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貴族運動，是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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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曼曾天真地認為，所謂貴族運動，無非就是網球、高爾夫、馬術那些有錢人玩的遊戲。
直到26歲那年，她生了一個女兒。
1
小曼姓江，叫江小曼。
當滅了檯燈，老公從身旁探過來的時候，她的內心有一些煩膩。
「我好睏啊，明天吧。」
老公不死心，頑強地爭取了一下，小曼甩了甩胳膊。
幾年下來的夫妻默契，讓老公準確地察覺出了「老娘一會兒要餵奶，明天要上班，現在你他媽能不能別碰我」的意味，於是只好作罷。
確實如此。
小曼得抓緊時間睡覺。因為她一歲半的女兒，囡囡，說不好會在午夜的什麼時候醒來，然後哭天喊地找奶吃。
孩子就是孩子。沒辦法。
大人餓了叫個外賣，還知道得等個幾十分鐘。囡囡不，餓醒了，只要小曼的胸脯稍稍遞得晚了些，她就哭，嗷嗷哭。
這個時候，老公是失聰的。
玩起遊戲來，聽力好得跟《葫蘆兄弟》里的二娃似的。可一到夜裡孩子哭醒，老公就躺得像《睡美人》里的公主一樣安詳，死活叫不醒。
起初小曼還拍、還打，後來就放棄了。跟有孩子的閨蜜一聊，好像大家老公都這樣，小曼只能勸自己漸漸釋然。
2
前段時間，一篇聊「凌晨三點」的文章刷屏，講現代人工作如何如何辛苦。
小曼看了就想笑。
哼，寫這種內容的作者，八成沒有嘗過三點眯著眼餵奶、六點爬起來上班的滋味。
而以為凌晨三點燈火通明的寫字樓就代表生活的本來面目，那一定是沒見識過通宵達旦人滿為患的兒童醫院。
有一次，半夜帶著患了痢疾發著高燒的女兒看急診，是小曼有生以來最為揪心的體驗。
排隊，挂號。排隊，就診。排隊，繳費。排隊，化驗。排隊，取葯。
排著沒完沒了的隊，看著周圍滿是哭啼的孩子和心力交瘁的家長，小曼心裡一酸，真想隔空給自己的爸媽磕幾記響頭，以報答他們把自己辛苦拉扯大的養育之恩。
等一切忙完，把孩子送回家，天也亮了。
而當天上午，小曼還要參加一場無法請假的工作彙報。
自那以後，她就覺得，每一個當媽的人都是女戰士。
而身邊打輔助的隊友表現如何，全靠人品。
3
顯然，小曼的人品很一般。
照目前的情況來看，指望老公迅速成長為一個優秀的好爸爸，可能比阿森納奪得下個賽季的英超冠軍還要難。
小曼並不清楚阿森納是一支怎樣的球隊，只是從老公一次次無力的眼神中可以獲知，阿森納之於老公，就像老公之於自己——總是令人失望，可是年紀大了，誰都懶得再去換一個愛的對象。
都說一孕傻三年，可小曼覺得，老公在升作人父後，各項感官的壞死程度遠遠超過自己。
以前逮著小曼一個眼神，這個男人能迅速買來最合她口味的奶茶。
現在女兒便溺後的屁股都快風乾了，可他還沒有在衛生間找到孩子專用的毛巾和水盆。
行，那就讓他做點簡單的。去收個衣服吧。
好。
說收衣服就收衣服，絕對不把床單被罩放在眼裡。好說歹說，所有東西都收進來了，可只要不提「疊」這個字，老公就能任它們在沙發上那麼一直堆著。
一直堆著。
4
好在有老人幫忙，小曼的奶水裡才沒有氣出血。
剛生孩子，小曼的媽和婆婆都來了。
不出半個月，兩個人的關係發展，跟家庭倫理劇的情節演進分毫不差。
