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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零的張愛玲

胡蘭成張愛玲簽訂終身,結為夫婦,願使歲月靜好,現實安穩。

這是1944年胡蘭成與張愛玲結為伉儷時,兩人簽訂的婚約。

佛說:是情皆孽,無人不苦。

世上是沒有永遠的契約的,所有海枯石爛的信誓都是善意的欺騙!

張愛玲以後的歲月並不靜好,現實也不安穩,在歲月中蹉跎。而風流成性的胡蘭成,用情是專,移情亦專。抗戰勝利前夕,胡蘭成來到武漢創辦《大楚報》,卻在戰火紛飛的武漢,喜歡上了漢陽醫院年輕單純的小護士周訓德,卻又在逃難途中和斯家小娘范秀美乾柴碰烈火般地好上了,追蹤而來的張愛玲目睹著胡蘭成紅火的現實一幕,她心如死灰,失去了疼痛的感覺。這個在淪陷區的文學廢墟上創造過驚世傳奇的才女,以後再也難以創作出她的驚世之作,她的心靈被她的眼淚所洇濕。

張愛玲是一個用情專一的人,就是幾十年後她的美國丈夫賴雅死後,她仍一直堅稱自己是賴雅的夫人。張愛玲能夠寫出洞察人世的作品,讀懂自己的人,卻讀不懂胡蘭成,頗有城府的胡蘭成知道日本人的失敗只是一個時間問題,曾唧唧我我地對張愛玲說過「我必定逃得過,惟頭兩年里要改名換姓,將來與你隔了銀河亦必定我得見」的話,至情的張愛玲回答他「那時你變姓名,可叫張牽,又或叫張招,天涯海角有我在牽你招你」。瞧,好一個感情專一堅如磐石的痴情女子。但是,胡蘭成深深地刺痛了她,哀,莫大於心死。她再也無法文思噴濺般地創作了,她寫的小說如《浮花浪蕊》等只有嫻熟的技巧,而沒有新的內容。

卑睨一切的張愛玲迎來了新中國的成立,作為中共領導上海文藝工作一把手的夏衍,出於愛才,在1950年7月召開的上海市第一屆文代會上邀請她出席。但已由「絢爛之極歸於平淡」的張愛玲,仍衣著典雅、神色凝重地出現在那個新時代的文化人面前。可是,此時的張愛玲似乎還沒有完全解脫內心的孤獨和憂鬱,而且迅猛而來的文藝為政治服務的潮流,又使她備受非議,她已失去了淪陷區時期文學創作中能夠獨自享受的恣意和揮灑,她在才情才華如昨日黃花一般快速地凋謝,枯萎,她的心靈世界也開始自閉起來,她走不出愛情帶給她的憂傷和悲涼。

1952年,張愛玲想去香港,理由是10年前日本鬼子的侵略造成香港港淪陷,使她輟學,所以想赴香港大學繼續學業。這年,她來到了香港,先是供職美國新聞署的駐港機構。解放之初,中國大陸流行著帶有南泥灣勞作的快樂精神的秧歌,男女間的歡戀也建築在苗正根紅之上,張愛玲根據自己在新大陸的所見所聞,創作了兩部長篇小說《秧歌》和《赤地之戀》。

這兩部作品我沒有機會讀,但聽讀過的人說,張愛玲對1949年後的大陸的了解缺乏認識和捕捉能力,她見證過的是太多浮游的感情和倉促的生命。據說,這兩部帶著張愛玲思想傾向的小說亮相香港書市時,並不被讀者追捧,連她自己也覺得不滿意。

