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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爹找上門,母親拋下養父高興帶我離開,誰料鬧烏龍:養父是親爹

親爹找上門,母親拋下養父高興帶我離開,誰料鬧烏龍:養父是親爹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紙醉金靡 | 禁止轉載

1

我真的很討厭大白。

大白是我的爹爹,不過我從來都沒有叫過他爹爹,因為雖然我才七歲,但是在譽言山莊里,是由我說了算的。

山莊里偶爾有嫉妒我能力的侍女會偷偷地討論說:「唉,莊主真可憐,他那麼愛夫人,夫人又那樣慣著小莊主,現在小莊主都騎到他的頭上去了……」

我可不覺得大白可憐,因為他娶了全天下最美的美人,還生下了我這樣一個聰明可愛、絕世無雙的好兒子。我覺得大白這一世,一定是祖宗積了很多德才修來的福分。

雖然有時會有些小小的不圓滿。

晚上我像以前一樣出來噓噓,路過大白的房間時,正好看見他抱著枕頭在撓門。一個大老爺們兒的語氣可憐兮兮得令人髮指,「楚瑤——楚瑤——好瑤瑤,我錯了,你開開門啊——楚瑤——」

瞧瞧,這簡直是我們男人界的恥辱,女人就是不能慣。男人在這個時候,就應該勇猛地一腳踢開門,借著月光站在門口玉樹臨風地冷笑兩聲,然後毫不在意地轉身揚長而去,宿在花樓里十天半個月不回去。

當然,大白是不敢這樣做的,誰讓這個女人是我娘呢?

所以他只會在看見我路過時,極力維護他那可憐的所剩無幾的威嚴,他抱緊懷裡的枕頭,理理衣服,低低地咳嗽一聲,然後抬頭看著漆黑的夜空,一臉陶醉地對我說:「小白,你看看,今晚的星星多璀璨啊!」彷彿他不是被我娘趕出來而只是出來賞星星似的。

一陣陰風吹過,夾雜著幾多雨絲兒,我裹緊身上的衣服,張了一半的嘴又合上了,算了,還是不要拆穿他了。

我真是個好孩子。

第二天早上起床去吃飯的時候,隔著老遠就看見他笑得一臉殷勤地在給我娘剝花生,我娘眉眼淡淡的,連眼皮子都沒抬起來瞧上他一眼。

我一搖一擺地走過去坐在椅子上,我娘一見我,就問:「小白,昨晚半夜風寒,有沒有凍著了?」

她話音剛落,大白就在她面前打了個噴嚏。

娘收起笑望著他。

大白一張俊臉笑得像剛出爐的包子,手擺得像撥浪鼓,「你不要擔心我,我沒事的……」

娘一言不發,抿著唇繼續看著他。

大白的笑容僵了僵。

娘的眉心微微蹙了蹙。

大白終於慌了,妥協地連連搖手道:「好好好,你別生氣,我往旁邊坐坐就是。」他往旁邊移動一下,然後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這小子身體跟鐵打的一樣,不會傳染給他的。」

娘收回視線,夾了一個肉包放在我碗里,根本沒有理他。

嘖嘖,我搖搖頭,得意地狠狠地咬了一口肉包。

不過我顯然低估了大白的卑鄙程度,他臉上的神色突然一轉,笑眯眯地看著我,聲音奸詐道:「小白啊,昨個兒早上你的夫子來找過為父,他說你昨天上課的時候偷偷親了溫小妞一口,把人家小姑娘嚇哭了是不是?」

我一口包子噎在喉嚨里。

「昨個兒下午你的武師告訴為父,你把隔壁龍家堡的龍小天的胳膊給扭了,有沒有這回事啊?」

我用力一咽,把包子吞下去。

娘淡淡地望過來,不復剛剛的溫柔,問:「怎麼回事?」

我腹誹著大白,臉上露出一抹天真無邪的笑容,「娘,大白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哎?怎麼會聽不懂呢?沒事,為父今日特地約了你的夫子和武師來喝茶,到時候你再好好地和他們談一談,你不懂沒事的,你娘會懂的。」大白湊過來,笑眯眯地一字一句地說。

「啪——」手裡的筷子被我折成兩段。

我果然最討厭大白了!

