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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岡仁波齊》:朝聖中的自我尋覓

文丨吳焱文

作者單位:上海大學上海電影學院

《岡仁波齊》是以紀錄方式即興創作的無劇本作品,雖不屬於紀錄片,但其客觀紀實的表現手法,從人的本能行為出發,表現自我信仰的虔誠和人與自然的崇高關係。大篇幅的景深鏡頭,將自然風貌與朝聖者的動作推向觀眾的視覺中心。鏡頭多半時間作為敘述機制,是客觀、冷靜的,如同大影像師般的存在。同時,敘事上的零視覺聚焦在影片中佔據著較大比例,拋棄對電影內在人物關係的借用,片中人物之間極少互動,甚至很少有以對方目光審視他人的過肩鏡頭。朝聖是他們唯一共同的信仰與紐帶,同時又是與旁人無關、尋找自我的獨立選擇。《岡仁波齊》去陌生化的質感,讓朝聖者在剋制自我與塑造自我的平衡中傳達「日常」之美。

在電影中,當人們試圖思考視覺藝術中的視點表現時,由於攝影機存在的特殊性,制定「視覺聚焦」準繩,以表示攝影機所呈現的與視點所依附人物目之所及之間的關係,顯得至關重要。其中零視覺聚焦是指「畫面並非被任何內虛構世界的機制,被任何人物所看見,屬於一種純粹的無主鏡頭展現」,給人保持一定距離的客觀冷靜的效果。

敘事學中關於時間有多維度的解讀方式:時序,將虛構世界裡的事件序列與它們在敘事中出現的順序相對比;敘事頻率,故事發生次數與講述該故事的次數之間的關係;敘述時間,被講述事件的時間性與講述行為本身的時間性之間的關係。在電影中,通過敘事話語對時間維度的合理掌控,能達到預設的講述效果,也是營造電影生活性與貼近性比較重要的手段。

《岡仁波齊》以11人的朝聖隊伍為表現對象,以一路上的經歷為過程,最終到達岡仁波齊山下為時空線,講述虔誠朝聖以贖原罪這一母題,整個呈現的是一種典型的線性敘事結構。「電影給予我們的印象卻是一個活生生的存在」,我們被逼近於真實的電影性所帶入,產生強烈的情感認同。片中最常用的時距就是場景,朝聖路上的真實時間與故事講述的流動時間高度重合。從芒康縣普拉村一路到拉薩,再到岡仁波齊,包括磕頭、歇息、搭帳篷、飲食、生火、讀經、睡覺等途中的生存狀態,按照時間先後順序十分自然地呈現。這種場景時距的大規模存在很容易將觀眾和影像內的時空距離縮小,達到一種現實「鮮活存在」的效果。

另一方面,重複敘事作為敘事頻率的表現手法之一,體現在對整個朝聖過程中幾項重要的行為動作每天強調性地展示,首先是磕長頭,其次是念經。每天晚上睡覺之前大家會儀式性地聚集在一起,隨著楊培手上的轉經筒轉動而誦經。最後是疊瑪尼堆,瑪尼石在他們眼中是有生命、有靈性的象徵,朝聖隊伍每到休息停頓的時刻都會疊瑪尼堆,通過這種獨特的寄託方式來表達自己的虔誠。這些動作在不斷重複中推進,看似未經安排的自然流動事件為我們帶來「活生生存在」的感受。同時,真正隱藏在這些具有紀實性敘事的虛構故事中的,還有強大的價值傳遞和對於文明歷時性與共時性差異的深刻思考。

索緒爾的現代語言觀認為,語言只是一種符號,它無法再現事物真實的物質性的存在,這對傳統語言觀構成了衝擊。而「敘事學的研究又進一步向我們揭示了敘事者在對某一事件的講述中,無不包含著言說者自己的價值取向、觀點立場以及由此產生的對事件本身的重塑」。電影敘事者立足於故事層之外來建構整個敘事文本,必然會帶有一定的自我判斷和文化立場。在電影《岡仁波齊》中,攝影機與敘事者的邏輯立場是相通的:不管是局限於導演、製作團隊還是擴充到整個影片的促成力量,他們意識到作為外來者,面臨著文化主客體二分的敘事危機,他們自覺地站在文化間性的立場上,強調主體間的對話溝通、雙向融合,通過從表現母題「朝聖」到傳遞「尋找自我」這一共通價值觀念的轉化來塑造一個價值傳遞者的身份。

影片中涉及的文化儀式、語言、動作、意外遭遇,全都納入到日常生活的表現範疇之中,且為每個朝聖者「尋找自我」而服務。從對芒康村早上的燒飯、砍柴、餵羊等作壁上觀式的單純記錄開始,影片交代年事已高的楊培老人、臨盆在即的孕婦、蓋房子遭遇工傷的家庭、渴望贖罪的屠夫各自朝聖的目的。之後,在朝聖途中與藏文化有關的文化符號,轉化為他們自我信仰與歌頌虔誠的指涉物,指向對尋找自我的堅持。正如導演自己所說:「我自己雖然不是佛教徒,但對佛教有一種親近感,見證他們朝聖的過程,對我自身而言也是一種修行,這種修行不一定歸屬到佛教,但一定跟自我有關係,這一年就是不斷發現自我的一個過程。」

一切作品都是具有對話性的,而延伸到電影作品中,畫面、語言這兩大視聽元素成為話語敘事的重要支柱,在電影文本內部生成了對話空間,觀眾可以根據這種敘事話語的對話性與雙值性來進行互文性解讀。雖然《岡仁波齊》的敘事者隱去了文化他者的獵奇視角,但觀眾同時存在於電影文本內外兩個時空,內部的日常生活是朝聖過程的自然流動,外部的日常生活卻已完全被湮沒在景觀炫示之中,消費社會、城市化進程與現代科學技術,早就打破傳統藏民線性單調、蒙昧的生活方式。觀眾在觀影過程中因畫框內外世界的高度反差而帶來的心靈震撼,這恰恰是文本內外空間造成的,也就是敘事文本與觀眾相遇時進行對話產生的複雜感受。

《岡仁波齊》敘事文本中的聚焦方式、敘事時間、敘事者等話語機制,很好地規避了對「他文化消費」的嫌疑。同時,電影在互文性理論中讓觀眾又有了新的對話空間,即現代社會發展帶來的共時性存在中的歷時性差異,使得現代科技的發展對古老傳統習俗的生存境遇產生巨大衝擊,對「現代性」作出了反思。總而言之,超越影片《岡仁波齊》故事和話語本身的敘事學研究,能夠更深入地理解文化、歷史、價值觀念、意識形態對敘事文本的隱形塑造。

本文節選自《南方電視學刊》2018年第1期

媒意見編輯:李捷思

媒意見美編:嚴漢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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