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去才是硬道理，其他先別扯淡了吧
1
近日，腰痛症複發，去醫院做針灸理療。同病房的一位老奶奶引起了我的興趣。
「丫頭，你這床頭的柜子用不用？」老奶奶問我。
「我家近，做完治療晚上就回去了，你隨便用。」
「謝謝丫頭！我是想把揀的這些個瓶瓶子放在床頭柜子里，護士不叫亂放，我怕她們給我撂了。」奶奶一口濃重的本地口音。
「奶奶，揀這些塑料瓶子幹啥？你不是到醫院治病來了么？」
「這天天治完病不是還有很多閑散時間么？揀這些塑料瓶是想等我出院的時候能多少賣倆錢不？」
「奶奶不是有醫保么？生活困難么？兒女們呢？」我越發好奇。
「這能住院吶就靠的醫保，可生活算不算困難，咋個說咧？我倆女無兒，是村裡的五保戶，每個月總共有600多塊養老金，待說也不算少了，光吃飯呢，咋也夠了，就是看病、吃藥弄里很緊張。」
「兩個女兒都在農村，大女兒家娃子多地也多，現在孫娃子都有了。小女兒在城裡的燒烤店裡打工，小女婿身體長年有病，幹不成個重活。」
「俺老頭子四十歲上就病死了，家裡缺勞力，我這膀子、胳膊、關節早早都累壞了。現在是腿走不成個路，手麻木地端個碗都費勁。」
「奶奶的兩個女兒都孝順么？平時里能不能接濟一點？」我追問。
「接濟個啥哩？早些年我愛吃自己做的饃饃，天不亮就起來和面，饃還沒出鍋，大人小孩就都來了，吃地吃，拿地拿，最後一個都剩不下。這些年再也干不動了，想叫姑娘給做些個，可哪有恁好的事哩？」
「奶奶咋說得和我們老家一模一樣！」
「哈哈哈，，，咯咯咯，，，」奶奶突然大笑起來，聲音響亮，尾音悠長。這爆破似的笑聲嚇了我一跳。
「丫頭，農村哪裡都一樣吧，咱還算不上最慘的。」奶奶邊笑邊說。
2
中午去醫院的餐廳吃飯。剛坐下，看見那個老奶奶端著個大碗一步一趨，蹣跚而來。我趕緊上前，接過碗放在桌子上，扶奶奶坐下。
「丫頭，還是有好人哩。我剛才給打飯的那個女的說，我飯量大，你們這個飯我吃不飽，你能不能多給夾些，要不每回我都得再買個饅頭。你看看，她給了我多少？丫頭，哪裡都有好人吶。」
我看去，一個大大的牛肉麵碗，滿滿一碗炸醬搓魚面。這應該遠遠超過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應有的飯量，想來平日里油水過少。
「這老天爺呀，可真真兒是了不得了，這頓頓十塊錢，這一天光飯錢都快三十塊啦，照這個架勢，這病由醫保管，這飯是咋也吃不起了，以後只能吃饅頭了，不過幸虧醫院還有這免費的湯喝，丫頭你看，我這都第六碗湯了。」我不知該說啥，笑了笑算做回應。
正細嚼慢咽間，老奶奶把臉突然湊近我說：「丫頭，你能不能幫我看著點人，我想把這桌上的餐巾紙拿回病房擦屁股用，我就不用買了，老沒個紙用。」奶奶邊說眼珠子邊四下窺視。
我秒懂了。迅速端起碗站起來，橫在奶奶面前，我裝作扒飯，順勢四下瞄了一圈，「噓——」，我示意奶奶先不要輕舉妄動。隨著腳步聲遠去，「奶奶，快——」，只不過幾秒鐘，老人的兩個褲子口袋便鼓鼓囊囊的，象兩個高高翹起的屁股蛋子，傲嬌的挺立的肚子下面。
奶奶滿臉勝利的喜悅，透著伎倆得逞後的一絲狡黠，似乎那生命里不曾有過任何的愁苦。
我突然又想起早上病房裡奶奶那爆破似的，放鞭炮一樣的笑聲，瞬間感動於這個耄耋老人生命里的那份率真——配合著命運，哭笑盡興啊。。。再想想我們這些個假里假氣的城裡人，帶著骨子裡的城府，笑不敢露齒，哭不敢盡興，，，一邊饕餮著盛宴，一邊還抑鬱長嘆，，，
3
又一日中午餐間，奶奶沖我遞眼色，我主動湊近些問，「奶奶還想要個啥？」
「想把那罐辣椒油拿回去蘸饃吃哩！」
稍安勿躁，，，我又起身巡視，，，
一切駕輕就熟，一切順理成章，，，不出三日，一副碗筷，一個調羹，一碟辣椒油，一塔餐巾紙，，，兵馬糧草一應俱全啊，，，
4
金錢是個水性楊花的婊子，，，可令人反感的，遠不是世界的醜陋，而是這個世界所戴的漂亮面具，，，
獲得2007年諾貝爾獎的英國女作家的多麗絲.萊辛在《金色筆記》這本書說——「我們對人性向來考慮得很不周全......您慢慢就會明白：與魔鬼共餐時，您的調羹不僅得做得很長，而且得用石棉作材料......」
生命對於螻蟻而言，無論何時何地，活著便是第一要務，活下去才是硬道理，什麼人格，尊嚴呀，還是先別扯淡了吧，，，
TAG:王克wangk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