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於自我感動,陷於體力不支:為什麼談戀愛不能找中年人?
古人有個說法,叫「晉人尚曠好醉,唐人尚文好犽」,意思是晉人好酒,唐人好色。聽起來特別有見地,其實不值得推敲。真相是:酒色兩個字,沒有哪一個朝代是不好的。
只是,這兩件事享受起來,都需要體力。
李白嗜酒,痛飲之後不但不會酒精中毒,反而還能詩百篇,這是身體素材好。玄宗得著貴妃,從此君王不早朝,那是身子骨兒虛。
李白是立志做遊俠的人,會武功,能殺人,家裡有錢頓頓吃肉,蛋白質攝入量足夠,所以我認為他應該有腹肌。身體好,喝酒自然香。
玄宗是個養尊處優、沒見過世面的深宮子弟,虛是必然的,不過從他的生活習慣上來看,我不敢輕易斷言他沒有一點腹肌。
古人說,酒色是蝕骨毒藥,其實是誤會,他們只是沒有健身的習慣罷了。
酒量好的人越喝越來勁,當場就寫詩,詩句里不是酒,就是肉,特別膩味。
酒量差的呢?他們早就提前離席,找個閨房歇著了,半夜醒來才開始寫。紅袖添香,四肢乏力,寫什麼呢?寫紅燭,寫美人,寫事後那陣揮之不去的惆悵。
想知道一個詩人品性如何,看他寫酒多,還是寫姑娘多就行。
李杜起筆是酒,落筆是肉,中間是熱淚滾滾的寂寞。
杜牧、白居易這類詩人不同,起筆是櫻桃口,落筆是小蠻腰,中間是無限靜謐的賢者時光,他們將自己的這種狀態稱之為「多情」。
那年花下初見,花和人相映,空氣中傳來陣陣香氣,大月亮照地如水,花鈿搖動,環佩玎璫,心中一坨漣漪炸開,樹枝和天地一起搖晃。是人間太美,還是我太多情?今夕何夕,見此良人?人姑娘一句話都沒說,詩人把自己感動得幾乎暈眩。
如果是年輕的詩人,這樣的感動其實並不算十分肉麻,要是老年人就很尷尬了。然而,在他至少在唐朝,抓著小姑娘的手還老淚縱橫的,往往是醉眼惺忪的油膩中年人。不是每個中年人都油膩,但酒量很差又剛喝完酒的絕對油膩。
你讀唐詩覺得浪漫,那是因為時代隔膜,大唐跟今天,真的不一樣。中老年人握著十八九或者二十齣頭的妹子說情話,無論唐朝還是現代,其實不算十分離奇。然而,要知道,唐朝的時候,那些小姑娘往往只有十二三歲,所謂「豆蔻枝頭二月初」。腦補一下這個場景,以我們今天的眼光看過去,其實並不十分浪漫。
等到小姑娘長成真正的姑娘,稍微懂一些人間情味,終於可以給詩人一些唱和回饋時,那位詩人已然從中年人變成老年人。眼花、牙疼、失眠多夢、食欲不振、腹瀉、痔瘡,新豐美酒早換成了鴻茅藥酒,姑娘去找他,他勉強睜開眼角,還能吟出一堆深情款款、特別有道理的詩。
白居易年老的時候,身體十分衰弱,還痛風。在遣散家妓時,白老師仍然強行深情,那詩十分露骨:「兩支楊柳小樓中,裊娜多年伴醉翁」,又「春盡絮飛留不得,隨風好去落誰家」,又「病共樂天相伴往,春隨樊素一時歸。」多年相伴,體力不支,只得遣散,還那麼深情,你感不感動?有人在這幾句詩旁加了個評語:日久生厭。
從略帶飆車感的絕妙用詞上看,似乎辜負了樂天老師的深情。
「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腰」,寫的當然不是櫻桃和楊柳樹,而是令白居易引以為傲的兩個姑娘。據白居易的詩序,樊素被遣散時,只有二十來歲。對了,序的那詩名叫《不能忘情吟》。
樊素會不會埋怨白居易的始亂終棄呢?談不上。白居易不是她的情人,而是她的主人。按照大唐的法律,奴婢是私人財產,在經濟界定上與牛、羊類似,可以變賣,也可以贈送,當然更可以遣散。
司空曙《病中遣妓》詩:「黃金用盡教歌舞,留與他人樂少年。」體力不支的遺憾,戳痛了老男人的心,滿滿的不甘你能體會嗎?
如果主人身體還堪一戰,而姑娘卻容顏不再怎麼辦?機智的主人還有一招,楊姓詩人《送妓人出家》:「從今艷色歸空後,湘浦應無解珮人。」
跟著白居易、司空曙這樣的老頭,樊素、小蠻們那是沒得選。中老年男人的天下,少女們只是遊戲的道具罷了。杜牧的下屬聚餐,但因為杜牧是領導,沒敢請他來,怕玩不嗨,結果杜牧自己舔著臉就去了。杜牧不是個體恤下屬的人,他來不是為了搞團建,而是為了東家一個叫「紫雲」的姑娘。席散之時,杜牧帶著紫雲回家了,下屬沒有表示異議。
多年之後,體力不支的杜牧又該怎樣處置紫雲呢?
中老年人強勢的社會,其實不止唐朝。霸氣多金者有之,儒雅博學者有之,深情款款者有之,極有一些不但不怎麼油膩,還有點如坐春風的意思。儘管如此,我還是建議年輕姑娘們還是盡量不要輕易招惹他們。
他們的自我感動,多半臨時起意,說起來無盡惆悵,只是人到中年的小憂傷而已。風花雪月,過眼雲煙,酒入愁腸,憋出來的不過殘存的那點兒慾望。你只是道具罷了,他選你,不是因為你單純善良,讓他回憶起了青春,只是年齡差距過大,非常方便他降維打擊。到了這個年齡,你還想讓我追隔壁系的霸王花老師?得了吧,忒累。
還有一點,體力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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