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川山：鮮花三放——從《字母的故事》到《世界文字發展史》
書背後的故事
編 輯 與 作 者
鮮花三放
——從《字母的故事》到《世界文字發展史》
徐川山
1954年，上海東方書店出版了周有光教授的《字母的故事》，大受讀者歡迎。1958年，上海教育出版社剛成立，就對此書修訂再版。此後30多年一直沒有再版。周有光教授晚年回憶說：「新中國成立後，文字改革的爭論集中在是用民族形式的字母還是用羅馬字母。我就根據我所了解的寫了本小書，叫作《字母的故事》，想不到影響很大。中國從來沒有人介紹字母學，我從歷史角度闡述這個問題，人家覺得很新奇。」（《周有光年譜》75頁）
撥亂反正以後，上海教育出版在20世紀80年代又請周有光先生在《字母的故事》基礎上修訂，更名為《字母小史》。可是修訂的過程中篇幅大增，於是改名為《世界字母簡史》出版，仍然受到讀者的歡迎，不久又再版。
《字母的故事》出版以後，周有光教授在這一領域的研究和探索一直在進行，哪怕是在十年動亂時期，周先生對字母的研究也沒有中斷。作者有深厚的學識，他站在歷史的高度回顧人類文字發明和演變的歷程，展望文字發展的未來。作者在紛繁複雜的字母王國里，條分縷析，在看似雜亂無章的字母樣式中，勾畫出字母發展的脈絡，指出他們是一脈相承的。除了漢字系統的字母以外，人類所有的字母都源於 「原始閃米特字母」。進入工業化時代以後，文字的拉丁化已經成為一種潮流。作者的文筆生動簡練，又附有大量文字樣品，《世界字母簡史》出版後，在語文界和出版界產生了重要影響。
20世紀80年代末以來，世界政治經濟格局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文字和社會生活密不可分，社會發生了變化，語言文字也不可避免地發生變化。《世界字母簡史》中涉及的一些國家的語文政策也有了改變，於是再將此書修訂提上了議事日程。
怎樣進行修訂？是簡單地增刪還是另起爐灶，確實讓人躊躇。此時作者已經年逾九旬，但他仍然勤於筆耕，每日都要進行研究工作，寒暑無間。當時周先生正在進行「中外比較文字學」的研究，已經取得了一些成果。我想，如果能在修訂的時候，把作者最新的研究成果融合進來，變單純的字母演變史為世界文字演變史，不是很好嗎？我的想法與周先生的想法不謀而合。我們初步擬定的書名是《人類文字史概要》。
全書初步的框架定了，具體如何進行擴展、增加哪些內容，也頗費思量。《世界字母簡史》是以「輔音?音節文字」為基本體系的，現在要概括「人類文字史」，就不能不提到「形意文字」「意音文字」。周有光教授在這兩部分內容中增加了中外同類著作中所沒有的新研究材料，十分難得。中國本來是個封閉的社會，只注重「四海之內」而忽視「四海之外」。以「漢字」為唯一的「文字」，「漢字」之外就沒有值得注意的「文字」了。「漢字學」等於「文字學」。後來改成「漢字學」，承認「漢字」以外還有其他文字的「文字學」，「漢字學」只是「人類文字學」的一個分支。「魚在水中不知水」，要知道漢字的性質和漢字的地位，必須擴大視野，進行古今文字的比較和分類研究，用宏觀方法觀察漢字，除去文字的外形假象，理解文字的內在實質。作者在寫作中，自始至終貫徹了這種思想，使全書的學術性大大提高。
很難相信，耄耋之年的周有光教授以驚人的速度完成了這次不算小的「修訂工程」。全書由三卷十二章擴展為四卷十七章（另有「緒論」和「尾聲」，實際為十九章），僅用了70天時間。周先生給我寫信說，他「每天工作8小時，有時10小時，半夜醒來了，就起來工作。真是夜以繼日，沒有星期天的休息……寫作全部在電腦上進行，沒有手寫一字。修訂方便，抄寫全不費力。工作效率提高5倍。一天等於5天，兩個月等於十個月，如果手工爬格子，一年也完成不了」。作者的幹勁令人欽佩。由於論述領域擴大到世界範圍，最後將書名定為《世界文字發展史》。
回想起來，書稿最大的難題是涉及大量的國家、地區、民族、宗教等敏感問題。那時世界形勢波譎雲詭，局部劇烈動蕩。南斯拉夫社會主義聯邦共和國（南聯盟）戰火紛飛，正在加速瓦解，是分是合很難預料，新的「南聯盟」採用什麼文字也不能確知；「巴勒斯坦解放組織」剛剛宣布獨立建國（在北非突尼西亞設立臨時首都）；「厄利垂亞」也剛從衣索比亞脫離出來，宣布獨立；蘇聯解體後，喬治亞、亞美尼亞、亞塞拜然等國家的文字政策會有怎樣的改變；蒙古國想要恢復老懞文，等等，都需要在編輯過程中十分謹慎。我們分別請有關專家審讀了涉及上述內容的文稿，大量的插圖、圖表也都一一核定重描。
「文字發展史」是個很大的題目。世界文字資料十分豐富，看起來零亂複雜，容易使人墜入「治絲益棼」的境地。周有光教授知識淵博，善於「鳥瞰」，把握住了歷史發展的綱領，把「佶屈聱牙」的資料寫成了平順可讀的文章，再一次受到學術界的重視，《世界文字發展史》也被稱為「周有光教授的三大學術著作之一」。
