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傾城：作者做自己文章的閱讀理解，內心是崩潰的

哲理 06-08

examination

我懷疑我跑題了，但我實在不知道這裡考官要我描寫什麼。不過，看在我寫得這麼正面的前提下，會有分數的。

作者文章：死亡唇邊的微笑

她一生中見過的絕大多數花都在病房裡，花的開，花的敗，人的生，人的死。因為她是醫生。

最記得有一次，一場與死神的搏殺告於敗局過後，她無意間看到，病人床頭柜上的花竟還在大朵大朵地綻放，彷彿渾然不知死亡的存在，黑色的花芯像一隻只冰冷嘲弄的眼睛。

她從此不喜歡花。

他第一次見到她，便送給她一盆花，她竟沒有拒絕。也許是為了他的稚氣、孩子般的笑容，更可能是因為，所有的人都知道，除非奇蹟的奇蹟，他是沒有機會活著離開醫院的。

那次，是他不顧叫他多休息的醫囑，與兒科的小病人們打籃球，滿身大汗。她責備他，他吐吐舌頭，不好意思地笑，然後傍晚，她的桌上多了一盆花，三瓣，紫、黃、紅，斑斕交錯，像蝴蝶展翅，又像一張頑皮的鬼臉，附一張小字條:「醫生，你知道你發脾氣的樣子像什麼嗎?」她忍俊不禁。第二天就換了一種，是小小圓圓的一朵朵紅花，每一朵都是仰面的一個笑:「醫生，你知道你笑的樣子像什麼嗎?」

他告訴她，昨天那種花，叫三色堇，今天的，是太陽花。陽光把竹葉照得透綠的日子裡，他帶她到附近的小花店走走，她這才驚奇地知道，世上居然有這麼多種花，玫瑰深紅，康乃馨粉黃，馬蹄蓮幼弱婉轉，鬱金香艷異咄咄，梔子香得動人魂，而七里香便是攝人心魄了。她也驚奇於他談起花時燃燒的眼睛，彷彿忘了病，也忘了死。

他問:「你愛花嗎?」

她答:「花是無情的，不懂得人的愛。」

他只是微笑，說:「花的情，要懂的人才會明白。」

一個烈日的正午，她遠遠地看見他在住院部的後園裡站呆了，走近喊他一聲，他急切回身，食指掩唇:「噓——」

那是一株矮矮的灌木，綴滿紅色燈籠的小花，此時每一朵花囊都在爆裂，無數花籽像小小的空襲炸彈向四周飛濺，彷彿一場密集的流星雨。他們默默地站著，同時看見生命最輝煌的歷程。

他俯身拾了幾顆花籽裝在口袋裡，第二天，送給她一個花盆，盆里則盛滿黑土:「這花，叫死不了，很容易種，過幾個月就會開花——那時，我已經不在了。」

她突然很想做一件事，她想證明命運並非不可逆轉的洪流。

四天後，深夜，鈴聲大震，她一躍而起，沖向他的身邊。

他始終保持奇異的清醒，對周圍的每一個人——父母、手足、親友、所有參與搶救的醫生護士，說:「謝謝。謝謝。謝謝。」唇邊的笑容，像剛剛展翅便遭遇風雪的花朵，漸漸凍凝成石化。她知道，已經沒有希望了。

