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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擊長江經濟帶上游生態 天然林保護得怎樣了?

森林管護員張全春隨身攜帶的乾糧。他每次巡山,平均步行里程達18公里

封面新聞記者 盧盪 柳青

他的手,黝黑而寬厚,深深的皺紋間依稀可看到舊年的傷痕。在指甲的縫隙中,泥土沉積的黑色清晰可見。這是55歲森林管護員張全春的手。 在雲南迪慶小中甸國有林場,他還有一個同事們更熟悉的藏文名字——農農。

16年來,張全春已記不清在這片山林間走了多少遍,但他清晰記得16年來,這裡的雲杉、冷杉、高山松長大了,打鳥的人沒有了,從前靠山吃山的砍樹人也放了手中的刀。

張全春到底走過多長山路?小中甸國有林場場長和紹友給出了兩個「參數」:每天至少18公里,每月至少22天。按照這組數字,張全春每年巡山所走的路近4800公里。這個距離,相當於從迪慶走到北京,又從北京走到大興安嶺。

22天,是張全春每月工作的最低天數,在一萬多畝的管護面積內,除了巡山護林,嚴防偷挖藥材、偷獵野生動物,他還要向當地居民宣傳森林防火、病蟲害防治以及野生動植物保護等方面的知識。

張全春希望自己能幹到60歲,他說已習慣了和大山相伴的生活,聽不到山裡的鳥叫,就彷彿少了什麼。這些年,尤其是1998年「天保工程」實施後,他親歷了大山的許多變化。他提到的一個故事,是他體味到的最大變化之一——「因為不讓百姓上山砍樹了,早些年,很多人都不理我們。有時我走不動了,求他們搭個順風車回家,都不理我。現在,他們看到我,會主動請我坐車。」「天保工程帶來的不僅是生態恢復,還有百姓實實在在增加的收入。」

張全春,只是迪慶森林管護員中的普通一員,但對萬里長江而言,張全春們都是不可缺失的一線生態衛士。

雲南,地處長江、珠江等國內重要河流和湄公河等國際重要河流的源頭或上游。是我國重點林區省份之一,也是世界生物多樣性最富集的區域之一。位於雲南西北部的迪慶藏族自治州,是滇、藏、川三省區交界之地,也是金沙江、瀾滄江、怒江三江併流的特殊地域。而金沙江便是長江上游。

根據目前國務院披露的信息,長江經濟帶覆蓋的11個省市便包括雲南。這一經濟帶面積約205萬平方公里,人口和生產總值均超過全國的40%。在迪慶州林業局副局長和向城眼中,長江經濟帶並不遙遠,雖有壓力,但更多是動力和機遇。

和向城所說的壓力,是來自生態保護、建設的壓力。對於長江經濟帶,他理解自己最主要的任務,就是「死守生態的紅線」。

金沙江曾經的生態究竟如何?有這樣一組得以記錄的數據:長江水土流失面積從50年代的36萬平方公里增至90年代初的56萬平方公里,僅金沙江流域每年流入長江的泥沙就達2.6億噸。

記者在當地採訪時,多位親歷者證實,就在二十多年前,這裡還是滿目荒山、滿江漂木、觸目驚心。

「天保工程」實施前,砍伐留下的樹樁

1998年,黨中央、國務院作出了停止對長江上游、黃河上中游地區天然林的採伐,由此拉開了天然林資源保護工程。而「天保工程」的重點便是嚴格保護大江大河源頭及生態脆弱地區的天然林。

「金沙江沿線早年不同程度的破壞是比較大的,加上地質地貌的特殊性,導致抗禦自然災害的能力比較弱。天保工程實施後,這些年的治理取得了很大成效,但下一步還需要加大投入。」和向城說,作為長江上游重要的「生態堡壘」,迪慶山多、水多、支流多,「我們努力恢復金沙江兩岸生態的同時, 也一直在努力把匯入金沙江的支流生態保護好。」迪慶香格里拉市小中甸國有林場場長和紹友是「天保工程」的親歷者、參與者、見證者。49歲的他告訴記者,上世紀90年代,這裡還是木材公司的伐木基地。他曾經的工作主要是——木材公司賣樹掙錢,他們砍樹掙錢。當年在迪慶,與和紹友一樣的還有5個森工企業1447名森林職工。

砍伐的苦果終於顯現,山上的樹越來越少,下游的水土流失越來越嚴重。尤其1998年,長江發生特大洪澇災害,讓國家作出了禁止在金沙江、瀾滄江上游砍伐天然林的決定。也是1998年,迪慶停止劃撥林區,並停止一切商品性木材採伐。也是那時起,包括和紹友在內一千四百多人從砍樹人變成了種樹人、護林人。

小中甸國有林場職工羅化英,也有著相似的經歷。紅山亞口原是中甸國有林場的採伐點,順著羅化英的指引,記者看到了大量林木被伐後殘留的木樁。羅化英指著右邊的山林說,這是20年前第一次人工造林的3800畝,但成活率不高。「天保工程」實施後,又重造了2700畝,後來經過連續兩三年補植補造,成活率才終於有了大幅提高。

