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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香悠悠,飄過來那些年的茶事

記憶中有些事,沒有觸碰,似乎淡忘了;但突然的一個場景,可能立刻讓那些事清晰地浮現腦海,恍如昨日。

上個周末,我和朋友們徜徉於安化雲台山的茶園中,採茶拍照之後,記憶中那些與茶相關的事突然清晰起來,感慨中當即發了一朋友圈;幾天過去了,仍覺得有意猶未盡之感,索性再讓回憶豐滿起來。

(一)

我的童年、少年時期,是在印塘鄉宋江村一個叫左山灣的小村子裡度過的。那是一個連電視機都沒有的艱苦的年代,大人們每天都在田地間勞作,窮人的孩子真的早當家。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們每到星期天(那時還沒有雙休,只休星期天)和寒暑假,都要幫著家裡做些力所能及的農活,打豬草、放牛、澆菜秧、撿柴禾等等,另外還有季節性的經濟勞動,如摘茶、撿山茶子(即油茶子,果實可榨成茶油)、挖菖蒲子(可賣到藥鋪)等等。

春季夏季,我們做得最多的一項勞動就是摘茶。每年清明前後,新茶開始冒尖,頭茶開始採摘,接下來的二茶、三茶、四茶一直可以延續到農曆八九月份。

那時我們鄉里大部分村都有茶場。家庭承包責任制後,這些茶場由幾位村民聯手承包。到新茶採摘季,承包者就付工錢請人幫著摘。因為新茶長出後及時摘了,一年還會連續長出三輪新芽;如果不及時摘就會變老,而且這一年後面都難長出新芽。

我們村的小茶場在叢毛大山的山坡上,茶樹又不多,不需要小孩子「攏場」,所以我們將「戰場」擴展到附近幾個茶場大的村——石灣、金塘、思城、大步、大井。還有原雙峰茶場的一二三四五隊,也留下了我們的足跡。

只要聽說哪個茶場開工,我們就呼朋引伴而去。大人們中的女人只要有空閑,也會帶著我們一起去摘,孩子們就不分男女,不過男孩子手腳總不如女孩子麻利。

這些茶場大都在四五里之外,最遠的雙峰茶場有十來里。天剛蒙蒙亮,我們就背著茶簍出發,用把碗帶上二三兩米,放到茶場的食堂里,有師傅統一給我們蒸熟,並提供簡單的菜下飯,中午我們就在茶場吃飯,要一直摘到傍晚時分,茶場工人逐個山頭清場喊"過秤″時才回家(後來,茶場開始免費提供中餐,我們就省了一件事)。

"過秤"是指摘滿了一簍子茶就到指定地方找工人去用秤桿稱了,把斤兩登記到各人名下,然後把茶從簍子里倒出來,再去摘。"過秤″工人還兼著質檢員,在稱茶的時候還要檢查質量,摘的茶必須是當年新長出來的嫩芽;如果摘的茶連帶著往年的老葉甚至硬把梗都摘來了的話,就要被扣除掉一些重量,嚴重的可能就不收、不給記重量,那你就白忙活了。

我們一般每天要過四次秤,摘得快的大人們會多過幾次。開始摘的時候,我只有十來歲,每天摘得七八斤就不錯了。到後來,手腳越來越麻利,越摘越多了,讀初中時,最多的一天可以摘到三四十斤了。記得我母親是那幫人中手腳最快的,她一天最多時可以摘上百來斤,當然這是在茶葉最茂盛的二茶或三茶時的下雨天才能摘到這個數。

摘茶是一項技術活。我們的食指上都會戴一個用鐵打製成的"茶摘子″,那彎彎的刀口鋒利得很,把這個工具放到茶芽前面,拇指將茶芽往刀鋒上一壓,順帶兩指用力往上一提,茶芽就斷了,到了手掌里,連續摘幾把,手握不住了就放到簍子里。摘茶時間長了,食指和拇指就變得黑黃黑黃了,晚上到家後洗好久還不一定洗得乾淨,戴"茶摘子″的地方經常被壓得起水泡。

摘茶也是項辛苦活。春季里雨水多,我們就戴著斗笠,披著塑料布(那時還沒有雨衣);大人們有的披著蓑衣,有的嫌蓑衣重,也像我們孩子一樣披塊塑料布在身上,把上面的兩個角拉到脖子下打個結就成了雨衣,但它的避雨功能不怎麼好,我們經常是一身泥一身水,不過大家都沒有怨言,還摘得更起勁,因為經過雨水洗禮和浸泡的茶葉"過秤″時更有份量!這種心情類似於白居易筆下賣炭翁的"心憂炭賤願天寒″吧。而夏季多烈日,那時的遮陽工具基本是棕斗笠,很厚重的,不像現在有各種布做的輕巧漂亮的太陽帽,連草帽也很少見;我不喜歡戴斗笠的厚重感覺,一個個長長的暑假裡都是光著頭皮頭髮暴晒在烈日下,現在想來,我這黑不溜秋的膚色應該就是那時曬得太多了吧。最舒服的天氣是陰天,不用日晒雨淋,但這樣的天氣少得可憐。

日晒雨淋還不可怕,令我渾身起雞皮疙瘩的是茶樹上的毛蟲。看著那些黑黃相間的、細長的、軟軟的肢節動物,就皮膚髮癢;如果不幸被它們咬到皮膚上,就會奇癢無比,忍不住用手抓撓,會立即長出一個個紅坨。

