配上網友調侃式的文字說明，有著意想不到的笑果，傳播效果極佳。

另外一個則是菊式語錄和段子。比如朋友圈裡高頻出現的菊式拉票口號是這樣說的：「你不投，我不投，王菊老師怎麼紅；你不搞，我不搞，菊姐就要被打倒；你不贊，我不贊，眼睛到底往哪看；你一票，我一票，王菊必須要出道；你不愛，我不愛，下期菊姐就不在。」既對稱，又押韻，還朗朗上口，並且帶有病毒式傳播的基因。有許多網友在此基礎之上不斷進行再創作，比如「你搞好，我搞好，王菊就能追風跑；你努力，我努力，菊姐就能出奇蹟；你偷懶，我偷懶，菊姐就得丟飯碗」……

本來「菊風行動」是為王菊的拉票行動，結果就成了網友的表情包大戰和說段子大賽，契合了年輕人的亞文化的潮流。當身邊的人都加入「菊風行動」，你若還做一個置身事外的「菊外人」，就顯得有些落伍了。於是越來越多的吃瓜群眾加入「菊風行動」。在遊戲和戲謔中，網友實際上是參與了一次狂歡。

按照巴赫金的「狂歡化理論」，在狂歡節期間，人們放棄那種教規常規下、十分嚴肅而緊蹙眉頭的生活，打破嚴格的等級秩序，同一切人隨意不拘的交往，隨心所欲地妝扮自己，狂放不羈地載歌載舞，自由自在地說說笑笑。狂歡化打破秩序和陳規陋習，人人都是自由的，歡樂的。同樣地，在「菊風行動」中，網友實際上也在打破傳統的女團規範，他們在以自己的標準和方式，塑造著一種新的美學規範，並在此過程中，收穫了愉悅和歡笑。

2005年10月22日，超級女聲演唱會在杭州市黃龍體育中心舉行，李宇春、周筆暢、張靚穎、何潔、紀敏佳等超女為全場數萬名歌迷激情放歌。（新華社/圖）

粉絲的自我賦權

中國選秀時代的第一個巔峰是2005年，那一年的《超級女聲》萬人空巷，從節目中走出的李宇春、周筆暢、張靚穎等人，至今仍活躍在演藝圈一線。

《超級女聲》於選秀史的重大意義在於，它將選擇權下放到了觀眾手裡。它開啟「簡訊投票」方式，由最終的簡訊投票數來決定前三甲，2005年的超級女聲更是掀起「投票狂潮」，李宇春最終以352萬的超高簡訊票數獲得冠軍，也被封為「簡訊王」，總決賽當晚，前三甲的簡訊總數達到800多萬。

《超級女聲》之後，投票的形式也在不斷進化，但一個總體趨勢是，粉絲的權力比重越來越大，他們的話語權越來越大。與之相對的是，粉絲與偶像的情感聯繫愈發緊密，尤其是「養成式偶像」，在偶像身上投射的是粉絲的感情、慾望和自我認同，粉絲與偶像共同成長，偶像的養成，也是粉絲自我的一種實現。

因此，在粉絲文化研究者約翰·費斯克看來，粉絲是過度的「讀者」，作為一個粉絲，就意味著對文本的投入是主動的、熱烈的、狂熱的、參與式的。另一個研究者克羅斯伯格也認為，粉絲的投入能夠讓他們獲得對自身情感生活的支配權，使他們能夠投入新的意義、快感以及身份來應對痛苦、挫敗感等情緒。

這一次轟動全網「菊風行動」，在某種程度上也是粉絲們對於屬於他們的定義權和選擇權的一種索取，是他們價值觀的一種表達。比如當觀眾看到女團中有些女生實力一般，僅僅因為長得好看，又擅長哭哭滴滴，就穩坐前幾位，內心中難免有不平。觀眾想要憑藉自己手中的投票權，改變這樣的局面。

有網友精準地形容了這種心理：「類似初中時期選班長，班主任看班花可愛就讓她當，引發一眾同學不爽，便決定集體把長相更親民、人也更好相處還有女性獨立意識的有夢想的王姓同學投上去一決高下，讓班主任看看民意。」

因此這場「菊風行動」中，也可以看做電視製作人與粉絲之間的權力爭奪，粉絲們想要依靠自己的力量，通過pick王菊，改寫王菊的命運，也改變偶像選秀的標準，改變我們對於「美」的認知。無論網友是出於對王菊的真愛，還是出於遊戲心態或戲謔心理，他們的共同點是，他們想要真正參與其中的權利，他們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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