她並沒有哭，只是每天給那一盆光禿禿的土澆水。然後她參加醫療小分隊下鄉，打電話回來，同事說:「看什麼都沒有，以為是廢物，丟窗外了。」她怔了一怔，也沒說什麼。

回來已是幾個月的時候了，她打開自己桌前久閉的窗，剎那間震住了——

花盆裡有兩瓣瘦瘦的嫩苗。彷彿是營養不良，一口氣就吹得走，卻青翠欲滴。而最高處，是那麼羞澀的含苞，透出一點紅的消息，像一盞初初燃起的燈。

她忽然深深懂得花的情意。

易朽的是生命，似那轉瞬即謝的花朵；然而永存的，是對未來的渴望，是那生生世世傳遞下來的，不朽的生的激情。

每一朵勇敢開放的花，都是一個死亡唇邊的微笑。

就好像，他所教給她，那麼多，花的名字。

作者自己的答案

一，給下列加點的字注音：

蕊rui（第三聲，調在u上）

忍俊不禁jin（第四聲，調在i上）

（我在第一與第四聲之間猶豫了一下，假裝自己是考生，沒有查字典，賭一把，我選了第四聲）

梔子zhi（第一聲，調在i上）

囊nang（第二聲，調在a上）

二，她為什麼不喜歡花？從中看出她有顆怎樣的心

因為她看到了人的死亡，而同時花還照樣盛放，感覺到了花的無情，所以她不喜歡花。也可以理解為一種條件反射，花與死亡同時出現，於是就像巴甫洛夫的狗一樣，對花產生了厭惡反應。

從中看出她有一顆善良的心、博愛的心、珍惜生命的心。

（我知道在這裡出題人必然希望得到一個類似的答案，我又無法確知他的標答是什麼。故而為了安全，我多答了幾個選項，應該會有一個命中的。）

三，她竟沒有拒絕有哪兩點原因

1.因為看到他稚氣的、孩子一樣的臉孔，知道他還年輕，對他有憐惜。

2.因為知道他活不長了，對他有同情與不忍。

四，與她的交往主要寫了哪四件事？從中說明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1.他與兒科小病人打籃球。這說明他熱愛生命，熱愛運動，平時是一個有運動習慣的人。

2.他送花給她。這說明他善待身邊每個人，希望每個人都快樂。

（我很想勇敢地說：說明他喜歡她。

但我很懷疑這答案會不會得到分數。

）

3.他站在園子里看花朵發射種子，並將種了種子的花盆送給她。這代表他知道自己即將死去，但仍然對生命充滿熱愛，暗喻了薪盡火傳的道理。（這個道理是作者在暗喻，不是「他」。但我覺得這麼寫，應該會有分數的。)

4.他在最後時刻對醫護人員說謝謝，說明他是個善良、剋制、把愛灑向全人類的人。雖然肉體走了，但精神永在。

（說這話的不是我，是「考生」，這樣答，一定有分數的。）

五，有人說花開是有聲音的，那麼小男孩和「她」在看密集的流星雨——生命最輝煌的歷程時，各自聽到了怎樣的聲音呢？發揮你的想像力寫一段描寫性的文字。

他聽見叮咚叮咚，是花籽落地，也是自己內心的叩問：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死去的將是我？我還這麼年輕，就要入土為安。叮咚聲越來越大了，是一場急雨落下。但是他很快又想起了一句話：如果麥子落地不死，仍舊是一粒麥子。若死了，就結出許多子粒來。剎那間，他彷彿聽見了新芽破土的聲音……

最開始，她什麼也聽不見，除了自己急迫的心跳：為什麼要讓我們面臨這麼殘酷的事，這是花季，植物在盡情盛放，但有些生命正在凋零。但漸漸，她聽見風的聲音，風把小小的花籽傳得很遠很遠，風中有花籽們的大笑：我們沒有死，我們去了遠方，我們會在另一個空間另一段時間盛放。並非是我們離開了你，是你，沒有來到我們的那一段生命。

（我懷疑我跑題了，但我實在不知道這裡考官要我描寫什麼。不過，看在我寫得這麼正面的前提下，會有分數的。）

六，「唇邊的笑容，像剛剛綻放便遭遇風雪的花朵，漸漸凍凝成化石。」你讀後，有何感受？用一個比喻句寫出。

我就像來到了宇宙的亘古之初，驚見一枚琥珀的成形，遇見一座冰川的融化，我懂了開天闢地的震撼，就因此永遠不會忘記。

（我有點兒懷疑我這個是不是比喻，更像是「象徵」，更不知道考官會不會給我分數。再一想整個小學階段，似乎沒提到象徵，全是說明喻暗喻和擬人。黃河是中華母親都被當作是暗喻，所以能勉強過關。

講真我到底在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