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動嫁人後，這個婚離不掉了
文/梅吉
01
過了25歲後，鍾嘉婉就不再願意過生日了。
每每看著鏡子里那張韶華不再的臉，她的心裡，滿滿地都是怨氣，她覺得冤，最美的那些青春，是白白的流逝了。
今天是她30歲的生日，周坤一大早起來就煮了兩個雞蛋和一碗長壽麵。他說，生日吃雞蛋，這一年就像雞蛋一樣，一滾就過去了，順順利利的。
鍾嘉婉掃了一眼他遞過來剝好的雞蛋，冷著臉就去上班了。
這一兩年，老有人問她，什麼時候要孩子？問得多了，她也不得不認真地想一想，可想來想去，都不願意自己的婚姻里多一個孩子。然後就明白了，原來自己是不願意給周坤生孩子，她對他的感情，沒有深到那一步。
她一直覺得自己的婚姻是一場陰謀。年輕時候的她，雖然不是艷壓群芳，也是有著幾分姿色的。在一家三甲醫院做護士，明裡暗裡追求她的男子也有些許人，她心比天高，心裡認定自己的男人應該是出類拔萃、學識淵博和文質彬彬的。
有一晚她值了夜班回家，在路上遇上了兩個流氓。他們搶了她的包，欲對她施暴的時候，周坤出現了，他拼了命地救她。
當時的鐘嘉婉是真的被感動了，他那麼瘦小，單薄，根本不是兩個流氓的對手，被打翻在地，他們的拳頭，紛紛地落在他身上。是她的尖叫聲，引來了路人，流氓才跑了。
周坤被送進醫院檢查，渾身都是青紫淤血，倒都是外傷。但要命的是他的下身被踢傷了，醫生說這很難恢復，也許以後都不能過夫妻生活了。鍾嘉婉不知所措地看著周坤，她對他的愧疚象潮水一樣席捲而來。
那幾日她在醫院裡照顧他，盡心儘力地彌補著。
周坤的母親知道他的病情後，變得不依不饒，當著鍾嘉婉的面就罵罵咧咧地，若不是救她，她家也不會斷子絕孫了。她也罵周坤，個芍（傻瓜）呀，當么英雄逞強，別個真的會感激你呀，還不當你是個芍，以後哪家姑娘會嫁你，你就打一輩子的光棍吧！
她用武漢方言罵得很難聽，而周坤耷拉著腦袋，沉默地由著他母親。鍾嘉婉看他的樣子，真的可憐，心裡一熱，脫口而出：「我嫁他。」
那個時候是真的頭腦發熱，又那麼地年輕，心裡充滿著大無畏的犧牲精神。雖然明知道她對他，除了感激和愧疚，別無其它感情了。她的話讓他的母親欣喜若狂，對她的態度就來了大轉變，可他卻對她冷淡了起來。他不答應，他的母親就一哭二鬧三上吊。
他們的婚禮辦得很低調，她也沒有告訴家裡人他的病情。
新婚之夜，他把她的手放在手心裡，輕輕地摩挲，他說，我會拿了性命來對你好，不讓你受半點委屈的。
她卻有些生硬地說，睡吧，睡吧！
窗外是暗無天日的黑，其實，從衝動地說要嫁他起，她就後悔了。
02
沒有愛情的婚姻，就如同癌症，沒有希望，只能等死。
雖然婚後，周坤全身心地待她好。她愛喝豆漿，他就在頭一天晚上泡上豆子，第二天榨新鮮的豆漿給她喝；她喜歡看韓劇，他就買了最好的家庭影院，租下碟片給她看；她生理期不舒服，他就熬紅糖水給她喝；他給她買好看的衣服，卻捨不得給自己添一件新衣。
她從來不帶他去參加聚會，她覺得那會丟了她的臉，模樣條件比她差的女友都嫁得很好，可她呢？他對她再好又怎樣，她到底還是吃虧的。
他不讓她做家務，洗衣做飯刷碗都攬了去，他母親有時候過來見著就罵，這是娶了個媳婦還是供了尊菩薩呢？
