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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有關銅鏡的傳說

作者:劉亭亭

遠在先秦,銅鏡已是古人裝扮妝容與衣飾的起居用品;自宋元以降,更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閨中佳人弄妝畫娥眉,少不得一面湛光如許的銅鏡。銅鏡鑄造之初自然是為照面,但歷代的能工巧匠於鏡背之上,從沒停止過藝術創作,並由鏡衍生出鏡奩、鏡架等極富情趣的生活用具。

博物館中的銅鏡多以鏡背示人,緣於其正面素潔,並無太多觀賞性,而背面則有反映其時代特色的紋飾浮雕其上。宋金時期的鏡背常見淺浮雕一似牛的動物,仰望空中的一輪皎月。此圖有名曰「吳牛喘月」,一說為「犀牛望月」,亦有名其為「井宿鎮水」。這種圖案還影響到鏡架的製作,並一直延續至明清,成為銅鏡題材中極富傳奇色彩的一個類型,海南地區館藏的宋金吳牛喘月帶柄銅鏡和清犀牛望月鏡架就是這一傳統題材的代表作品。

河北唐縣出土金吳牛喘月銅鏡

「臣猶吳牛,見月而喘」

宋金吳牛喘月帶柄銅鏡,現藏三亞市博物館,長24.2厘米,直徑13.5厘米,緣厚0.35厘米。鏡主體為圓形,無鈕,下附長柄,柄底橢圓;鏡背飾有淺浮雕紋飾,因歷代磨損,部分畫面模糊不清,最上部隱約可見祥雲托月,右側數顆星斗相連;星月下部則是浩瀚水勢,浪濤之側的礁石聳峙,有一似牛的動物靜卧其上,呈仰望星月之態。水浪之動與神獸之靜相得益彰,細觀頗具故事性與畫面感。

「吳牛喘月」的典故出自東漢的《風俗通》,後《太平御覽·卷四》轉引:「吳牛望見月則喘,彼之苦於日,見月怖,喘矣。」南梁劉孝標註:「今之水牛唯生江淮間,故謂之吳牛也。南上多暑,而此牛畏熱,見月疑是日,所以見月而喘。」《世說新語》中也有此典故出現:「滿奮畏風,在晉武帝座。北窗作琉璃屏,實密似疏,奮有難色,帝笑之。奮答曰:『臣猶吳牛,見月而喘。』」說的是西晉的大臣滿奮懼於風寒,在被晉武帝召見時,因擔心殿內的琉璃屏無法擋風而面有難色,實則琉璃屏甚為嚴實,晉武帝取笑於他,滿奮便以吳牛解嘲,說臣怕風就像吳地怕熱的水牛,誤把月亮當成太陽,看到月亮便氣喘不止。

三亞博物館藏宋金吳牛喘月銅鏡

宋金吳牛喘月帶柄銅鏡的流行有其特殊的歷史背景,從現有的考古發現來看,吳牛喘月紋銅鏡主要出土於金地,宋地較為少見,故而大部分應為金朝鑄造。有學者認為,金朝在佔據宋朝大片土地後,被俘獲的宋朝工匠地位明顯下降,甚至處於半奴隸地位,殘酷壓榨下的工匠,猶若吳地月光下的水牛,氣喘不已,生活困苦,「吳牛喘月」正是這一悲慘生活的寫照。考慮到宋金時期,銅料兼鑄貨幣,屬於貴重金屬,尤其在金代銅料管制嚴格,工匠的意識在銅鏡紋飾上表現的可能性不大。而有些學者認為「吳牛喘月」紋銅鏡是金朝統治者表現南宋軍勢怯弱,猶若吳牛的觀點倒有可取之處。

千年傳承的鎮水神獸

由於宋金吳牛喘月帶柄銅鏡背面紋飾磨損,畫面中靜卧的動物是否為「吳牛」尚無定論,但與犀牛形貌差距太大,定名為「吳牛喘月」比「犀牛望月」應更為貼切。有學者根據畫面中水天相接的浪濤認為此物並非「吳牛」,而是鎮水神獸「井木犴」。

源於先民對遙遠星辰的自然崇拜,結合天文學的經驗知識,「井木犴」被古人認為是二十八星宿中掌管水事的井宿主神,屬南宮朱雀的七宿之一。井宿共有八顆星,春分時節八星的分布呈現一口水井的模樣,因而得名。從宋金吳牛喘月帶柄銅鏡來看,「井木犴」靜卧在月光下波浪滾滾的岸邊礁石之上,履行著鎮水神獸的職責,空中的數顆星斗正是其主星井宿,以此圖案為飾的銅鏡,喚作「井宿鎮水鏡」倒是不無道理。