從字母的「故事」到字母的「簡史」，再到「文字發展史」，40多年間一再修訂和再版（《世界文字發展史》出到第三版），猶如鮮花三度綻放。它告訴我們，這個領域有著廣闊的天地，值得我們深入學習和研究。
（原載《精品書的誕生》，有增改。）
書 影 圖
從《字母的故事》到《世界文字發展史》
《字母的故事》
周有光 著
出版單位：東方書店
出版年月：1954年11月第1版
定價：5000元（舊幣）
1954
《字母的故事》簡單敘述字母在各國之間流傳演變的歷史。早在五千多年前，巴比倫和埃及的文字里就已經有了標聲符號，這同漢字除了偏旁以外另有半個字表示讀音一樣。三千多年前，人類的文字從形聲字階段往前跨了一大步，發明出簡單實用的音素字母。今天世界各國所用的字母，看來面貌各不相同，但推溯源流，都是伯叔兄弟一家人。在《字母的故事》中我們可以看到字母演進的歷史道路。這對於文字改革問題和文化史的研究者都是有參考價值的。
《字母的故事》
（修訂版）
周有光 著
1958
出版單位：上海教育出版社
出版年月：1958年7月新1版
定價：0.36元
「字母的故事」是一本簡明的字母史。它敘述各種字母的起源、特徵、演變及其在國際間的流傳。
對於研究文字學和文化史，這是一本有用的參考書。我們正在進行文字改革，漢族和各少數民族都在改革舊文字或者創製新文字。「字母的故事」可以幫助我們從歷史觀點了解文字改革的各項問題。
《世界字母簡史》
周有光 著
出版單位：上海教育出版社
出版年月：1990年7月第1版
定價：5.80元（軟精裝）
責任編輯：過俊華、徐川山
封面設計：郭偉星
1990
《字母的故事》嘗試用通俗的語言敘述字母的歷史和文字的發展，1954年出版第一版，1958年再版。現在，隔了三十年以後的1987年，全部重寫，成為這個「重寫本」，改名為《世界字母簡史》。
……
全世界各民族的文字，形形色色，好像是山花亂放，散漫無序。可是，綜合地觀察，可以看到所有的文字是一個總的系統。要把人類的文字作為一個總的系統來作宏觀的觀察，才能看到文字發展的規律。
……
——摘自《世界字母簡史》前言，周有光，1987.3.23，北京
《世界文字發展史》
周有光 著
1997
出版單位：上海教育出版社
出版年月：1997年4月第1版
定價：24.00元（軟精裝）
責任編輯：徐川山
封面設計：郭偉星
這本書，經過40多年一再修訂和擴展，希望對文字史和文字學（包括字母史和字母學）的研究，能起到引路的作用。
世界文字史可以分為三個時期：原始文字時期，古典文字時期和字母文字時期。凡是不能按照語詞順序無遺漏地書寫語言的文字，都是原始文字。這個長達五千年到一萬年的時期，如何劃分階段，如何選擇例證，是一大難題。……
——摘自《世界文字發展史》後記，周有光，1996.8.23，北京，時年91歲
《世界文字發展史》
（第二版）
周有光 著
出版單位：上海世紀出版集團 上海教育出版社
出版年月：2003年11月第1版
定價：35.00元（軟精裝）
責任編輯：徐川山
2003
今天為《世界文字發展史》寫這篇「第二版序言」，我意識到在21世紀所有學術都將突飛猛進。這不僅將發生在自然科學方面，也將同樣發生在社會科學方面。社會科學將排除教條和圖騰，成為真正的科學。21世紀在中國將是一個學術自由和學術平等的學術昌明的新時代。
——摘自《世界文字發展史》（第二版）前言，周有光，2003.4.26，時年98歲
《世界文字發展史》
（第三版）
周有光 著
2011
2018
出版單位：上海教育出版社
出版年月：2011年7月第1版
2018年第2次印刷
定價：72.00元（軟精裝）
責任編輯：徐川山
封面設計：鄭 藝
世界文字，外表形體迥然不同，內在規律如出一轍，系統井然。一萬多年前，出現原始文字。刻符、岩畫，文字性的圖畫，圖畫性的文字，一步步形成文字的胚胎。五千年前，文字成熟，能按照語詞次序無遺漏地書寫語言。西亞的丁頭字、北非的聖書字和東亞的漢字，被稱為「三大古典文字」。還有美洲古代的馬亞字和其他古典文字。它們記錄了人類的早期文明。字母在古典文字的母胎中孕育了兩千年，然後呱呱墜地。由於它簡單而實用，不脛而走，傳遍了整個世界。世界文字發展史是全球史的基本素材，是知識時代不可或缺的基本知識。
謹以此文
慶祝上海教育出版社建社六十周年！
編輯製作｜廖宏艷
書影圖｜來自徐川山藏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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