當初婚禮上還一起笑著喝茶的歡喜親家，轉眼就變成了氫氣和氯氣，一點就炸。
婆婆那邊也不好說什麼，小曼只能勸自己的媽。
「媽，你就讓讓她嘛。」
「我一把年紀了，我憑什麼讓她啊！」
一撒氣，小曼的媽回了老家。
接下來的日子，也沒有讓小曼舒心多少——婆婆只要一聽到孩子哭，只要一聽到孩子哭，就懷疑是小曼把她的寶貝孫女餓著了。
「小曼啊，囡囡是不是餓了呀？」
「媽，我十分鐘之前剛餵過。」
「那是不是她沒吃飽啊？」
小曼就不想說話了。自己飽飲魚湯盛產奶水的胸都要被女兒嘬空了，她還能說些什麼呢？
每次小曼想發作，老公就勸她。
「她是老人，你就讓一下她嘛。」
每次都是這一句。
直到囡囡漸漸長大，會走路了，新的鬱悶如約而至。
婆婆買菜做飯精力有限，叫來公公搭把手。
這下可好，正值夏天，小曼在家完全穿不了輕薄的弔帶和睡裙。一回家，她就要換上風格保守的家居服。
覺得熱了，一直開著空調，二老就心疼得像每一度電都在燒著他們家兒子賺的血汗錢。
時間長了，公公也待不住。
這裡沒有老家的麻將可打，他也不像婆婆可以通過接送孩子認識幾個老姐妹。小曼怕這樣下去，自己沒被逼出抑鬱症，公公倒是會先得自閉症。
她索性和老公商量，買車票送公公回了家。
5
小曼不是沒想過請保姆。
可一來婆婆覺得外人終歸不如自己細心，二來她也確實被近兩年的社會新聞嚇到了。
是，這個世界確實是好人多。可萬一呢？
小曼也想過，要不幹脆就辭職在家，做全職媽媽。老公在互聯網公司工作，薪資也足以負擔這樣的生活，可小曼下不了決心。
她怕未來社會發展、行業動蕩，說不定哪天老公就會陷入財務危機。
她更怕自己在家待久了，和這個社會脫節，最終變成徹頭徹尾的黃臉婆。
那時老公還會愛自己嗎？
小曼不確定。
她只能確定，與其寄希望於另一個人的感情堅貞，不如自己活得光彩照人。只有活得漂亮，才能讓一個女人的魅力長存。
6
所以小曼選擇維持現狀，繼續上班。
當然，總會有一些時刻，她會覺得難受，會覺得委屈，甚至會躲進衛生間，一個人坐在馬桶上偷偷地哭。
她也會困，在夜裡眯著眼餵奶的時候。
她也會累，在忙了一整天回到家的時候。
她也會煩，在和婆婆無法溝通的時候。
她已經很久沒有和老公去電影院，心無旁騖地看一場電影。很久沒有和閨蜜去咖啡館，風姿綽約地喝一個下午茶。
吃飯忌口，聚會早走。
不是在餵奶的當下，就是在送奶的途中。
這一切一切，也許就是選擇生一個孩子的代價吧。
小曼曾天真地認為，所謂貴族運動，無非就是網球、高爾夫、馬術那些有錢人玩的遊戲。
直到26歲那年，她生了一個女兒。
小曼這才明白，最貴的遊戲，是一旦開始就停不下來，是只能永不停息傾其所有地投入，是以犧牲某種生活方式為代價，來換取另一種生活方式。
現在的生活是自己想要的嗎？
小曼糾結不清，捉摸不定。但她篤信，自己要活得漂亮起來。
她現在每天最歡愉的時刻，就是晚上把囡囡哄睡著，然後敷著面膜，感受萬籟俱寂。
同時，她會心情舒暢地取出已經搭好的，第二天要穿的衣服。
就在那一刻。
就在看到花花綠綠裙褲衣衫的瞬間，
小曼的靈魂，得以最徹底的治癒。
只要想到明天就能穿上它們，穿上它們在街道、辦公室、餐廳等每?個社交場所魅?四射地招搖過市——
江小曼那具疲累的身軀，就彷彿重獲新生。
穿得漂亮，才能活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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