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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勇|張愛玲有沒有「苟且偷生」?

費勇|張愛玲有沒有「苟且偷生」?

費勇|張愛玲有沒有「苟且偷生」?

因為李安的電影,張愛玲《色·戒》廣為人知。當年很多人為了看未經刪節的版本,專門從內地跑到香港去看這部電影。張愛玲的小說里,性的描寫幾乎只是淡淡的暗示。顯然,在張愛玲的內心,性不是重點。重點是什麼呢?我們不妨讀讀張愛玲談她自己寫包括《色·戒》在內的三個短篇的緣由:

這三個小故事都曾經使我震動,因而甘心一遍遍改寫這麼多年,甚至於想起來只想到最初獲得材料的驚喜,與改寫的歷程,一點都不覺得期間三十年的時間過去了。愛就是不問值不值得。這也就是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年已惘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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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by 《色·戒》

張愛玲用了一個「情」字。三十多年反覆摹寫這個故事,內中情由,只有她自己明白。

《色·戒》先後發表在1977年12月的《皇冠》和1978年4月11日的《中國時報·人間副刊》。1978年10月作家張系國在《人間副刊》發表《不吃辣的怎麼胡得出辣子?——評<色·戒>》,認為《色·戒》是歌頌漢奸的文學,而「歌頌漢奸的文學——即使是非常曖昧的歌頌——是絕對不值得寫的。因為過去的生活背景,張愛玲女士在處理這類題材時,尤其應該特別小心謹慎,勿引人誤會,以免成為盛名之瑕。」

張愛玲很快作出了回應,寫了一篇《羊毛出在羊身上》,辯白小說並沒有歌頌漢奸,相反,對於易先生是有批判的。

張愛玲一生最風華正茂的幾年,恰是在日本人佔領上海期間。1945年日本投降,民國政府立即開展「肅奸」行動,逮捕了包括周作人在內的一批文化人。張愛玲並不在政府的漢奸名單上,但因為她一直是淪陷區當紅作家,尤其是和胡蘭成的關係,使得她成為攻擊的對象。1945年11月,有一本署名司馬文偵的書《文化漢奸罪惡史》,將張愛玲、張資平、關露、潘予且、蘇青等十六個作家列為文化漢奸。

在戰爭年代,當政府不能保護人民的時候,人民有沒有苟且偷生的權利?張愛玲很少為自己辯白什麼,但是,從四十年代到七十年代,一說到漢奸,她還是很在意,都要辯說幾句。1947年她的《傳奇》增訂本出版時,她寫了《有幾句話同讀者說》,謹慎地為自己辯護:

我自己從來沒有想到要辯白,但最近一年來常被人議論到,似乎被列為文化漢奸之一,自己也弄得莫名其妙。我所寫的文章從來沒有涉及政治,也沒有拿過任何津貼。想像看我唯一的嫌疑要未就是所謂大東亞文學者大會第三屆曾經叫我參加,報上登出的名單內有我。雖然我寫了辭函去,報上仍然沒有把名字去掉。

張愛玲說自己寫文章從來沒有涉及政治,倒是實話,她許多作品的背景都是抗日戰爭,但抗日戰爭僅僅是一個背景。《色·戒》可能是唯一一篇正面描寫抗日戰爭的作品,但裡面的「抗日學生」王佳芝,卻在關鍵時候起了一個恍惚的念頭:這個人是真愛我的。然後,賠掉了自己的性命。這篇抗戰小說確實非常曖昧,焦點好像並非敵我之間的鬥爭,而是男人與女人之間的拉力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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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佳芝造型靈感來源 by 豆瓣

耐人尋味的是張愛玲對於戰爭的反應方式。1937年中日戰爭爆發,幾乎所有的中國作家都有激烈的反應。蕭紅1937年寫過這樣的文字:

「我們就要回家」。

蕭紅的反應相比於大多數作家,已經相當具有女性色彩。但不管怎樣,在蕭紅的意識里,關於這場戰爭的正義與非正義、解放與奴役之間的界限是清晰的,她仍有著那個時代共通的熱情。

而張愛玲,卻好像只有冷漠。她完全以一個生活化的個人身份來看待這場戰爭。誰發動了戰爭?為什麼發動戰爭?作為一個中國人應該如何面對戰爭?諸如此類的問題,張愛玲連一絲一毫的念頭好像都沒有。

在香港期間,她親歷了日軍佔領香港的過程,留下了一篇《燼餘錄》,足以顯現張愛玲對於戰爭的反應方式:

在香港,我們初得到開戰的消息的時候,宿舍里的一個女同學發起愁來,道:「怎麼辦呢?沒有適當的衣服穿!」

至於我們大多數的學生,我們對於戰爭所抱的態度,可以打個譬喻,是像一個人坐在硬板凳上打瞌睡,雖然不舒服,而且沒完沒了地抱怨著,到底還是睡著了。

能夠不理會的,我們一概不理會。出生入死,沉浮於最富色彩的經驗中,我們還是我們,一塵不染,維持著素日的生活典型。

我記得香港陷落後我們怎樣滿街的找冰淇淋和嘴唇膏。

同時期有很多中國作家寫香港的淪陷,無一例外著眼點在於日軍的暴行,抗日軍民的英勇奮鬥。只有張愛玲,看到的只是戰爭硝煙下平凡人的嘴臉。

她觸目驚心地寫到自己與別的同學看護傷員時的厭惡之心,甚至歡欣鼓舞地看著傷員終於死去,因為可以減輕負擔。她還寫了人們如何為了逃避對於死亡的恐怖,而迅速結婚,只是為了攀住一點實在的東西。在這裡,張愛玲的文字顯得十分殘酷,又有一種犀利的拷問。

在一場民族戰爭里,普通人應該承擔什麼責任?作家應該承擔什麼責任?能不能作為一個旁觀者和局外人?一個作家在戰爭年代,是不是一定要寫抗戰?這也是沈從文當年的疑問和苦惱,不寫抗戰,寫日常生活,寫生活的美,是不是就是消極甚至反動?

一切個人化的生活情趣、生命悲歡,都被斥之為消極或反動。張愛玲的一生,困擾於「戰爭」「革命」的語境,卻專註於瑣碎的事物、日常的生活場景、物質的迷執。在一切都在動搖、毀壞的時代,任何一點可感的、當下的存在都飽滿著生命的充實,顯得彌足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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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愛玲

今天,大多數中國讀者並不關心歷史,也不關心政治,他們喜歡張愛玲,只是為她的文字,以及那些平凡而深遠的故事。張愛玲的觀察也許是深刻的,旗幟、標語、激情都是過眼煙雲,時間會使一切變得模糊,積澱下來的,是另外一種東西。

是不是就像陳芳明說的:「戰爭毀掉了一個中國,卻誕生了一個張愛玲。」

費勇|張愛玲有沒有「苟且偷生」?

值班主編 | 董嘯 值班編輯 | 李星銳

這是第 355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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