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願你被時光溫柔以待

文字：馮偉

主播：黃依希

又到六一，又到滿朋友圈刷屏的日子。

不論是大人還是小孩，他們都希望用自己的方式記錄下這個特殊節日里的歡喜，可是，有這麼一位孩子卻在今天，在日記里寫下了滿滿的詛咒。

「我詛咒六一這一天傾盆大雨，所有人都不能到操場上遊戲；我詛咒六一這一天全城停電，所有人的手機都沒電，不能拍照，不能發朋友圈……」

當何老師把這位小朋友的日記轉給我的時候，電腦前，看著這潦草如鬼畫符一般的稚嫩文字，我和同事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寫日記的小孩姓張，是某小學六年級的同學。和大多數孩子一樣，他曾有一個幸福的家庭，有關心愛護他的爸爸和媽媽，還有一位如小尾巴一般時常黏在他身後的妹妹。

生活不是靠想像和自我感受來過，得有人來承受風雨。為了讓小張兄妹能生活得更好，他們的父母幾番商量後最終和大多數村民一樣外出務工，將他們留給了外公外婆照看。按理，小張兄妹應該理解、感激父母。畢竟，誰不戀家？誰不願意安穩地守護著自己的孩子？享受天倫之樂？為了生活，總得有人擔起重任。

和許多故事裡說的那樣，關於生活，我們看到的、想到的、猜到的只是美好的開頭，卻絕對料不到結局的虐心。

小張的父母外出後，情感很快就出現了問題，母親移情別戀，再也不願意回老家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窘迫生活。為這，小張的父親「衝冠一怒」殘忍地殺死了母親，面對他的自然是法律的嚴厲制裁。一夜之間，小張兄妹兩從幸福的雲端，跌落到了谷底。

因為他們的特殊情況，辦案民警案子結了，情感卻無法結束。幾次三番地奔走，最後在當地政府及相關部門的幫助下，總算對兩人進行了妥善的安置。

那時候，我和同事多次去看望他們兄妹，記憶中最難忘一次是在學校教務室里，面對著我們，老師教他喊我們叔叔，向我們問好，我看到，小張將腰傾斜到了幾乎是45度，同事看後說，小張是個懂禮貌的孩子，我沒有言語，因為，我在他臉上看到的是漠然，不帶一絲表情，這種漠然與機械讓我對他的內心很擔憂。

果然，在課間休息的時候，一位和小張常在一塊玩的小同學告訴我們，說小張私下裡對他說，他恨警察，是警察抓走了他的爸爸，讓他和妹妹變成了無家可歸的「孤兒」。

那一瞬間，我們啞然。找不到合適話語來回答，或者說，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因為在孩子心底里，在他的認識里，這種說法是成立的。

說真話，我真想和小張好好地交流交流，而不是所謂的法律與情理的說教，因為，在一個年齡在個位數的小孩子這裡，所有的一切都是空談。只是，這種交流對小張起不到任何的作用，他始終低著頭，咬著嘴唇，不願意看我們，甚至不願意吱一聲。

我理解他的心情，在他的內心深處，爸爸媽媽是他最愛的人，即便是他的爸爸親手殺死了媽媽，那人仍然是他的爸爸，無法改變，而我們，抓走了他的爸爸，就成了他的仇人，面對他所謂的仇人說的話，他能聽嗎?

所以最後的最後，我們只能找了學校老師，當地民政部門，還有他們的近親屬，讓他們多對小張兄妹關心、照拂，有什麼地及時和我們聯繫，以求達到內心的安靜。

事隔數年，人世滄桑，就在我們快要遺忘的時候，就在今天，六一，這個特殊的日子裡，想不到卻看到了這個孩子的日記，看到他的心情。說真話，我的心情就像是身處雲縣這小城的天氣一樣，連續的陰雨剛剛結束，天開始放晴，轉眼又變得陰雨綿綿。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復一直關心和照顧著孩子的何老師，還有他身邊的那些親屬們。何老師電話里說，孩子成績一直不理想，一直在逃避，有什麼事，都是悶在心底，他們很擔心。

我知道小張心裡想的是什麼。他日記里的詛咒表明他內心對被愛的渴望，只是，這一路走來，他已經習慣了偽裝，把自己偽裝成一隻刺蝟，那根根豎起的刺並不是為了傷害他人，他想的只是好好地保護自己。

我托何老師回話，「孩子，我想說的是，儘管生活給予了你不幸，儘管這個世界給予了你無法想像的殘忍和絕望，但好在這個社會還有溫暖，還有愛，還有好多好多關心著你們的善良的人們。」

「想哭就放聲大哭，想笑就忘情肆意地笑。卸掉你的偽裝，還你天真無邪的模樣。」

「相信，時光定會對你、你們溫柔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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