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樂夜話：《王者勳章》我沒玩到，但是我玩到《強軍》了啊

觸樂夜話，每天胡侃和遊戲有關的屁事、鬼事、新鮮事。

圖/小羅

前兩天，一款號稱「面向部隊廣大官兵及軍校學員開發的軍事遊戲」《強軍》著實搞了一波大新聞——或者更確切地說，上演了一出鬧劇。圍觀了全程的我表示，這些人「真心做遊戲」和「真心愛國」都談不上，搞起笑來倒是挺走心的。

充滿歡樂的軍事遊戲

按照遊戲最初的官方宣傳，這部國產軍事遊戲和當年打著南京軍區旗號推出的《光榮使命》是同一批人製作的，並且是一款「在中國人民解放軍相關指導單位重點扶持下，採用國際頂尖引擎（指的是Unity——編者注）打造」的系列化軍事遊戲，遊戲中也會出現諸如遼寧號、殲-31之類的軍事元素，遊戲玩法則會包括「吃雞」、海空戰等等。遊戲原定的上線日期是4月28日——然後一路跳票了一個多月，宣布5月29日開啟刪檔測試。

5月29日當天，最神奇的表演開始了：先是當天上午Steam上的《強軍》頁面消失，遊戲完全無法再被搜索到，然後遊戲在QQ上的官方玩家群管理員發布通告稱，因為遊戲中「東風快遞擊毀美軍尼米茲航母題材敏感，導致審核發行暫未通過」。這個神奇的說法遭到群里很多玩家的質疑——之前從未有過Steam平台因「題材敏感」而下架某款遊戲，正相反，各路可以痛毆美軍的遊戲簡直不要太多。

這個神奇的公告成了當天一大熱點

一地雞毛之後，群里開啟了全員禁言，取而代之的是一則群公告：玩家可以通過群里給出的下載鏈接下載到約1.5GB大小的遊戲安裝包，根據公告里給出的註冊通道，玩家提供真實姓名、身份證號和手機號等信息可以實名註冊。一個與Steam無關的國服將在當天下午5點開啟。

當天下午，這個伺服器倒是很順利地開啟了，觸樂各位老師全都湊到我的電腦前面圍觀我在《強軍》里玩耍，一時間歡聲笑語不斷。這個版本的遊戲總共有3個模式，一個是所謂「擊沉尼米茲」的「新兵上艦」，玩家要在一艘神似遼寧號的航母上駕駛一架神似殲-31的飛機起飛，飛過一個神似釣魚島的小島，幹掉一群神似……小舢板的敵軍艦隊。

是的，雖然此前運營方信誓旦旦地宣稱，遊戲在國內的審批一路綠燈，是被Steam搞了才出現下架的情形，但之前「打美國航母」已經放過截圖，這樣的重頭戲在不走Steam平台自行上線時還是被砍掉了，取而代之的是開飛機，用無限發射的導彈打小舢板。事實上，這個所謂的空戰遊戲簡直沒法再粗糙，遊戲里的小島和艦船甚至都沒有碰撞體積，可以直接穿模飛過去。

這張截圖來自「釣魚島」內部——我神奇地穿模飛了過去

遊戲另外兩個模式則是「吃雞」和非均衡對抗。前者大概是我們見過最小的「吃雞」地圖，官方給出的大小是3×3公里見方，在登錄時一度被提示「伺服器爆滿」的情況下，一局遊戲湊了十幾個人就開始空投了。

玩家落地全副武裝，但是沒有子彈，遊戲里大多數建築都是複製、粘貼出來的高腳屋，絕大多數裡面都找不到補給。這導致我多次遇到兩個玩家見面都沒有子彈，大眼瞪小眼對視了一會，然後一起被毒圈幹掉的尷尬情景。房子里能找到的補給包括一些解放鞋、勞保手套之類的有趣玩意，系統提示我找到了解放鞋，然後就沒了，因為我沒有找到物品欄！是的，關於怎麼打開物品欄，我查了菜單里的鍵位設置表也沒有找到。