2

娘和老夫子、武師喝完茶之後,就命人關了我一個下午的禁閉,一直到晚上,我才有機會出來找大白報仇。

我溜到大白的書房旁邊的時候,他正在和一個黑衣人說話。

他的表情是我從來都沒有見過的凝重,眉心微蹙,聲音裡帶著涼颼颼的冷意,「他們查到了?」

單膝跪在他面前的黑衣人好像在發抖,「是,不過屬下沒有打探到他們動手的時間。」

「不知道?」大白挑挑眉,「你是在對我說不知道?」

那個黑衣人噤了聲,頭埋得低低的。

大白沒有再說話,只是往我這邊看了一眼。

我知道這是大白在讓我離開,小小白在我懷裡「咕咕」了兩聲,我就抱著它走了。

小小白是娘送給我養的鴿子,大白最討厭它了,所以他惹到我的時候,我就帶著小小白去找他,看他黑著一張臉盯著小小白強忍著。

大白在做生意的時候,表情冷得跟冰窖里的寒冰似的,嘶嘶地往外冒著冷氣,至今還有人肯和他做生意,這真是一個奇蹟。

看他剛剛那個表情,肯定是他的競爭對手們聯合起來對付他了。

我還是不要在這個時候去報復他了。

我很快為我的一時心軟而感到後悔了。

第二天早上我興沖沖地起了床,小荷姐姐給我梳頭的時候,我還一再認真地強調說出:「小荷姐姐,可不可以給我梳一個看起來風流倜儻、傲岸不羈的髮型?」

她抿著唇笑了笑說:「小莊主是要去見溫小妞?」

我扭捏了一會兒,靦腆地點點頭。

她笑得更開心了,「莊主沒告訴你嗎?你的武術從今天起就是他親自教你了。」頓了頓,她補了一句,「夫人也是同意的。」

晴天霹靂啊晴天霹靂!

「那讀書呢?」我猶不死心地問。

「當然也是請了夫子來莊子里教了,招人的告示都已經貼出去了。」她一臉同情地說。

我憤怒了,我爆發了,我散著頭髮氣勢洶洶地去找大白了。他站在書房的門口笑眯眯地望著我說:「這件事是你娘的主意,你去找你娘,你娘若是同意了,我也同意。」

不要以為我小就好騙,一定是他在我娘面前巧言什麼色,才讓我娘答應了這件事,而只要是我娘決定的事,那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天還是很藍,樹還那樣綠,花還那樣多,我的小小白站在枝頭偏著頭望著我,我卻感覺整個人生都灰暗了。從此以後,我就再也見不到溫小妞那雙濕濕軟軟的眸了,再也不能去扯她流光似墨的頭髮了,再也不能聽見她糯糯地叫我「白哥哥」了。

我決定以離家出走的方式來進行無聲的抗議。

等到大白髮現我不見了,肯定會驚慌失措地派人來尋我,到時候我再大搖大擺地回去,大白一定會在我面前痛哭流涕、捶胸頓足地給我懺悔。

那時我就又可以和我的溫小妞雙宿雙棲了。

3

我離家出走的計劃還沒有付諸行動就胎死腹中了,因為莊裡,發生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有人拿著那張招夫子的告示上門來,結果我娘一看見這個人就傻了。據說大白也傻了,等他回過神來之後我娘就和大白吵起來了,大白氣不過,又和那個姓王的夫子打起來了。

這還是小荷姐姐告訴我的,我聽了立馬興奮地撒丫子跑過去了。

等我跑到前廊去的時候,他們已經打完了,娘和大白對峙著,張開手臂,身後好像還護著一個人,應該就是王夫子了。我撇撇嘴,對他感到很不屑,一個大老爺們兒,和人打架的時候還要女人護著,這真是我們男人界的恥辱。

看看大白,大白他……嗯……他手裡執著劍,劍尖正對著我娘的面門,他定定地看著我娘好一會兒,然後放下手,手裡的劍就「當」地落到地上。

唉,我搖搖腦袋,大白雖然勝了,但是看這個樣子,他還是敗了啊。

不行,我白家的男人,怎麼能敗在這種宵小的手裡!

