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東：物以稀為貴，李螺絲屬於當地的「高級知識分子」

王道東，男，侗族，貴州劍河人。大學本科學歷，魯迅文學院少數民族班第二十七期學員，貴州作家協會會員，新華社簽約攝影師，光明網簽約攝影師，現任黔東南日報記者、評論員。

李螺絲有個小學的文憑，在六十年代，在蘿蔔波村,那是相當少見，差不多可以稱之為別無分店。物以稀為貴，李螺絲屬於當地的「高級知識分子」，在需要書寫名字、書寫春聯的時候，人人排隊找他，人們對他尊崇備至，當地人稱之他為李八斗。

李螺絲寫了一副醉里乾坤大大，壺中日月長長的對聯更是讓愛喝酒，文化不是很高的村民佩服得五體投地。看過水滸傳的人都知道，這不過是酒家幌子。人們問他這是不是他寫的？他說，是啊。人們又問好像《水滸傳》上有呢？他答，那不一樣，你們見識也忒淺了，我這裡多一個大字，那邊多一個長字，意味無窮。

知識青年容易得到愛情，在隔壁村的其翠蓮談了三月戀愛，李螺絲與其翠蓮閃婚後。其翠蓮逐漸發現了李八斗的劣勢。栽秧他總在人們後面，砍柴他總比別人少幾十斤，他要文不文要武不武的，犁田牛受不了他而逃跑，給隊上交糧時，他的糠多米少，村幹部給他起了個名字，李半糠，漸漸的人們不再拿他當回事，小孩子也半康半康的叫他。誰又有了民歌說唱他，「李半糠，大又大，見了學生說不出話，李乙己有文化，寫不出字就亂劃，李半糠長又長，四壁漏風兩雙床。」見識淺陋的人看到李半糠扛東西時，時不時塞幾個石頭在上面，砍掉他捆柴的繩子。

半糠每天回家就看《水滸傳》，他老婆搶過書來，一把火燒掉了。數落他，你糊弄莊稼莊稼也糊弄你，你看看人家剃的田坎，你看看人家種的黃瓜，你這個窩囊廢……

恢復教學，當地小學要開學了，找來找去只有找到李半糠。他從6元錢代起，也不說苦，從代課到民辦，民辦到正式，由於不斷的學習，他又從正式到教授，私下依舊有人叫他李半糠，不過更多的時候，李半糠名字又被稱之為李教授。他的兒子大學李明國畢業回家，就在不經意的場合聽到李半糠的稱呼，也十分氣憤。李半糠告訴李明國彆氣憤。他勸李明國說，人人罵泰山，泰山會矮几分嗎？人人讚譽泰山泰山會高几分嗎？你就裝聾吧。你無法跟一個連一字都不會寫的人講理，你和他們爭吵不浪費時間嗎？李明國罵他父親，這都是為你好，你還好，罵起我來了，你真的窩囊。李螺絲不爭辯，獨自回家種田養魚去了。

李螺絲的女兒出落得亭亭玉立，李螺絲一直囑咐她，認真學習啊，別談戀愛啊，別吃虧啊，要聽老師話啊……

每次他還沒嘮叨完，他的女兒都已經答應完了，結果他女兒到了學校不到一個月就談上了。聽到風聲，李螺絲不信，在學校蹲守了一天，晚上的時候遇見女兒和一個男同學手牽手的走出來，氣得吐血，上前責問，「你答應我不談戀愛的，你說要好好學習的……」她的女兒回答他「你雖然生了我，但你不能干涉我的自由，你看看現在哪個學生不談，你都老古董了，談戀愛是你女兒的魅力，李半糠你懂不懂。不然你給的錢怎麼花得完。」看到這個結果，李螺絲回家以後就病倒了，最後他決定不和女兒來往了。他感到了這或許就是代溝。

他只顧他的兒子李明國了。當然他不再要求李明國別談戀愛了，反而勸他，要找一個賢良淑德的，他以另外一種標準來要求孩子。

二胎時代，李明國生了個孩子，李明國又要上班又要照顧，於是只得又把老父親請來，李螺絲來得很快，堅持每天給嬰兒洗冷水澡，每天將米飯在嘴裡嚼爛了再喂孫子。父子倆的大戰爆發了。李明國說，嚼飯不衛生，噁心，看起來特別噁心，對孩子不好。李螺絲說，嚼飯有利於孩子健康，孩子好消化，你小時候不是這樣長大的嗎？李明國扔下飯碗，「匡」的一聲摔門而去。

每次李螺絲又把尿不濕洗了來曬，李明國將洗了的尿不濕扔得老遠。「我比你有經驗，我七十歲的人了。」李螺絲怒吼。李明國說，「李半糠你你你食古不化」……最後李明國見到了一個木訥而衰老的父親，兩滴眼淚。李明國贏了，李螺絲不爭了。

李螺絲的對聯又多了一個字，醉里乾坤大又大，壺中日月長又長，人們笑話李明國，你看你爸的對聯。對聯怎麼啦，不就是對聯嗎，李明國說。

編輯：詩羊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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