非均衡對抗就更潦草了，在一個比當年CS「雪地」地圖還小的空間里，一個隨機指定的玩家穿著防護服，扛著重機槍，其他玩家全部上來圍攻這一位。普通玩家死了能復活，重甲這位死了似乎就結束了，反正我嘗試了幾次，都是在一分鐘內躺贏。

總之，這麼個遊戲體驗下來，我的感覺真的是非常之搞笑。

到底是誰下架了這個愛國遊戲

這次充滿歡樂的測試只持續了幾個小時，當天晚上，運營方就急匆匆地宣布「首測圓滿成功」，關閉了伺服器。遊戲主創、前《光榮使命》製作人顧凱在群里有些不滿地表示，《強軍》莫名其妙地讓媒體給炒成了新聞，所以原定用一組伺服器完成的首測，最後開了3組都沒有搞定——那一瞬間我都有點恍惚，明明我是覺得這遊戲挺有看點才進來看看的啊，為什麼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在卧底某個外掛或賭博遊戲群呢？

不過，玩家群體的怨念則更多集中在遊戲極低的完成度，以及莫名其妙的「下架事件」上。《強軍》團隊一直沒能像之前那些「小黃油」製作者一樣，拿出Steam的官方郵件或其他證據，證明遊戲是被Steam下架，而非自行下架的。最神奇的是，顧凱宣稱，自己正在和「美國文化部」交涉，並且在官方群中指責美國人搞雙重標準。「他們自己炸什麼都行，中國人炸美國人就不行。」他還說：「我們上線的日子正好趕上美國陣亡將士紀念日，就更敏感了。」

有點尷尬的是，美國聯邦政府里其實並沒有「文化部」這麼個機構。公開資料能夠查到的，唯一與此有點沾邊的機構叫做「美國總統藝術與人文委員會」，是一個由歷屆美國總統任命的、由民間人士組成的白宮文化政策顧問機構，沒有任何公開信息顯示，這些人能夠插手一個美國公司運營的遊戲平台的簡體中文伺服器上，一款遊戲上線與否。

既然是被美國人審查了，為什麼國服又把已經做好的尼米茲換成小舢板了呢？

確切地說，能插手也沒用了，早些時候，這個委員會為了抗議特朗普已經集體辭職，沒什麼意外的話，這個上世紀80年代建立的顧問機構應該就算徹底走下歷史舞台了……好吧，其實顧凱原話的用詞是「美國焚化部」，也許我想多了，萬一真的是一個負責全美垃圾焚燒工作的單位強行要求《強軍》下架的呢？

其實，仔細分析一下來龍去脈，還是挺容易搞明白圍繞這個遊戲到底發生了什麼的。雖然開發者什麼「面向官兵」「軍方指導」地吹了一通，但這款遊戲顯然是沒有通過各種行政審批的——當然也用不著。按照我國的遊戲發行制度，「內測」環節的遊戲是不用通過審批的，不過在一些遊戲遲遲通不過審批，動輒「不刪檔內測」測個一年半載之後，這方面的監管也嚴格了許多。把遊戲從面向大眾的Steam平台撤回，在QQ群里公布鏈接，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免被認為是「內測當公測」，也能避免各種法律和政策上的風險。而從尼米茲到小舢板的縮水，顯然是來自開發者的自我審查——而且顯然不是針對Steam平台的審查。

為了規避法律和政策風險進行修改，這可以理解，然而《強軍》開發者的很多做法，手段有些奇怪。從語焉不詳的「軍方指導」，到「美國人下架論」，再到花樣繁多卻又跟風色彩嚴重的玩法，以及哪怕作為內測都顯得有些刻意的完成度，都難免讓人略微懷疑「真心做遊戲」和「真心愛國」的完成度。

這款遊戲所謂的「精神前作」——《光榮使命》的歷史其實就有些撲朔迷離。不聲不響煎熬了幾年，順應時代潮流，改成軍演背景的「吃雞」，然後被當成第一個版本的「手機吃雞」匆匆上陣，最後在粗糙的質量和混亂的運營之下徹底做倒了牌子，基本退出歷史舞台。不過，《光榮使命》雖然不如人意，還算是個正經遊戲。這一波的《強軍》呢，給人感覺可能更像是那個有點莫名其妙的《王者勳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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