既然大白搞不定,那就只好我上了。

我整了整衣衫,背著手,昂首闊步地挪了過去,走到大白身邊,握著小拳頭在唇邊咳了一聲,正準備說話,我娘就已經開口了,看著大白的眼神就像刀子一樣,嗖嗖地往外面冒著寒光,「白邵,你竟然騙我。」

大白沉默地偏過頭,過了一會兒才說:「不管你信不信,我不知道他還活著。」

我娘冷笑了一聲道:「事到如今,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嗎?」

大白沒有說話了,那個王公子從後面拉了拉我娘的袖擺,把我娘拉到一邊,然後走上前來,長得眉清目秀的樣子。他對著大白拱了拱手,視線一掠掃到了我,然後眼睛一睜,一副見到鬼似的驚愕樣兒。他伸手指著我,然後回頭看著我娘,我莫名其妙地看過去,我娘卻偏過了頭。

他卻像是篤定了什麼,再轉頭看我時,墨色的眼神溫情脈脈,看得我渾身瘮得慌。

大白神色很不好,黑得像鍋底一樣,對小荷姐姐說:「帶小公子進去。」

那個王夫子急了,回頭對我娘比划了幾下,然後又激動地一步跨過來,伸出手似乎想要來摸我的臉。大白在他的手摸上我臉之前,寒著臉用手擋住了,我順勢後退了一步。

他愣愣地看著我,手尷尬地僵在半空中,神色有些落寞。

還沒等我再看,小荷姐姐就已經上前來拉著我往院中走了。

我掙扎了一下,沒有掙扎開,就這樣被拉走了。

我覺得大白真過分,我還沒有看夠呢,雖然我是小孩子,但是我也是有民主權利的好嗎?

他真是罔顧人權。

4

我被大白鎖在了屋子裡,撐著腮無聊地看著荷包蛋似的太陽落下去,然後是湯圓似的圓月亮升起來,湯圓沒包好,旁邊撒了一些零零星星的麵粉屑,變成了一顆顆細碎的小星星。

沒一會兒,小荷姐姐過來哄我睡覺。

我躺在床上問她:「大白呢?」

她的神色黯淡,幫我把床上的小被子鋪開,蓋在我的肚子上,拍拍我的頭說:「莊主在喝酒,好了,快些睡吧。小孩子,就要早早地睡覺,這樣個子才能長得高高的。」

哼,我都不想吐槽了,這些大人成日里仗著飯吃得比我多,把我當五六歲的孩子哄。

我嘆口氣,乖乖閉上了眼睛。

她起身吹熄了蠟燭,屋裡一片黑暗,我聽見門輕輕打開又合上的聲音,過了一會兒,屋內一片寂靜,我都可以聽見外面夏蟲唧唧的叫聲。我睜開眼,掀開被子,從窗戶爬了出去。

我撒丫子找到大白時,他正坐在後院的屋頂上喝酒,我站在地上抬頭望著他,喊:「大白——」

他從屋頂上看下來,我歡快地沖他招了招手,「大白,快下來把我抱上去!」

他手裡抱著酒罈,坐在屋頂上沒有動,我又招了招手,他只是看著我,隔得太遠,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覺得他從未像這樣。

我突然想到了以前我跟著大白去狩獵的時候,看過林子里被侵佔了地盤的孤狼,它齜著牙朝我和大白低聲地嘶吼。我那時才四歲,顧不得男子漢的尊嚴,怕得縮在他的懷裡,他就很愉快地笑著,伸出寬厚溫暖的手輕輕地蓋在我的眼睛上,擋住我的視線,對我說:「別怕。」