也是這兩部小說,張愛玲還認識了「五四」新文化運動的發起人之一的胡適之先生。

張愛玲那顆充盈著真性才情的心,總有太多的感情傷痕,如褶皺一樣橫亘著、蠶食著。也許,作為一個名人,人們都習慣用崇敬之情來仰視她。其實,生活中的張愛玲除了愛漂亮、愛標新立異外,她和普通人一樣,渴望愛人和被人愛,而感情上的重重一擊,使她無法走出傷感的泥潭,她深居簡出,很少和人來往。當她來到自由港的香港後,遙望著一水之隔的大陸,曾經的疼,曾經的付出和曾經的山盟海誓猶在耳邊,這使她想尋找一個庇護之所、一個可以依賴的人,渴望著去國他鄉,遠離傷心之地,將自己深藏在另一面獵獵飄蕩的旗幟下。她像一個疲於奔命的旅人一樣,最終選擇遠渡重洋移居美國。

張愛玲的愛情是不幸的,她想尋找庇護,她卻得不到庇護,她的愛情雖然美麗得五彩繽紛,但卻像煙花一樣,開時艷麗如驚鴻般短暫,謝時繽紛如落葉般迅猛。1955年秋天,張愛玲移居美國紐約,以寫作為生。後來,她遇見了她生命中的另一個重要人物,一個很有才華的、一個奉信馬克思主義的美國劇作家賴雅。這樁跨國婚姻足以讓人難以理解:張愛玲的前夫胡蘭成是一個反共投敵的無行才子,而賴雅則是一個共產主義的信徒。這表面的矛盾實在反映出張愛玲崇尚的是唯美的愛情,年齡的差異不是她擇偶的門檻、信仰也不是一條鴻溝,她所嚮往的愛情是注重一個人的才華和情趣。

文學天才的張愛玲,其祖父張佩綸是清末同光「清流派」的中堅人物,外曾祖父又是大名鼎鼎的清末巨臣李鴻章,她的身上流淌著貴族的血液,在這樣一個甜蜜的家族裡,精緻的生活情趣和少於世故的養尊處優,使她的感情世界比別人多一份奢望。

張愛玲其實也是一個天馬行空式的我行我素的傲慢之人,她有自己的主見,在愛情上更是如此,在寫作上也如此。她曾經在《傳奇》的再版序言中鏘鏗地說過「出名要趁早呀」!早在敵偽時期的上海灘,一些好為人師的左翼作家們,要她把她的小說集《傳奇》送交開明書店保存,待到和平後出版發行。可是,張愛玲硬是要「趁早出名」出版。

我們可以肯定的是,對政治和政治時局不感興趣並對政治保持「潔癖」的張愛玲,如果不是「趁早出名」出版她的小說,這個出自偏門的作家的作品可能到後來就連發表的機會也不會有,也許張愛玲不是我們現在許多「張迷」們看到的張愛玲了。

當她和大於自己30歲的賴雅結成伉儷後,她研究有關文學理論,翻譯文章,並寫作和構思一部長篇小說。但是,她和賴雅的經濟並不富裕,而且在通行英語的西方世界,她並沒有取得創作的成就,就連中文創作也進入低潮,生活也很困難並常陷入困境。為改善夫妻倆的生活條件,1961年,作為一個擁有美國國籍的中國作家,為了生活和重振文學創作,她遠涉重洋來到台灣搜集資料。也就在那時,她寫於四十年代的作品在台灣紅火起來,她感受到自己的文學天賦異稟首次被世人所認可。但是,這年秋天,正在台灣的她接到來自美國的電話:賴雅先生中風了。曾經想得到庇護的張愛玲,卻得不到她所希翼的庇護,她顫抖著手握著電話,悵然若失。當她從賴雅的女兒霏絲那裡得知賴雅的病情嚴重後,又心生悲涼,但她身上的錢還不夠她賣一張返回美國的機票,她只得疲憊地按照原計划去香港,寫她頗有紅樓情結的《紅樓夢》劇本,可以得到一筆豐厚的稿費支付賴雅的醫藥費。很不幸的是,劇本出來了,電影公司卻放棄拍攝計划了,這一決定使她已經窘迫的經濟條件無法得到改善!