他不語。生怕她為他母親的話生氣，陪著笑臉的哄她。她心裡冷冷的，她根本不會生氣，為這些不相干的人生氣，不值得。她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去緩和她和婆婆之間的關係，她覺得，自己嫁給他，已經是對得起他了。
如果不是嫁給他，那她肯定會有更美好的婚姻生活。越來越多的怨氣，就不再掩飾，對他，更是冷。
更讓她覺得冤的是，他的病竟然好了。
他歡喜不已，而她，卻有了上當受騙的感覺。夜裡，他小心翼翼地扳過她的身子親吻時，她就想，如果那個時候，自己真的被強暴了，會不會更好一些？
她有很多的理由嫌棄他，他矮，才一米七；他沒前途，不過是事業單位的小公務員，級別是最低的；她嫌他不懂浪漫，不會情趣，嫌他不圓滑，不世故，還有，他有那樣一個臭脾氣的媽。
轉眼，結婚已經五年了，她越來越覺得壓抑。
是這個時候，遇上了王希明。他是海龜，臨床博士，一來就當上了住院部的主任。
鍾嘉婉的心裡突然變得柔情似水，她看他的眼神，崇拜而迷離。好象那些白白流逝的青春又回來了，她覺得他的身上有著一層光環，灼灼生輝。他分析病情時的縝密，他做手術時的沉穩，他說話時的幽默，他待人接物的紳士……在她看來，是愛情來了。
她灰暗的婚姻生活，終於有了希望。
對周坤，她幾乎沒有多想。他們沒有孩子，財產她也可以放棄，若他們離婚，根本不會有什麼複雜。再說了，她和他媽根本處不好，他媽應該是樂意的。
她都已經三十歲了，再也沒有時間耗下去了。
他們都是成年人，在彼此的眼裡都能看出些什麼，一切都是水到渠成。有天夜裡，她給他送宵夜的時候，他就握住了她的手。
原來，愛情真的遲到了，但，它終歸是到了。
她快樂地像個少女，走路時都哼著歌，她知道，王希明離異，他這邊根本沒有問題，現在，只要她離婚了，他們就可以長久地在一起了。
03
鍾嘉婉對周坤宣布，她現在要炒股了。他說，現在股市那麼動蕩，別炒了。她睨著眼看他，我偏要炒，你不答應我們就離婚。他就不再說話了。
她變得越來越肆無忌憚，為小事也要和他母親吵上一架，對他冷漠，不讓他碰她。他越來越隱忍，沉默不已，這卻讓她越發地看不起他，狠狠地罵，芍樣！
直到別人找周坤要錢，他才知道，鍾嘉婉借了許多的錢來炒股，她虧得很慘。可她卻像個輸紅眼的賭徒，越是虧就越要賭。
她是存心要虧掉這些錢的，這樣就能逼著周坤自己提離婚了。當年他救了她，她又嫁給救命恩人，報社還當做一段佳話來採訪過他們。作為「見義勇為」的家屬，她在工作上也享受了一些照顧，這也是她不能主動提離婚的原因了，她背負不起「忘恩負義」的罪名，別人的唾沫就能把她淹了。
醫院收了一個病人，是個愛滋病患者。好多護士都不願意去護理，鍾嘉婉就主動請纓去照顧。她在家裡開始有意無意地提到那個愛滋病人。
她看見周坤的眉頭皺了皺。她說，你不會嫌棄我吧。他笑了笑，你的工作我肯定支持的。
兩個月後，周坤在鍾嘉婉的抽屜里發現了一份HIV抗體檢測，檢測的結果是陽性。鍾嘉婉對他已經灌輸了一些知識，如果檢測結果是陽性，那麼就不排除她是艾滋病感染者。那一份報告當然是偽造的，她亦是故意讓他看見的，既然她炒掉家裡的積蓄他都不提離婚，那麼她是愛滋病患者了，他鐵定會提出離婚了。
04
讓她頗感意外的是，即使她知道那份檢查結果周坤已經看過了，他卻沒有表現出任何地異樣。他在夜裡緊緊地抱著她。他說，嘉婉，我知道你嫁我是委屈了，但我真的很愛你。