記憶中最惡毒的蟲子,叫"蠖單子″(我到現在都不知道它的學名),那是一種綠色的肉體較厚的蟲子,藏在葉子底下,很難發現,而當它感覺有人的肌肉在它面前划過,它會馬上作出反應,毛刺豎起,狠狠地"蠖″你一下。被蠖的感覺,除奇癢之外,還有劇痛。我現在寫著這些文字,似乎感覺到手腳又癢又痛起來。

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物價和工價都很低,我們摘茶是按重量付報酬的,最初只有5分錢一斤的工錢,後來慢慢地一分兩分加上去,到後來有兩毛錢一斤了。一般在一個暑假裡,我帶著弟弟妹妹輾轉於各個茶場,可以把我們來期的學費摘回來,給家裡多少減輕點負擔。在那些溫飽還是問題的歲月里,人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摘茶也成了村民為數不多的經濟來源之一。

(二)

直到一九八八年我從婁底師範畢業走上教育崗位後,才開始告別去茶場摘茶的日子。

但兩年後我從十竹調回家鄉印塘時,印塘的學生要勤工儉學,從小學一年級起一直到初三,都得春夏季摘茶,秋季撿油茶子。我又得帶領我的學生們去離校最近的金塘茶場完成勤工儉學的任務,一個學期得有好幾天,個中辛苦,只有親身經歷過的師生才知道。

最難的是一九九三年,我腆著懷孕七八個月的大肚子,當著班主任,帶著班上五十多個孩子,穿梭於茶山之間,要指導他們摘,還要負責給他們過秤。一般茶場里的茶山都是一級一級的,中間的土路還是有坡度的,天晴還好,下雨的話,就很容易打滑。我只好拄根棍子支撐著,帶領孩子們超額完成了學校分給我班的任務。這項勤工儉學的政策,在印塘大約延續到1995年。

(三)

改革開放慢慢解決了人們的溫飽問題,但母親那代勤勞慣了的人對摘茶依然樂此不疲。

除了去茶場摘茶後,不少村民還學會了販茶制茶,做起茶葉生意來。我那勤勞聰明能幹的母親也學會了。別的家庭販茶賣茶的事基本是男人的,女人只負責制茶。而我家,因父親是老師,經常住校(估計他也抹不開面子,不會去做這些事),於是,這些事情就由母親全包了。

記憶中母親經常騎著一輛男式載重單車走村串戶收茶,附近鄉鎮收完了,就跑更遠的花門、石牛、甘棠等鄉鎮,最遠的一次她還收到湘鄉去了。回來時,單車后座上掛著兩個鼓鼓的大茶袋,母親個子比較細小,體重不過八十多斤,那兩大袋茶的重量將近是她體重的兩倍,真不知這麼遠的路程讓她受了多少累,流了多少汗!

茶收回來之後,得先打開袋子倒出來攤開,讓熱氣發散,並晾乾葉子上的水汽。

母親稍微休息一會就要開始炒茶了,把茶葉放入柴火灶上的大荷葉鍋里,用竹鏟不斷翻炒,直到茶葉茶梗都變得柔軟起來。如果收的茶葉多,要分好幾鍋才炒得完。

炒完後就開始揉茶,就是雙手用力又揉又搓,反覆好多次後,茶葉的邊就會捲起來,變成又細又尖的樣子啦。

揉完茶後還有一道工序就是烘焙,那時我們家家戶戶都有那種竹織的圓柱體的焙籠,我們叫茶籠子,焙籠底下是空的,中間卡著一拱圓形篩子,將揉過的茶葉放篩子上面,下面放點溫煤球火或柴火,焙籠上方敞開的圓囗要用紙或布捂住,既保溫,又保留茶的清香。

母親將茶葉制好一般是後半夜了,她連夜操勞的身影常常浮現在我們的睡眼矇矓中,空氣中瀰漫著剛制好的茶所特有的那種清香,嗜睡的我們翻個身又睡著了,母親則要等到茶烤得脆脆時才放心上床睡。烤茶的目的是讓茶中的水蒸汽充分揮發掉,茶會更清香,乾燥的茶葉也更便於收藏。

第二天,母親就會把這些干茶送到印塘灣去。那裡專門有茶販子收集,再銷往全國各地。

隨著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化,村裡年輕點的我的同齡人基本上外出或打工或辦廠,做茶葉生意的人也少了,當然還有其他一些不便說的原因。到後來大概是上個世紀末,印塘灣的茶葉生意就沒有後來了。

那些村裡的茶場或改種別的作物,或搞開發建設,也早已不復存在;原雙峰茶場則成了新縣政府及其周邊單位和房地產開發商的地盤。

現在,在我老家,每家每戶的自留土裡還保留有為數不多的一些茶樹。母親她們依然保留著做"明前茶″(清明前摘的茶,鮮嫩香甜得很)的習慣,每年要做好幾斤,分給我們三姐弟。

三四十年過去了,我們三姐弟的孩子也相繼成人,值得欣慰的是他們生活在全面小康的年代,不用受我們兒時那麼多苦與累了。

泡一杯母親親手做的明前茶,在我心中,那悠悠的茶香味並不亞於名貴的龍井或普洱。

寫下這些文字,既是對那些艱難歲月的紀念,也是對孩兒輩的一種提示,希望孩子們體諒長輩們那些歲月的艱辛,感恩並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努力學習、認真工作,保持艱苦奮鬥的優良傳統,為祖國、也為自己創造更加美好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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