張愛玲帶著無助、無望和對香港的倦怠回到美國,從此,癱瘓在床的賴雅成為她照料的負擔,那時的張愛玲愛情的熱情早在與胡蘭成的婚姻中燃燒盡矣,雖然胡蘭成想通過台灣文化人表示要給她寫,但被她婉拒了,她需要平靜和安穩,她在艱難中平靜地陪伴著賴雅,直到賴雅1967年去世。

作為一個名門望族之後,加之自身的才華,張愛玲自覺不自覺地與人產生「距離感」,而實際與功利,又促使她是一個典型的個人主義者。這種根深蒂固的思想基礎,張愛玲只得獨自在失眠的夜嚶泣、悲傷和寂寞。

賴雅的去世後的張愛玲,已青春不再,激情燃盡。也許她看破了太多的人事物非,默默地在一些大學裡擔任翻譯和研究工作。儘管當時的台灣文學界一波一波地涌動著張愛玲熱,海外的一些文學評論家和學者也將她視為中國現代最優秀的小說家,她的海外影響日隆,研究她的小說成為一門學問。可是,張愛玲索居離群、絕少露面,過著深居簡出的生活,並還常以託病等形式婉拒一些採訪者,在美國加州大學陳世驤教授手下做事,淡出於世俗的生活圈。

1969年7月,張愛玲從美國波士頓來到伯克萊的陳世驤教授手下的中國研究中心工作,由於台灣、香港兩地重印了她的許多早期作品,掀起了兩地經久不衰的熱潮,她在美國的華人圈裡也受到重視,拿港、台兩地的版稅和出版六十年代的書所掙的稿費,她的經濟條件大為改觀。她沒有停下自己的筆,她割捨不了自己深深眷戀的文學情結。

陳世驤教授去世後,張愛玲離開了伯克萊,選擇了曾經與賴雅一起居住過的城市洛杉磯,在那裡閉門幽居,孤獨地寫作,並開始了她此後20多年的孤獨歲月。期間,她根據胡蘭成當年講給她聽的一個真實背景的故事,創作了被人們推崇為張愛玲創作又一高峰的中篇小說《色·戒》。小說中的王佳芝被易先生陪著她買珠寶的情境所眩惑了,原來這個人是真愛我的!?一念之差鑄成大錯了。身上氤氳著小資情調的張愛玲,雖然讀不懂忠貞不屈之士的內心世界,但這篇小說用文學的語言展示了女性的心理細膩而真實,也許張愛玲是想通過《色·戒》這部小說來,展示女性和男性的不同價值取向,以及悲劇人物的悲劇命運。

張愛玲在她的孤獨歲月中,性格比以前更加怪異,十天半月到住宅樓下取一次信,為了避免人家看到她,還是深更半夜下樓去取的。有個自稱19歲就崇拜她的台灣記者戴文采想採訪她,一個月不得見,後來租房住在張愛玲住所的隔壁,一次看到張愛玲出門倒垃圾就尾隨,但張愛玲覺察到她後竟返回房間。她過著封閉的生活,她不想被外界了解,也不想了解外界,她的作息時間也完全有悖於常人,常日夜顛倒地工作和生活,張愛玲的作品中很多場景的描寫都以月亮作意象,她太喜歡月亮了,她對月亮的描寫也格外的嫻熟圓潤,這可能與她與月亮共進退的生活有關。

張愛玲在洛杉磯,不愛露面、深居簡出,專心地寫作《紅樓夢魘》和翻譯《海上花列傳》及書評雜感。晚年的張愛玲還碰上一件不幸的事:1986年上半年的一次外出時,被一個南美青年駕車撞成右肩骨裂。

「使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1995年的9月9日,曾經擁有風華絕代的張愛玲,被人發現病逝在洛杉磯的公寓中,享年75歲。這個瘦小的中國老太太,穿著赭紅色旗袍,平靜地躺在公寓大廳地毯上,而窗外是老人所喜歡的銀色月亮,無言地顫動著淡淡的光,酒在她安祥的身上……

本文參考書《中國才女的紅塵舊夢》、《張愛玲傳略》、《胡蘭成的今生今世》和夏世清著的《色戒》

(寫作於2008年初春,修改於2018年初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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