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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降者》與戰爭新娘

1950年朝鮮。

June停下來把弟弟Ji-Young殘破的軀體放在了地上。加速中的火車車廂掠過他們,現在只能看到三分之一的火車。

「你為什麼停下來了?」 Ji-Young問她。

「我跑不動了。」June說道。

「噢,」 由於失血過多,Ji-Young的面部已經沒有了血色,「那你還會回來找我嗎?」

June點了點頭。

「一言為定?」

June又點了點頭。

「沒關係,你不需要這樣做。」

June放開了牽著弟弟的手,她親吻了他溫暖的小臉。她想盡量多陪在他身邊幾秒,但是當最後一節車廂從他們身邊開過的時候,她站起了身子跑向了疾馳的火車。

——李昌來《投降者》

當讀完《投降者》(The Surrendered)的時候,我竟然感到了有些失望。這是韓裔美國作家李昌來Chang-Rae Lee於2010年出版的長篇小說,主題是朝鮮戰爭和韓裔美國移民生活。這部小說獲得了當年的Dayton獎,並且入圍了普利策小說獎,在多個層面來說這是李昌來寫作生涯中被賦予了最高期望值的小說。

生於1965年的李昌來是美國文壇亞裔小說界炙手可熱的人物,和哈金等移民作家有所不同,李昌來生於韓國且在只有三歲的時候就跟隨父母移民到了美國,所以英語可以算作他的母語。李的父親是個收入頗豐的心理醫生,他在幼年接受了很好的教育,1987年畢業於耶魯大學英文系後,李選擇去銀行做了一年的分析師,而後他辭職進入俄勒岡大學的創意寫作專業。在陸續發表了幾部小說後,李昌來目前任教於普林斯頓大學創意寫作專業。

Native Speaker

李昌來在俄勒岡的MFA畢業論文是他的第一部小說《母語人士》(Native Speaker), 這也是他的成名作。

書中的男主角Henry Park是第二代韓裔美國移民,小說中的Park是個極度孤獨的人,在生活中他遠離自己的妻子、兒子、韓裔父母,他既不能擁抱美國文化,又無法承繼韓國傳統,他努力想讓自己成為真正的「說母語的人」,但是他所承襲的韓國文化傳統卻不斷在阻礙他成為一個真正的美國人。

Park的白人妻子Lelia是一個語言訓練師,幫助不同國家的小孩子練習純正的美式英語,在他們日常交際中,Lelia曾努力學習了解韓國文化。例如,在第一次見面時,Lelia評論了Park的姓氏:

我很確定,一個我的中學朋友教過我怎麼區分韓國人的名字,Park和Kim肯定是韓國名字,其他的類似Chung、Cho、Lee可能也是韓國名字,也可能是中國人的姓氏,但絕不是日本人姓氏,我是不是說的很對?

(「I knew,」 she said. 「Or I was pretty sure. A friend in middle school taught me about Korean names, how Park and Kim were always Korean, the other names like Chung and Cho and Lee maybe Korean, maybe Chinese. Never Japanese. Am I getting it right?」)

在小說臨近結尾,結課考試過後,Lelia堅持嘗試用母語來讀出來自不同國家和地區孩子的名字:

Lelia gives each one a sticker...Everybody, she says, has been a good citizen. She will say the name, quickly write on the sticker, and then have me press it to each of their chests as they leave…Now, she calls out each one as best as she can, taking care of every last pitch and accent, and I hear her speaking a dozen lovely and native languages, calling all the difficult names of who we are.

(Lelia給每個孩子一個便籤條,她說每個孩子都是一個好公民。她會先叫出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寫到便籤條上面,然後讓我貼到每個孩子的胸前。然後,她開始竭盡全力地一個一個的叫出學生的名字,非常注意發音和語調,我聽到他用甜美、母語地方式叫出每一個人的名字。)

如果說李昌來在《母語人士》中探討了作為二代亞裔移民的格格不入與孤獨心境,那麼《投降者》無疑是他在跌跌撞撞中試圖抓住一段充滿傷痛的歷史,並將此放置在美國移民生活中予以消化。

The

Surrendered

當拿到《投降者》(The Surrendered)這部巨厚的小說時,其實並沒有很高的期望值,一直覺得李的寫作方式過於現代化,小說的角色塑造得不夠飽滿,故事性也通常不高,不過我還是被小說的開頭寥寥數頁的內容震撼。

《投降者》採納了多人多視角敘事的手法,三個主角分別是:生於朝鮮的女孩June Singer,生於美國的前大兵Hector,以及美國女傳教士Sylvie Tanner,這三個主角的命運因為一場戰爭交織在一起。私認為,裡面塑造的最成功的形象就是June。

