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大人，你是長大了的小孩。」
▼
「我有一雙大大的眼睛和一張圓圓的臉，還有一頭長長的頭髮。」
「我喜歡做手工啊，看書也很喜歡，我喜歡書是因為書是一個新奇的世界，它帶我去一個個色彩繽紛的世界。」
「我想知道小Y老師為什麼喜歡看書呢？」
▼
破冰電話的那天，我其實並沒有事先準備什麼話題來和她聊，一方面是我更希望交流是一種互相點亮的過程，另一方面呢也是因為自己很懶。
她真是一個很容易聊得開的人呢！
這是我們第一次通電話之後她給我的感覺，我自知自己並不是一個有「豐富聊天技巧」的人，又因為事先並沒有做足準備，而通話竟然暢通無阻（除了一開始的十分鐘由於我還沒習慣對面「廣西腔普」所以總是聽不清之外），所以不得不讚歎對面這位五年級女孩的「聊天能力」。
或許是一位很懂得如何正確表達自己的女孩吧，能表達自己真的是一種能力，而且是我直到現在都在努力想去獲得的能力。
她和我說她看過的書，單單是關於《海的女兒》裡面的一些細節，我們倆就聊了特別多。
「為什麼王子不問清楚就把自己看見的第一個女孩當作救命恩人」「明明只需要問一句話，一句話就能問清的事情，他為什麼不問？」
「腳底像針扎一樣是怎樣的疼啊？」
「如果她知道自己不會被記住她還願意去救王子嗎？」
…
她好像是覺得終於找到了一個人可以解答她心中的疑惑，問題「突突突突突」一個接一個地向我拋來，可是我沒法解答啊，因為我自己都活得暈暈乎乎的，而且這個世界上的許多問題根本沒有所謂「正確答案」。
人類沒有辦法解答別人的困惑，連他自己的都尚且不能。
所以我們甚至到最後也沒有找到任何一個問題的「正確答案」，但還是討論出了一點點眉目。
王子或許根本沒想到自己見到的第一個人根本不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明明只需要一句話就能說明的事情，女孩自己也沒有選擇去說不是嗎…
她可能還是會願意，因為她在救下王子的時候只是希望王子活下來，沒有想到自己要被記住、被感謝、被歌頌…
我一直都覺得這種對細節的不斷追問是在閱讀中非常重要的部分。
很多人看書只追求故事的發展，這樣的話，一本書的精華，作者在細節中傾注的心血往往會被人忽視。
她能在年紀尚小的時候就有這樣好的閱讀習慣，讓我一下子覺得非常珍貴。
▼
「他對我特別照顧，我也很愛他，我們是彼此人生中非常寶貴的人。」
她有一個小她兩歲的弟弟，有一次我打電話給她，對面傳來的聲音不像是之前的那般有活力，而是輕柔的、緩慢的，我立馬問，你是弟弟吧，姐姐不在嗎？他說，姐姐去同學家玩去了，沒帶手錶。
啊，真是一個很可愛的男孩子啊。
弟弟是這位姐姐心中常存的溫柔，是女孩在外受到別人的指責和誤解之後，會堅定的站在她身邊的人。
是家人，卻不僅是家人。
弟弟喜歡下圍棋，喜歡玩手機遊戲，大部分時候姐姐都是弟弟的擁護者。
但是有一次弟弟在姐姐面前說了一句學來的髒話，這讓姐姐非常生氣。
姐姐對髒話零容忍，這一點和我還挺像的嘞。
▼
「我只有一個永恆的朋友，那就是我自己呀。我自己永遠都會是我的朋友，她永遠都不會離開我。」
那天我們聊到書里小王子離開B612、離開玫瑰、離開三座小火山前往宇宙里別的星球的部分，我問她，「你有非常非常好的朋友嗎？就是那種你篤定Ta永遠不會離開自己的朋友。」
因為她經常和我提起她有一個「志同道合的朋友」，我以為她會回答我那位女孩的名字。
然後我打算藉此和她聊聊「朋友是生命中同行一程但最終依舊會分開的人」這麼一件事兒。
是我直到18歲才知道有的人你即使再珍惜你還是沒法同他們走到最後這件事兒，是直到18歲我才開始接受，你愛的人並不會因為你的愛就一直陪伴在你身邊，是這樣的一件事兒。