結婚這麼多年，他從來沒有說過他愛她，她的心裡，就動了一下。她想起很多的事來，一點一滴，都是他對她的好。
那些日子，他明顯地瘦了不少。她知道，他到處在找著偏方藥方來治療她的病，他在夜裡整夜地摟著她，她一動，他就醒來，好像生怕她不見了。他為了讓她心情愉快，買了笑話書來背，然後講給她聽。他抽了時間帶她去旅行，在藍天白雲間，鍾嘉婉突然覺得，其實身邊的這個男人很偉岸。他對她的不離不棄，讓她的內心，滿滿的都是感動。
這份本來為離婚而製造出來的檢查報告，現在卻變成了一塊試金石，讓她看出了他的真心，讓她開始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而反思。這段婚姻里，她還是享受到了幸福和關愛，只是一直覺得他配不上她，所以才會生硬地抗拒著他。
她對他的語氣就軟了下來，說不清，是感動還是感激。
她和王希明再約會的時候，鬼使神差地就說了句，我去做了份HIV抗體檢查。她感到他的身體硬了一下，然後就小心地避開了她。她的心裡有些失望，不過是一個小試探罷了，可他這樣的反應也太明顯了，他也是醫生，知道愛滋病的傳播途徑，只是正常的工作護理，她怎麼會被傳染上呢？
他問她的結果，她就有些賭氣地說，還沒有出來呢！
不過那幾日，王希明都躲著她，不再和她親近，好象她已經是病菌的攜帶者。有天檢驗科的小王來找她，說王主任在找她的HIV檢查結果報告。她狐疑地說，你什麼時候做了這樣一個檢查，是不是單子弄丟了？
鍾嘉婉的心，就冷地結了冰。她把王希明堵在手術室外，她說，你得給我們的以後一個交代。他臉色鐵青，看著人來人往的走廊嚴厲地說，我們有什麼關係？我憑什麼給你交代？
她像個潑婦一樣，狠狠地踹了他一腳，然後跑開了。
她真的病了，低燒，咳嗽，夢裡不停地跑。醒來的時候，周坤就趴在她的床邊睡著了，她輕輕地說，周坤，我們離婚吧，我對不起你。
是真的覺得對不起他，她把這些日子的事一股腦地全告訴他了，她故意炒輸了錢，其實那些錢還在，她故意做了假病歷，其實她根本沒有病。
他一直垂著頭，手覆在自己的臉上。她拽過他的手說，你罵我，打我，我決不怪你！
然後她就呆住了，他的手心裡全是淚。他哭了，像個孩子一樣，嚶嚶地哭泣。
05
鍾嘉婉從來不知道，原來有些感情是可以培養的。比如她和周坤的，她一直覺得自己不愛周坤，可是當周坤搬出去的時候，她就覺得心裡空得發慌。
她已經習慣了他在她的身邊，習慣了他來照料她的生活起居。是誰說的，不要把習慣當成愛情，但原來愛情也可以是種習慣。她一直以為自己想要衝出這段婚姻，一直以為離開這段婚姻她會過得更好，其實在五年的點滴生活里，她對他的感情已經累積了起來，原來，她忽略的那些生活，才是婚姻的真正意義。
人總要經過一些洗禮才能長大，經過這樣的一遭後，她終於明白了她的婚姻里有很愛情。明白了那個在她身邊生活了五年的男人，是值得她託付終生的男人。
她一直拖著沒有去辦離婚手續，他也沒有提。周末的時候，她約了他來家裡吃她新學的菜式，他們一起看電影，一起去公園散步……
鍾嘉婉已經想過了，她要努力挽回她的愛情，還有她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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