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因又帆江水：英雄不論出身
不揀花朝與雪朝，五年從事霍嫖姚。
君緣接座交珠履，我為分行近翠翹。
楚雨含情皆有托，漳濱卧病竟無憀。
長吟遠下燕台去，惟有衣香染未銷。
——唐 李商隱《梓州罷吟寄同舍》
前面一期說了，要蹭點英雄精神的熱度。這期，筆者引用了李義山的唐詩，但準備講述的，卻是大漢的故事。
大漢，歷來是史詩里濃墨重彩的一筆，撲面翻滾的煙塵、漫天席捲的黃沙、染河橫流的鮮血，註定了它的主題是疆域與戰爭。義山的詞總是偏清麗優雅的，即便在他描寫那位少年戰神時，也是極端的風姿楚楚。
霍嫖姚是霍去病的別稱，因為他一度被封為嫖姚校尉。這種姓氏加官職的稱謂，從漢代開始就延續至今，比如東漢末年的劉備，因為被封為豫州刺史，就被叫做劉豫州。就算是當代，當個書記、局長的，也要叫某書記、某局長，這些我們司空見慣，只是沒有古代那些胡里花哨的官名而已。
霍去病出生在一個傳奇性的家庭。他是平陽公主的女奴衛少兒與平陽縣小吏霍仲孺的兒子，這位小吏不敢承認與公主的女奴私通，於是霍去病只能以私生子的身份降世。父親不敢承認的私生子，母親又是個女奴，看起來霍去病是永無出頭之日的，然而奇蹟終於降臨在他身上。（霍去病是衛青的外甥，這點大家都懂的）
「長吟遠下燕台去，惟有衣香染未銷。」，在讀這一句的時候，總有一種稍縱即逝的缺憾。曾經那個馳騁疆場的少年，如此意氣風發地站在高台上。當然這裡引用了燕昭王的黃金台，並非真的大漢時候的高台名稱。但在那處高台上，霍去病鑄造了屬於他的傳說，真是衣袂當風、長歌吟誦。那一瞬間，我竟不希望他就這樣被淹沒在歷史的煙塵中，為的曾經是大漢最明亮的陽光。
因為霍去病的存在，常年累於邊患匈奴的大漢王朝，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出現在了西域。一度縱橫整個西域的匈奴，也為此而悲歌：「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婦女無顏色。」如此可見，這位少年名將如天神般英俊挺拔，令無數匈奴人心驚膽戰，只得悲歌自己的命運。
戰場上戎馬一生。在劍指匈奴的那一刻，這個軍事奇才以其特有的敏銳和傲骨震懾天下，縱橫捭闔而無人敢掠其鋒芒。在漢武帝賜他豪宅，賞他重金之時，他卻用那雙立下汗馬功勞、斬敵無數的雙手，寫下了讓無數人內心激蕩的話語：「匈奴未滅，何以家為？」
他無疑是英勇無雙的。能以區區數百兵馬而殺得匈奴大敗，在那樣一個年代裡，芸芸眾生又是以怎樣的一種虔誠去仰望、膜拜這位戰神。
當二十一歲的驃騎大將軍霍去病率軍追殺匈奴到大漠以北的狼居胥山。智謀、勇略卓絕的霍去病築壇祭拜，凱旋還朝。從此中國歷史上就有了「封狼居胥」的典故。在東漢還有一個「勒石燕然」的典故，也是對匈奴戰爭的。但封狼居胥，成為了漢朝之後武將的最高境界，也難怪後世的辛棄疾將「封狼居胥」引用到自己的詞里。
那是屬於霍去病的歷史，沒人可以與之比肩，沒人可以重複。然而他病逝的時候只有二十四歲。這樣令人心疼的夭亡，帶走了千千萬萬的尊敬與欽慕，也帶走了他一生的光輝。每每念此，不禁「噫吁嚱」，覺得可惜，恨不能奉起死回生之醫術穿越重返大漢。
英雄不論出身，縱使他生於地位低賤之家，也無損他的豪情萬丈，有什麼能比得上一怒便威震千里的才能，又有什麼能比得上那份飛揚直衝雲霄的傲氣？
筆者以為，李商隱這首詩稍顯艷麗，把他從事幕府的節度使比作霍去病，也稍有點過，他自己也未必沒有以霍去病自比的意思。而後兩句，留戀幕府歌姬也好，楚雨含情引用巫山神女也好，自有寫情之處，不乏對霍去病的讚賞遺憾，但卻不符合霍去病的豪氣萬丈。
最後，衣香，乃是一個文人的讚賞，龔自珍便有：「萬人叢中一握手，使我衣袖三年香。」的讚歎。其實，李商隱清楚地明白，英雄雖不論出身，但歷史不可重複，名將美人，不得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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