有時候的分別是因為其中一方沒有繼續同行的意願了，而有時候的分別，即使你們都有意願，還是不得不向生命無常投降。
好的，以上都是當時我想「突突突突突」和她講的話，最後無非是想告訴她，我們倘若抓緊同行的每一分鐘，那麼便不會在分別之後覺得彼此辜負了那段時光；好好愛每一個還在同一個星球的日子，也坦然一點接受不在同一個星球的結局吧。
想同她講「珍惜當下」的道理。
（小Y老師真的很喜歡扯道理了）
可是故事並沒有按照我的劇本發展下來，因為電話那頭只傳來了這樣一句話。
「我只有一個永恆的朋友，那就是我自己呀。」
「我自己永遠都會是我的朋友，她永遠都不會離開我。」
我錯愕，早準備好的話一下被死死地堵在喉嚨口，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和她說什麼。
「我覺得永遠不會離開自己的人就只有自己吧，即使是朋友也不能保證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呀。」
「所以我常常覺得一定要好好地珍惜自己，要多拿時間和自己聊天，要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
「心靜自然涼嘛，和自己聊天的時候就好像在心裡開了一個小電扇一樣，清清涼的，很舒服喲。」
「那我們還需要朋友嗎？」我問她。
「當然啊，和朋友在一起玩的時候覺得開心就好了呀，但是說到永恆的話，畢竟還是只有自己嘛。」
你們之間分明應該存在好幾輪「代溝」，你們沒有經歷同樣的事情，但是她甚至就這樣輕巧地把你想說的話說了下去。
你不再需要刻意地去準備什麼道理，因為她明白你想說什麼，或者說，她也明白你在想什麼。
▼
「朋友真的會相互影響的，會互相學習對方的很多習慣。」
她家有兩隻狗和一隻兔子。
「瓜子」是一隻春天長毛春天過了之後會掉毛的狗，整個都非常「狗」，脾氣很好，最喜歡做的事情是縮在沙髮腳下，在不被人輕易察覺的角落默默注意著屋子裡大大小小的事情。
有一次，她放學回家剛開門就發現瓜子從不知道哪個角落歡快地朝她跑來，眼神熱烈。她大喜，覺得自己的狗一定是太想念自己了，於是雙手展開，準備迎接來自瓜子熱情的擁抱——
瓜子從她身側敏捷地鑽了出去…
哈哈哈哈我聽到她和我說這段的時候簡直要樂死了，閉上眼彷彿看得見她氣急敗壞的模樣。
如果要拿一個詞來形容「沒毛」，那一定是「高貴」，沒毛是一隻心裡住著小公主的狗狗。
性格非常傲嬌，大小姐脾氣，喜歡吃胡蘿蔔，重點是只吃胡蘿蔔中間的那個部分。
最喜歡的事情是坐在沙發上面，一定要是穩穩地坐——兩隻前腳交叉擺放好，全然不似瓜子一樣咋咋唬唬的。
「小耳朵」是家裡的新成員，得名於他小小的耳朵，是一隻特別喜歡左啃右啃的兔子。
小耳朵是沒毛的好朋友，他們的友誼建立於他剛到家不到一天。所以說啊，這一旦看對眼了啊，時間和物種根本就不是問題。
小耳朵的到來使沒毛罕見地放下了自己的身段，忙前忙後地給小耳朵搜尋家裡的美食——肉，骨頭，以及她自己最愛吃的胡蘿蔔。
興許是「胡蘿蔔」讓這兩位迅速地熟絡起來了吧，他們於是變成了形影不離的好朋友，沒毛的興趣愛好不再是冷清清地坐在沙發上，而是時不時去樓上看望籠子里的小耳朵。
再然後，沒毛變得越來越接地氣，越來越像小耳朵那樣喜歡叫、喜歡啃東西，而小耳朵卻一天天變得高傲了起來，有時候心情不好連胡蘿蔔也不愛吃。
「最後他們變成一隻像兔子的狗，和一隻像狗的兔子。」
她上周這樣同我總結。
▼
「愛是要用心才能看見的，而且有時候放手也是一種愛。」
她家曾經養過一隻貓，名字我忘記了。
我們由此熱切地討論過，做貓和狗的主人有什麼不同的感受。
她糾正我，你是做不了貓的主人的，你只能讓貓做你的主人。