可是今晚,他給我的感覺就像是那天被人侵佔了領地的孤狼。

我忐忑地放下手,小聲地又喚了一句:「大白。」

過了一會兒,他終於放下手裡的酒,腳尖一點,就從屋頂上飛到了我面前。

看著我蹙了蹙眉頭說:「小孩子半夜不睡覺出來瞎溜達什麼?」

我覺得他真專制,所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他一向對我這招沒法子,所以俯身抓著我的胳膊,把我弄到了屋頂上。

月亮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風吹在身上涼涼的酥酥的,瀰漫著酒香。他抱著酒罈飲了一口,嘆了一口氣道:「你娘要是看見我把你弄到房頂上來,又得十天半個月不理我了。」說完又頗為惆悵地灌了一口酒。

我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問他:「今天莊裡來的那個王夫子是誰?」

他神色一變,驀地轉頭看向我,臉色青了又紫,最後又變成了白色,語調嚴厲地說:「小孩子不要管這麼多。」

我撇撇嘴,真拿這些大人沒辦法,都什麼時候了還想瞞著我。

從我記事的時候,我就覺得大白和我娘的相處有些奇怪,根本不像是一對夫妻。我一直以為別的夫妻也是這樣的,可是在書莊裡讀書的時候,才知道根本不是這樣的。

就像溫小妞,她的爹娘就無比恩愛,每次午休的時候,她爹娘都會來看她,兩個人蜜裡調油一樣,黏得分都分不開;再不濟的就是龍小天,他的爹爹經常在外面拈花惹草,然後他娘就會扛著一把菜刀滿江湖地捉姦,經常鬧得堡里雞犬升天。

我還記得有一次下了很大的雪,我娘卧在庭廊上,庭廊的外面開著大片大片的紅梅,小荷姐姐抱著我坐在她旁邊,她眉眼帶笑地伸手逗弄我,大白披著披風從雪裡往這邊來,在庭廊外面脫下披風后眉眼含笑地似乎想進來。

我還記得娘那個時候收了笑,臉色一沉,一言不發地看著他,然後他抬起的腳步就那樣頓在了原地,笑容僵了僵。然後又掛起一抹討好的笑意,從懷裡獻寶似的掏出一塊碧色的玉鉤,站在庭廊外說:「你看,這塊玉據說就是當初鉤弋夫人掌心裡的那塊,你一向喜歡玉石,你看看。」

她恍若未聞,還是小荷姐姐抱著我從他手裡接過了那枚玉鉤,遞到我娘手上的時候,她連看都沒有看一眼,隨手就扔到了廊外的雪裡。

我記得那個時候大白的表情很奇怪,他表情明明是在笑,但是我不知道為什麼,感覺他很可憐。我從小荷姐姐的懷裡往他那邊扭,要他抱,他怔怔地要伸手來接,但是我娘突然把我從小荷姐姐懷裡抱了過去,神色冷厲地對他說:「你別碰他。」

我越過她的肩膀去看他,他的手很滑稽地僵在半空中,然後過了一會兒就轉身走了,連披風都沒有披,漸漸地在風雪中走遠了。

後來,我慢慢地長大了。有次看見他在對我娘說:「楚瑤,你不要這樣,這樣對孩子影響不好。他已經死了,我發誓,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們娘倆的,你為什麼就不能信我一次?」