三亞博物館藏宋金吳牛喘月銅鏡鏡背紋飾

傳說中的「井木犴」從形貌上來說,與水牛和犀牛相似,實際上自秦以來,歷代鎮水所用的「井木犴」也確是以牛或犀的形象出現的。西漢揚雄在《蜀王本紀》中寫道:「江水為害,蜀守李冰作石犀五枚:二枚在府中,一枚在市橋下,二枚在水中,以厭水精,因曰石犀里。」講的是秦國蜀地郡守李冰曾作五頭石犀牛,其中兩頭置於江水中,以「厭勝」之法防患水害。《茶陵州志》也記有:「南浦犀亭在州城南,宋縣令劉子邁因江水盪決南城,鑄鐵犀,重數千斤,置岸側壓之。」茶陵地區的民間傳說講到,劉子邁之所以會鑄犀乃是河神託夢,要他用「萬戶針」鑄犀置江岸,方能鎮河妖,防水患。在劉子邁離任之際,送禮之人都被拒之門外,卻只收鐵針,百姓敬其清廉爭相送針,劉子邁將針鑄成鐵犀,終於鎮住了洣江水患。《昆明縣誌·政典志·祠祀》也記有:「嘉慶年間,蛟汛為患,地紳范銅犴一,以鎮水怪,其形似牛,獨角伏地,昂頭視江水。」此銅犴至今仍鎮守在昆明盤龍江畔。

古人置放鎮水神獸自然有「厭勝」的迷信色彩,但在岸邊鑄「井木犴」確實有預測水位高低的功用,等汛期水漫神獸,則預示水患將至。細觀宋金吳牛喘月帶柄銅鏡中滔滔巨浪旁的似牛動物,其雖是望月,但漫天江水前全無懼態,說其是鎮水神獸「井木犴」倒也貼切。

犀牛回首遙望月

鏡架是銅鏡的附座,可以固定鏡身並抬升鏡面,弄妝的佳人不用手持銅鏡,席卧而坐便可以臨鏡梳洗。因而鏡架的出現解放了人們的雙手,是銅鏡發展過程中的重要節點。在東晉顧愷之的《女史箴圖》中已出現成熟的鏡架:左邊一女臨鏡端坐,身後一女為其梳發,二女正前方便置一鏡架。與「吳牛喘月」和「井宿鎮水」的平面紋飾相似,鏡架中還流行一種「犀牛望月」的立體造型。

海南省博物館就藏有一件犀牛望月鏡架,銅質,長18.2厘米,高13厘米,犀牛作自然跪卧狀,回首望天,背上祥雲升起,托起一彎新月,以承托銅鏡之用,鏡架槽內置鏡後,牛則又呈望圓月狀,設計極為巧妙。此銅鏡年代原定為清,但從犀牛造型和雲紋等特點來看,還留有明代風格。犀牛的形象極為寫實,明顯不是「吳牛」,鏡架也僅表現犀牛遙望雲月的姿態,故命其「犀牛望月」確實比較貼切。

海南省博物館藏清犀牛望月鏡架

「犀牛望月」出自《關尹子·五鑒》:「譬如犀牛望月,月形入角,特因識生,始有月形,而彼真月,初不在角,胸中之天地萬物亦然」。犀牛自古就被認為是具有靈性的動物,唐代李商隱的詩云:「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民間傳說犀角的「髓芯」剖開後,周圍有一圈圈近似圓月的同心圓,故而認為遙望月亮的犀牛是在以角吸取月華。

有關犀牛的傳說也多見諸於典籍,古人拘於認識的局限,認為通過燃燒犀角,便可見到神怪,「犀角通靈」之說流傳甚廣。《崇禎紀聞錄》中記有「幸遇神爺秉燃犀之照,水怪潛形;奮焚樹之霆,山精破膽。」《晉書·卷六十七·溫嶠列傳》中載:東晉的名將溫嶠,曾至水深不可測的牛渚磯,世間傳說此地藏有水怪。溫嶠燃犀角而觀,只見水中的怪物奇形怪狀,有乘馬車的有穿紅衣的。夜晚溫嶠夢到有人很氣憤地指責他,說你與我們幽明有別,不該用犀角照水,不久溫嶠竟患疾而終。即便古人認為犀牛通靈,但較之二十八星宿之一的井木犴還是缺乏神性,用井木犴來做鏡架,「鎮」的意味更加明顯,並帶有鎮宅驅災的效用,所以也有學者認為海南省博的此類鏡架也可命名為井宿望月鏡架。

我們無法穿越時空,去詢問古時的工匠,他們描繪的是「吳牛喘月」還是「犀牛望月」,亦或是「井宿鎮水」。但作為傳統文化的具化物和時代傳承的記錄者,宋金吳牛喘月帶柄銅鏡和清犀牛望月鏡架都是不可多得的歷史與藝術珍品。(劉亭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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