那是一條非常非常渴望自由的貓，基本上除了飯點，你很難在屋子裡找到他。家裡人倒是不會強行限定他的活動，就由著這條貓隨意進出了。
有一次貓咪離家了好久，家裡人找了一圈找不著，她難過了好幾天。
又過了一兩個月，那隻喵突然又出現在了她家裡，還帶著另外一隻喵。
兩隻喵在家裡晃了一圈，就離開了。
然後再也沒有回來過了。
我聽到這裡，問她再次看到喵是什麼樣的心情。
「其實能看到它還活著我挺開心的，而且我知道他們可能有自己的生活了吧，所以也沒想讓他們留下來，放手也是一種愛嘛。」
▼
「有些話我都不能和別人說，我也不想告訴他們，但是我就什麼都願意和你說。」
有一次我們事先約定她給我朗讀一小段英文，而我選擇了一段法文讀給她聽。
她說，可是我完全聽不懂誒。
我說，沒關係呀，很多話聽不懂並不妨礙她很美。
那天和她打電話的時候我恰好在草叢裡找到了一顆四葉草，我當時很高興地告訴了她，她說，那你可以得到幸福了呀～
她不知道的是在和她打電話的幾個小時前我其實還因為別的事情心情特別糟糕，可是她給我說我可以得到幸福的那一刻，我意識到認識她其實也是我的幸福之一吧。
我很珍惜和她的這場相遇。
▼
「你不是大人，你是長大了的小孩。」
上周她說起這周他們學校要舉辦六一節的活動，她對這個節日非常地期待，並且弟弟還會上台合唱，她也很期待看到弟弟精彩的表現。
還有，這還是她12歲之前的最後一次兒童節了。
我問，難道過了12歲就不能過兒童節了嗎？
她想了想回復我，其實也不是啦，只要你不是個大人，你就可以一直過兒童節啊。
「那怎麼樣可以即長大又不變成大人啊？」我笑，
她說，「要時刻記住自己想要什麼呀，就不會變成一個只會跟著上火車的大人。」
「是的啊，重要的東西用眼睛看不見，但是要用心看見、用心記住，我們會因為心裡裝著重要的人和事情而不讓自己變成沒有根隨風飄揚的蒲公英。」
「對啊，其實你可以和我一起過兒童節。你又不是大人，你是長大了的小孩子。」
▼
四月份的時候小宇轉了我一條「美麗中國第五期陪讀項目」的志願者招募推文，於是這位女孩就從那一刻被寫進了我生活的這本巨大的書裡面。
而在我們之後真正進行陪讀項目、真正同時讀同一本書的時候，我慢慢知道了「陪讀」背後的意義。
如果重點只是「閱讀一本書」的話，那麼這個項目並不會、也不能會持續這麼多屆，因此「陪讀」的重點或許還是「陪伴」——以同一本書、書中的某些人物或者某些話作為交流的契機，最後實現的應該是心靈上的陪伴。
我意識到一個特別神奇的點，就是我們的通話漸漸從一開始的互相分享自己的生活或者看法，變成了我們可以接著對方的話說下去，不僅僅是對《小王子》的討論，而是延伸到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從一開始的單向的「我陪你」最後變成了雙向的我們看對方所看，想對方所想，說對方所想說。
其實我並不覺得這一場活動，這樣的每周只能通話倆小時的一個月裡面我能教會她什麼，雖然她也實實在在喚我一聲「小Y老師」。
與其說我作為比她年長10歲的「前輩」在教她什麼，不如說我也只是在和她相處的過程中，無意間發現她的一些閃光點吧~
雖然年長她10歲但卻依然是「同齡人」的我，在和她一起成長。
這個說話讓人聽起來就覺得十分溫暖和開心的女孩，這個看上去大大咧咧其實心思很細膩、總能說出許多讓你內心為之一動的話的女孩。
她的內心有非常寶貴的能量，像一汪清澈乾淨的泉水，真是一個非常珍貴的女孩啊。
2018年｜夏
▼
兒童節快樂呀。
我今天下午打電話和她說了這句話，也想把它送給所有沒長大或者長大了的小朋友們。
要不要考慮一下誇我一回？
（不要臉.jpg）
這是小歪遇見你的第377天
TAG:全球大搜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