小說始於1950年的朝鮮,11歲的朝鮮女孩June帶著只有七歲的雙胞胎弟弟妹妹夾雜在灰頭土臉的難民大軍中,她們的目的地是釜山,而這趟逃難路堪比恐怖電影《釜山行》,充滿了飢餓、血腥、暴力等人性的醜惡。戰爭剛開始,June的父親就被當做北朝鮮間諜抓住並被稀里糊塗地槍斃,June14歲的哥哥也神秘消失,她的母親和姐姐慘死於軍人的手下,僥倖存活下來的只有她和年幼的弟弟妹妹。June為了填飽肚子只能在沿路偷食物,當她餓的頭暈眼花時候,不時萌生出遺棄雙胞胎的想法,在第一章的末尾,June的弟弟和妹妹從擁擠的火車上摔下來,妹妹被車輪軋成了兩截,弟弟也受到了重傷,而June最終在火車即將飛馳而去的時候,選擇遺棄了重傷的弟弟。

故事又回到了1986年的美國,此時的June已經年邁,她的丈夫已經去世,她自己也患上了癌症,她在紐約經營一個小小的古董商店,June決定變賣家產去歐洲尋找自己處於流浪中的兒子Nicolas。八年前,Nicholas在高中畢業後決定推遲大學入學去歐洲旅遊,從此以後就再也沒有回家,只會不時地給June寄各種明信片。June僱傭了一個私家偵探找到了Nicolas在義大利落腳處,她提出了這次行程還需要另外一個重要人士的加入--Nicolas的親生父親Hector。

此後作者開始敘述Hector的故事,相貌英俊的Hector曾經因為自己父親的意外死亡而非常自責,Hector決定加入軍隊並被派遣到了朝鮮戰場, 在目睹了戰爭的暴力和血腥後,Hector申請離開前線去朝鮮本地的孤兒院工作。

June和Hector的相遇於戰爭快要結束的時候,在那個下午,June已經筋疲力竭,「她已經步行了三個晝夜,除了花葉和野洋蔥,她什麼都沒吃到」,就在這時,她看到了道路上有個美國大兵。June立馬躲了起來,美國大兵舉手向她示意自己沒有武器,Hector給了她一包食物,狼吞虎咽後,June在Hector身後保持五十米遠的距離一直跟著他,直到進了美國傳教士開的孤兒院。

(小說花了很多篇幅在講述孤兒院女傳教士Sylvie Tanner的故事,然而很多地方讓我讀了以後覺得和歷史事實差距有些大,比如小說中講述了Sylvie的父母在偽滿洲國傳教的時候,被日本人殺害和性侵,這點讓我感覺很奇怪,我從來沒有看到過任何日本人殺害美國傳教士的史料)。

戰後孤兒院解散,性格倔強的June因為不討人喜歡,並沒有獲得領養的機會,Hector則出於善心和June假結婚,讓June使用戰爭新娘的身份移民美國。

War Bride (戰爭新娘)是二戰的產物。

下面簡單回顧下亞裔移民的歷史:

1875年頒布的the Page Law 不準中國女性移民美國 (當時很多美國人認為中國女性多從事色情產業),1887年的排華法案則進一步限制了亞裔移民。苛刻的移民政策一直到二次世界大戰的來臨才有所改變,1945年的美國出台了「War Bride Act」(戰爭新娘法案),批准駐紮在亞洲的美國士兵將自己的亞洲新娘帶回美國 (比如之前有部電影《吃一碗茶》裡面的女主角就是戰爭新娘)。

1953年,美國又出台了 Refugee Relief Act (難民救濟法案),給亞洲的孤兒頒發籤證,主要的對象是美國人收養的亞洲女童。1955年到1961年,大約有4190名來自韓國的孤兒通過這個法案獲得了美國身份。

(圖片中的這位韓國女子Blue是第一個韓國裔的戰爭新娘,當時引起了美國社會的很大震動)

小說中的June和Hector到了美國後短暫的住在一起而後就分道揚鑣,當June遣人去尋找Hector的時候,她讓對方介紹自己為「June from the War」 (來自戰爭的June)。

最後,照例用最喜歡的一段來結束這篇書評,Hector在戰後過上了「浪人」的生活,他居無定所,連信用卡之類的一概沒有,他平時遊盪在各個酒吧里。Hector白天給一個韓國超市打掃衛生,超市的韓國老闆Jung自從知道Hector曾經參加過朝鮮戰爭後,就喜歡用GI美國大兵 或是 Joe、Rambo這種外號來稱呼Hector。

In fact Hector took a small pleasure in the idea that more than thirty years of tumultuous world history should presently lead to a moment like this, for him to be dressed in cheap overalls, mop in hand, preparing to clean the toilets of a grubby korean mall in New Jersy for this most slothful of their kind, a man who was, literally born in a roadside ditch during the war but didn"t remotely know or care a thing about it now.

(實際上,Hector 並不覺得這些稱謂在侮辱他,他想到將近三十年的世界歷史最後終結於這樣一個時刻,當他穿著廉價的工裝,手裡拿著拖把準備去清掃一個新澤西州的韓國超市廁所的時候,他竟然感到愉悅。Jung幾乎是韓國移民群體最面目可憎的一個,他就出生在戰爭中一個廢棄的路溝旁,但是Jung完全忘記或是根本不在乎那場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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