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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方柏經典醫案,頭痛如裂

診斷現場

王某,男,40歲。1990年4月21日初診。頭痛如裂5天。

3天前開始頭痛,尤以前額為甚,痛至欲裂開感。於當地醫院治療2天無效,急轉入某醫院住院治療3天,痛仍不止,乃自動出院轉診於余。

刻診:抱頭叫喊,頭痛如裂,身熱,自汗,口渴欲飲,面紅如妝。脈大,舌苔白。

辨證論治

學生甲:張景岳說:「凡診頭痛者,當先審久暫,次辨表裡,蓋暫痛者,必因邪氣。」本案病起突然,病程僅5天,應該是因邪氣為患。而一般劇烈疼痛又多責之於寒邪,因「脈寒則縮,縮蜷則脈絀急,則外引小絡,故卒然而痛"(《素問·舉痛論》)。本例頭痛欲裂是不是因於寒邪收引致經絡攣急之故呢?

老師:從本例證象看,不屬寒證。「諸寒收引",乃言寒之「性",而非凡劇痛均責之於寒。至於劇痛因何邪所致,仍當結合具體證象進行辨析,否則,不成了刻舟求劍、緣木求魚?

學生乙:程國彭在論述頭痛時認為「除風寒外,復有偏頭風、雷頭風、客寒犯腦、胃火上沖、痰厥頭痛、大頭天行、破腦傷風、眉棱骨痛、眼眶痛等證。更有真頭痛,朝不保夕,勢更危急。皆宜細辨。」說明頭痛不僅原因複雜,且可出現重危證。本例疼痛劇烈,病勢急重,經西醫用多種止痛藥,中醫用川芎茶調散等方無效,在排除了寒邪為患的可能時,當屬程氏上列何證,或所列諸證以外的何種證候呢?

老師:本案若於程氏所列證候中辨析,則當屬胃火上沖;若於程氏所列諸候外求之,則為陽明熱甚。而《傷寒論.陽明病》之提綱證即「陽明之為病,胃家實是也」。陽明即「胃家",而「熱甚"與「火上沖"在此同義,二者原屬一候也。

診為陽明頭痛。予白虎湯加味。

石膏40g,知母10g,甘草6g,菊花20g,川芎20g。2劑。水煎,每日1劑。

4月23日,頭痛略減,強力忍受可不吼叫,余症同前。乃邪甚葯輕,當加重藥量擊鼓再進。

石膏120G,知母10G,甘草10G,菊花30G,川芎40G,全蠍10G(焙,研末沖服)。2劑

4月25日,諸症悉除,痊癒回家。

思辨解惑

老師:本例患者身熱,汗出,口乾,面赤,脈大,是典型之陽明經證,而頭痛以前額為甚,亦為陽明頭痛之特徵性癥狀。因此,應當是不難辨析的。然為什麼在臨證時會出現誤辨呢?我分析很大程度上是被劇烈之疼痛癥狀左右了思維。這種情況在辨治急重證時極易發生。舉凡劇痛、高熱、驚厥、出血、昏迷等證,臨證時每因病情急重,或患者難以忍受,或家屬焦灼吵嚷等情況,使醫者臨場慌亂,目光僅聚焦於上述主症,忽略了其他癥狀表現,而這些癥狀表現也許正是反映疾病本質的重要信息。它提醒我們,面對急重證時必須沉著鎮定,不被表象所迷惑,才能正確認識證候,進而也才有可能有效地控制其急重病情。

學生甲:考《傷寒論》陽明病篇僅出56條辨表裡證治,第197條辨寒邪攻里或外發兩個明確提到頭痛的條文,而其痛僅是「頭痛有熱"和「必苦頭痛」,顯然其痛都不甚嚴重。似本例劇痛如裂,不僅陽明病不載,《傷寒論》全書提到「頭痛」的18個條文亦無一條與之相近,那麼,其頭部劇痛會是單純陽明裡熱熏蒸所致嗎?