我娘沒有說話,但是後來他們就會一起出現在我的面前。在書庄的時候夫子教了我們一個詞,叫「粉飾太平」,我覺得這個詞說得真好。

「唉!」我學著大白惆悵的樣子嘆了一口氣,然後難得憂鬱地轉頭看著他問,「大白,我不是你親生的吧?」

他聞言「噗」的一聲把嘴裡的酒噴得老遠,嗆了很久才停下來,臉漲得通紅,抬手一巴掌拍在我的頭上,「臭小子,你聽誰說的?」

我撇撇嘴道:「我又不是五六歲的小孩子,說實話,我是那個王夫子的吧?」

他的臉白了紫,紫了青,然後抱起旁邊的酒罈,滿滿地喝了一口酒。

我強忍著一顆要碎的心,問他:「你和我娘,還有王夫子是怎麼回事?」

我覺得大白其實不想理我的,但是他酒喝多了,他看著天上的月亮,過了好一會兒才神色惆悵地說:「很久很久以前……」

5

很久很久以前,大白和我娘還是我這個年紀的時候,他們就比鄰而居了。大白的娘,也就是我奶奶,給大白請了個教書的夫子,為了拉近鄰居友好和睦的關係,所以我奶奶拉著我娘的娘,也就是我外婆的手,讓兩個孩子共用一個夫子。

這個夫子姓王,有一個和大白一樣年齡的兒子,也姓王。那時候,這三個孩子就一起上課。

大白跟我說:「那時候,你知道的,我可能心智還不是太成熟,就跟你現在一樣。你娘那個時候人雖然小,但就跟個小大人一樣,我喜歡爬樹掏鳥窩,喜歡和夫子對著來。她可能對此很不屑一顧,所以一直不大看得起我,不喜歡和我說話。

「我那時候也覺得你娘挺裝模作樣的,也就不大喜歡她,但是你看看你娘現在的樣子你就知道了。她小時候雖然老是板著臉,但是長得是真好看,粉妝玉砌似的一張小臉,說話軟綿綿的,我就忍不住湊過去逗她。」

我娘根本不理他,我娘理王文翰。王文翰就是王夫子的兒子,從小就不會說話,但是溫潤如玉,一身的書卷氣。大白就經常看見他們坐在大樹下,頭挨著頭地坐在一起看書。

大白對此很不屑一顧,「你娘就喜歡這個調調的。」

大白越來越皮,終於有一天在課上得罪了王夫子。這夫子可不管他是什麼巨賈的兒子,執著三尺的課鞭就劈頭蓋臉地打了下來,大白嚎叫著在床上躺了三天,我娘和我外婆來探望過他。大白和我說,我娘當時就在床邊,看他捂著屁股在床上嚎叫,第一次彎了彎眼角,抿了抿唇,對他露出盈盈的笑意。

大白感受到了屈辱,所以他要報復王夫子,他想了一個很蠢的法子。

他想要拉攏我娘孤立王文翰,他是這樣和我娘說的:「你看,我是大富人家的公子,你是大富人家的小姐,他是窮酸秀才的兒子,又是個小啞巴,我們才是一路人,你應該和我一起玩,我們才是門當戶對的。」

我娘沒說話,狠狠踩了他一腳走了,並從此認為他是不學無術的混賬紈絝子弟,再也沒有對他和顏悅色過。

從那以後,大白就被深深地孤立了。他走到哪兒都可以看見我娘和王文翰在一起,說的東西他全都聽不懂,她在說,王文翰就在旁邊聽著,偶爾比劃幾下,兩人相視默契一笑。

大白很憂傷,只能眼巴巴地看著他們。

他說到這裡狠狠地喝了一口酒,教導我說出:「你看,我在還沒喜歡上你娘的時候就讓你娘討厭了。以後你啊,一定要吸取教訓,要對你身邊漂亮的小姑娘溫柔一點,說不定哪天你就喜歡上哪個小姑娘了,一定要從小就打下堅實的基礎啊!」

我點點頭,深信不疑。

大白後來做了一件很混賬的事,王夫子被抓到偷竊,被他娘辭退了。

大白嘆了一口氣,很惆悵地說:「這是我做過的最混賬的一件事,要不是這樣,說不定你娘也不會這樣地討厭我。」

那是大白栽贓的。

「我那時沒想那麼多,只是不想看見你娘因為一個啞巴不理我而已。他和王文翰被趕走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王夫子整個人都傻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王文翰又說不出話,只是拚命地搖手。你娘替他撐著傘,墨色的眼睛冷冷地瞪著我,然後對我說,『我本來以為你只是調皮,本性不壞,誰知道你根本就是沒心沒肺!』」

