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是世間的常態

「你怎麼會忘了呢，這才幾年啊。況且你還這麼年輕。」「可是我真的忘了，什麼都想不起來了。」「那你應該是失憶了。」「不，我沒有，你看，我還記得你。」

我的大腦總是一片空白，它一點兒也不聽話，總是在別人問起的時候罷工，它總是失憶。基礎寫作的老師說，今天的作業就是寫一篇關於你印象深刻的話的文章。突然，雞湯和格言在它的運作下高速旋轉，隨後它燒了。換句話說，就是我燒腦了。罷了，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它奄奄一息地對我說。我皺起眉頭，這樣子下去怎麼寫出文章來呀。

第二天，英語老師問：「高中時期你最喜歡做的事情是什麼?」它慢悠悠地擠出兩個字——睡覺。隨後又慢悠悠地吐掉。它兩手一攤，隨後說，我怎麼知道你最喜歡做的事情是什麼，你問問你的心吧，我可不負責這個範圍。那我只好沉默了，我想。

我總是問它，你怎麼總是這樣?它也總是這麼回答我，隨之還雙手一攤，眼睛一翻，無奈地說，我咋知道?我時常覺得，它失憶了，特別是小時候的事情永遠記不起來了。或者說，別人問的問題，它永遠不知道，可是它記著別的東西。只有這兩種可能了吧，因此我決定去讓人修理一下。

我走到小巷盡頭的鋪子，師傅正在打鐵，鐵灼灼地燒著。他慢悠悠地問，修什麼呀，小夥子。我指了指腦袋。他像是早就知道一下，嘆了口氣說，誒，你們這些年輕人，腦袋瓜都這麼不好使了，又一個來換的。我轉頭看見旁邊許多壞了的腦袋，而那裡，也即將出現我的那個。

我轉身走了，師傅沒叫我，他繼續打著他的鐵，雖少了單生意，但也算難得休息一下了。嘆如今，我就像芸芸眾生一樣了，嘆如今，芸芸眾生也像我一樣了。它的兩種狀態，不管是第一種情況還是第二種，同樣的就是，我再也找不到記憶的答案了。

有人跟我說：「我發現我很容易忘記以前的事情，所以我決定用文字把它記錄下來。」而我，時常記到一半，就沒有了下文。每次走在路上，總是想起，某些在回憶里的事情，但是往往戛然而止。

我想過要找尋它。某天，我坐立在一個陰暗潮濕的角落，開始冥想，往日斷斷續續地出現，時而彩色屏幕，時而成了黑白色的雪花。總之，我冥想無果。我從那裡走了出來。大街上，人潮擁擠，我穿過人海，看到的是——一群匆匆趕路的人。他們是否也像我一樣，在自己記憶的道路上奔波。然而他們不是，他們轉身進了高大的建築，開始往日的生活。想起白俄羅斯作家阿列克西耶維奇說過，沒有回憶的人，只能產生惡。這樣沒有回憶的社會，只是一個勁地往前走的社會，匆匆行走之下能留下和帶走的又有什麼。歷史被我們拋在腦後，那又何必有歷史?什麼事情都只有當下，過去再也不重要了。

失憶是世間的常態。夜晚來臨之際，多少失憶的人們，在努力地忘卻今天，在努力地企盼明天。我明白，時間的大潮推著我們往前走，我們無可奈何，但是卻沒有人，再回頭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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