老師:首先要明確一個道理,《傷寒論》乃為百病立法,故其397條被稱為397法,說明其「不載"絕不等於不存在。

大家知道,六經包括其所屬臟腑經絡。陽明經除包括手陽明大腸、足陽明胃之外,還包括了手陽明經脈和足陽明經脈。手陽明經脈從食指外側循臂,上頸至面部。足陽明經起於鼻樑凹陷處兩側,絡於目。二經均循行於面目,故邪犯陽明,極易循經上行而致頭額面目疼痛。而陽明主燥,又為多氣多血之經,病後熱邪極易囂張亢盛。這種囂張亢盛之邪熏蒸於頭面,壅滯於經絡,頭痛即作。是故邪益盛則痛益烈。不僅如此,「頭為天象,六腑清陽之氣,五臟精華之血,皆會於此一一若邪氣稽留,脈滿而氣血亂,則痛乃甚,此實痛也"(《醫案必讀。頭痛》)。可見,本例痛劇的原因在於三點:第一,陽明熱邪亢盛;第二,病邪作用於特殊部位;第三,病邪導致了氣血逆亂。

學生乙:通過這樣的分析,不僅本病何致如此劇痛的原因朗若鬚眉,且用白虎湯治療也屬順理成章。而李東恆說「立夏前服白虎湯,令人小便不禁「,李中梓認為這是」降令太過,極能寒胃,使人腸滑不能食「。說明對白虎湯的應用,前人還是較慎重的。本例病發於立夏前,而石膏又用至120G,不擔心產生副作用嗎?

老師:前人云,「有病則病受「。二李之說僅教人須度時審證而投,豈可因噎廢食而懼用。本例初診時用石膏40G,症略減而不衰,說明了邪盛葯輕。其實,作為白虎湯主葯之石膏,其性並非大寒。《本草綱目》謂其「味辛,微寒,無毒」,推崇其主治「除時氣頭痛身熱,解肌發汗治傷寒頭痛如裂"。王燾在用大量石膏治骨蒸勞熱久嗽時,特別指出,其「無毒有大益,乃養命上藥,不可忽其賤而疑其寒"。前賢言之諄諄,示之鑿鑿,就在於告誡醫人勿疑其寒而廢其用,因過慮而棄寶物,這為我們放膽重投石膏以救急危提供了極為寶貴的經驗借鑒。

學生丙:特重之病,卻用簡單之方,不怕藥效不全和藥力不逮而延誤治療嗎?

老師:治療急重病症,在辨證清楚後,一定要敢於遣用重劑猛葯,以直決病所,不可左顧右盼。這是我一再推崇的「單刀直人"法。面面俱到、四平八穩的遣方用藥,深層原因在於對自己的辨證結果沒有把握,因而,所用方葯必然在求穩求全中喪失主攻方向。其結果只能如細雨之於烈焰,絕無撲滅作用。而重劑猛葯之投,猶挽大廈之將傾時用猛力或巧力於一點,所謂「以四兩而撥千鈞"。此時任何龐雜用藥,看似兼顧標本,實如挽傾廈之八方用力,非僅力量分散,甚或力量抵消。

學生甲:這種味少而量重的用法,同常規用法有很大的不同,甚至可以說是同傳統相悖的。它有其優於常規和傳統的特殊作用嗎?

學生乙:我認為這種用法並不與傳統相悖,相反地,倒是一種遙承。《傷寒論》113方中2、8味葯組成者佔總方數的90%,其中以4味葯組成者最多,計24首,說明漢時每方藥味是很少的。而其用量,雖因歷代度量衡的不斷演變,漢時的一兩等於當今之多少有多種說法,但不管依哪種,《傷寒論》用量都是大大多於現在的。且不說有爭議的斤兩,單從以「個"而用的水蛭,虻蟲等看,1劑均用至二三十個,高出當代常用量若干倍。而我們現在慣用的「常規",其實是對唐宋以降的一種沿襲。從《傷寒論》到後世這種沿襲轉變,乃因受《千金要方》《太平惠民和劑局方》《本草綱目》等權威巨著,和《湯頭歌訣》等流傳廣泛之書籍的影響。這種影響經教科書的法定"而成為了臨床常規。誠然,歷2000年之久這種「沿襲"有其必然性,且「常規"也具有普遍適用性,但經方的高效卻仍為一致所公認。那麼,其味少量重的組「,否應重新加重視,並作為方劑研究的一個重要方面加提出呢?

老師:方劑研究,現今已被置於中醫研究突破點之一的地位。從味少量多到單刀直人"組方遣方原則的科學內涵,相信會有新的機制闡釋和實驗發現。而我早年對方劑研究的一些感悟,至今仍支配著我對方劑的解讀。這也是我對本案治療遣方用藥的思想基礎。

作者簡介,劉方柏,北京中醫藥大學特聘教授,四川省樂山名中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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