大白又狠狠地喝了一口酒,苦笑道:「後來,我很長時間都沒有再看見你娘了。」

直到我娘家裡出了事,我娘的爹也就是我外公在外面惹上了什麼不得了的幫派,被人殺死了,剩下的人找上莊裡來,揚言威脅要把她和我外婆賣到窯子里。

我奶奶顧不得什麼鄰居要團結友愛了,把門插得死死的,還不許讓大白出去。

大白晚上偷偷溜了出去,從院子里翻到了我娘的院子里。那時候我娘正在偷偷地哭,連看見大白都沒有顧得上鄙視他。

大白做了一回男子漢,拍著她的肩膀認認真真地說:「你不要怕。」

然後他被我娘哭著拿著掃把趕走了。

然後我娘和我外婆就連夜收拾東西從後門走了,再也沒有回去過。

大白再一次看見我娘,已經是八年後了。

那時候他長成了皮囊很好的翩翩貴公子,不像小時候一樣不學無術。他南下收購絲綢的時候又一次碰見了我娘。

那時候他把採購絲綢的價格壓得很低,弄得絲綢商人看見他頭就痛,偏偏那年蠶吐的絲很多,絲綢積壓,給這麼低的價,還是得賣。

大白沒想到,被他壓榨的絲綢商人里,會有我娘。

這些絲綢商人從百姓手裡低價收購蠶絲,再被大白低價收購成品絲綢,大白給的價越低,這些商人從百姓手裡收購蠶絲的價格也就壓得越低。

我娘就是賣蠶絲的。

她在找商人理論的時候,知道了背後還有大白這個吸血的,所以她就找到了大白。

大白再一次留給我娘的印象很不好,不僅是個奸詐的商人,而且他還……他還……

對此大白吞吞吐吐地解釋說:「男人做生意,肯定要應酬,你現在還小,大了你就明白了。」

大白的應酬就是左手抱著個美嬌娘,右手擁著個艷如花。正當他們調笑的時候被我娘抓了個正著,怨不得我娘對他這麼冷淡,這就是他自作的,我覺得他活該。

事隔多年,大白第一眼就被我娘素淡的裝扮驚艷到了,並從她傾城的眉眼中認出了她。

令人訝異的是我娘竟然也認出他來了,當下懶得和他廢話,轉身就走,大白趕緊追了上去。

他這一追就是兩年,我娘要天上的月亮他都恨不得能給她摘下來,可是我娘連句話都不想和他說,更不想拿他的東西。

大白就這樣一直慢慢地追著,他以為,他遲早會感動我娘的。

但是我娘卻要嫁人了。

對象是王文翰。

說到這裡大白有些含含糊糊,閃爍其詞,「你娘嫁人那天我很生氣,又喝了很多酒,所以擄走了你娘,做了一件挺混賬的事。」

我問他做了什麼混賬事,他抬眼望著夜空,一言不發,只是對我說:「後來你娘鬧著自殺要走,我不得已,只好送她回到了王文翰身邊,我也終於死心了,就這樣自暴自棄、放浪形骸地過了三年。沒想到後來你娘抱著你來找我了,她第一次求我,王文翰進京趕考,失了消息,讓我幫她打探一下。

「我忍著痛幫她打聽,打聽到一個書生趕考的時候碰見一窩土匪,被搶了銀兩拋到山崖底下去了。我把這個消息告訴你娘,你娘痛不欲生,後來為了你終於肯留在我身邊了。」

他嘆了一口氣,神色頗為落寞,「沒想到,他竟然沒有死。」

我學著他嘆了一口氣,「沒想到,我真不是你兒子。」

最後我問他:「大白,其實有時候你挺討厭我的吧?」

小孩子的直覺最准了,他也坦坦蕩蕩的,沒有隱瞞。當然,為了照顧我幼小的心靈,他說得很委婉,「你娘送你的那隻鴿子就是王文翰當年送她的,她又送給了你。你每次用它來氣我的時候,我不是害怕鳥類,我只是怕自己忍不住失手殺了那隻鴿子讓你娘生氣。」