和紹友也算過一筆帳,20年來,他和同事在小中甸封山育林達104400畝、人工模擬飛播造林17059畝,人工促進天然林更新建設項目54000畝,人工造林建設項目68017.65畝,森林植被恢復異地建設項目2900畝,森林撫育建設項目47500畝。

另外一組數據是:2016年森林資源表明,迪慶州林地面積191.5569萬公頃,占國土面積的82.62%。全州森林覆蓋率75.03%,已經遠高於雲南省59.30%的平均水平。

目前,迪慶所限制的開發區域佔到了該州國土面積的76%。和向城同時透露,「生態紅線內的礦、小水電站一律叫停。」

和向城也坦言,迪慶相對土地貧瘠,海拔高,樹木生長周期長,適合種的樹種較少。而同在雲南,西雙版納養一棵樹,難度相對要小很多。「造林綠化,全國種苗補助一個尺度。公益林補助,保護區內外補助一樣。希望能給予差別化的補助政策。」

緊鄰迪慶的麗江市,金沙江流經區域長達615公里。在麗江市林業局局長沙瑪阿嘎眼中,麗江對長江經濟帶所作的最大貢獻,首要是生態貢獻。

她告訴記者,「天保工程」沒有實施前,因為國家建設的需要,有大約七八個森工局在這裡。通過幾十年砍伐,當地的原始森林基本被砍伐得差不多了,生態也因此發生了變化。

52歲的鄧啓飈就是這一生態變化的見證人。1983年,17歲的他「子承父業」,幾乎干遍了當地森林採伐的所有工種。現在已是黑白水林業局甲子天保所所長的他回憶,1984年,他在山上還能看到狼,後來砍伐多了,狼也看不到了。當年的採伐究竟到了什麼程度?「我親眼所見的,樹基本沒了,後來連草都沒了,許多山上就是土,沒有了植被。」

鄧啓飈和林業相關的人生軌跡,可分為兩大段——砍了10多年樹,護了20多年林。

鄧啓飈告訴記者,甲子天保所與玉龍雪山景區聯繫極為緊密。「景區公路以上屬玉龍雪山自然保護區範圍,公路以下就是我們的管護林地。全所11名管護員管護著13.41萬畝森林。只有保護好麗江的生態,綠水青山真正才能變成金山銀山。我們責任重大。」

麗江黑白水林業局甲子天保所所長鄧啓飈和同事一起在巡山。談及「天保工程」前的採伐程度,他回憶,樹基本沒了,後來連草都沒了,許多山上就是土……攝影章柯

在這個距金沙江80餘公里的山頭,鄧啓飈告訴記者,他曾去過長江下游,比如在上海,感受到了城市的繁華,但「空氣還是我們這裡好」。他希望有朝一日,整個長江流域都能有這樣的好空氣。所以,「更要保護好森林」。

鄧啓飈欣慰的是,當了5年所長,沒發生一起火災。他稍有遺憾的是,在城裡工作的兒子,受不了這份苦。「兒子讀大學時,曾到我這裡待過幾天。在兒子眼中這裡除了山還是山。我說這是5A景區啊!兒子說,可那也還是山啊!?」三天後,兒子告別了父親,回到了城裡。

同屬黑白水林業局的白沙天然林保護工程管理所所長龔樂雲,給記者講述了一段痛心往事——1999年3月4日的一場山火,讓森林變成了灰炭。此後,黑白水林業局拉開造林序幕,決心讓這片被燒焦的山坡重新披綠。這片總面積14080畝的人工林,如今成了該局實施「天保工程」的一個見證。

「天保工程」二十年,金沙江流經麗江的615公里,基本實現了林木種植。沙瑪阿嘎還給自己定了一個目標,「麗江森林覆蓋率現在是68.48%,希望我在任期內能達到72%。」

615公里,也是麗江市長鄭藝多次提到的數字。他對記者說,615公里長的河長怎麼當好?這是他一直思考這個問題。他認為,養眼的藍天,養肺的空氣,養生的食品,養心的環境,才能吸引來大家來麗江。

「天保工程」二十年,麗江的生態變化也折射著旅遊的變化。統計顯示,2017年麗江全年接待國內外遊客3520萬人次,而1997年的數據只有172.8萬人次;2017年旅遊綜合收入達608億元,比1997年的9.47億元多了598.53億元;2017年,林業總產值達94億元,1997年僅為6億元。

雲南省林業廳天然林保護辦公室副主任韓衛衛認為,麗江和迪慶,都屬金沙江的中上游。保護好這裡的生態,對整個雲南構建中國西南安全生態屏障,將起到關鍵作用。

據云南省土壤侵蝕遙感調查,「天保工程」實施二十年,雲南水土流失面積134261.78平方公里,比1999年減少了7072.22平方公里,每年減少進入河流的泥沙量達980萬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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