說到底,我連小小白都不如。

我望著他,「大白,我不是你兒子,我親爹找來了,你是不是打算不要我和我娘了?」

他捏了捏我的包子臉,「怎麼會?」

後來,上次那個黑衣人又來了,跪在院子里,他們大概還有事要談,所以大白把我送下了屋頂。下來的時候,我一抬眼就看見了我娘,不知道她在下面待了多久了,只是冷淡地瞥了一眼大白,大白嘆了一口氣,拍拍我的腦袋說:「去,和你娘回去睡覺吧。」

我跟著我娘走的時候,回頭看見那個黑衣人正在說著什麼,大白微蹙著眉心,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6

第二天清晨,我是被我娘叫醒的,她守在我床邊,那個王文翰站在她身邊,手裡還拎著一個大包袱,我一看這架勢就不好了,何況小荷姐姐還通紅著眼眶站在一旁。

我下意識地抱著我的小被子,警惕地問:「娘,幹什麼這麼早?」

娘的聲音很溫柔,「小白,你爹回來了,我們該回去了。」

如果說先前我只是有七八分的懷疑,那麼現在就完全肯定了。我紅著眼說:「我不想走,大白捨不得我們。」

「他已經知道了,快起來收拾一下。」

我覺得不可能,大白昨晚還跟我說他不會不要我們的。我跑出去,卻沒找到大白。

娘牽著我的手走到庄門口,小荷姐姐哭得跟個淚人一樣,她沒看我娘,只是蹲下來抱著我,哽咽著說:「小莊主,莊主對你那麼好,他對你那麼好,你一定不能忘了他。」

明明是大白不要我們的,大人果然都是騙子。

我娘拉著我走得很慢,王文翰拍了拍她的肩,他要過來揉我的腦袋,我一偏,避了過去。

剛走了幾步的時候,小荷姐姐突然在後面喊:「等等——等等——」

我欣喜地扭過頭,就看見小荷姐姐走過來,把一個包袱遞到我娘面前。自從王文翰來後,她就對我娘挺冷淡的,「這是莊主讓我給你送過來的,是一些你遺落的衣服。莊主讓我跟你說,今天你走了,以後就不要再回來了。」

我以為我娘會像以前一樣,神色冷淡地接過這個包袱,然後淡漠地說一句「謝謝」,沒想到她只是怔怔地看了很久,像是小荷姐姐手裡拿的是什麼很可怕的東西一樣。王文翰從旁邊接過來,對她笑了笑,小荷姐姐最後又眼睛紅紅地看了我一眼,接著轉身進了庄。

再下山的時候我娘拉著我走得很快,走到山下的時候,王文翰突然把手裡的包袱交給我娘,然後唇邊帶著笑意,比划了幾下。我娘看著他比劃完了,神色有些恍惚地說:「我欠了你那樣多,白邵又對你做了那樣混賬的事,難道你還不怪他?」

他搖了搖頭。

我娘就抿著唇說:「你不要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和小白的,你走吧,路上小心。」

我陷在震驚中久久不能回過神來,他轉身離開的時候有些猶豫,伸手想要來摸我,我因為震驚沒有躲得過去,被他揉了兩下頭髮。

一直到他的身影隱匿在人群里看不見的時候,我娘才拉著我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震驚了,我震驚了。

我聽見我娘喃喃地說:「白邵,你混賬,我要讓你永遠都找不到我們娘倆兒。」

這信息量有點大,我有點暈,我只是個七歲的孩子而已。

晚上我從我娘那裡聽到了另一個版本······(原題:《大白當關,萬夫莫開》,作者:紙醉金靡。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 <公號: dudiangushi>,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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