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家的小木屋和發生在裡面的對話
這是
AuDesert的第70篇文章
一
第一次踏進Lois的小木屋,便察覺到一種特殊的氛圍。
很難描述心中湧出的驚愕,我用力地觀察著每一個細節,試圖把一切都印刻在心裡。
老式木質鋼琴、帶著銹跡的縫紉機、19世紀30年代的椅子、琉璃燈罩、牆壁上的後印象派畫作、深藍色蠟染的桌布、隨處可見的乾花裝飾、以及從角落的古董收音機飄出的古典音樂……
這些富有質感的物件像是被隨意地擺放在木屋的各個角落,卻毫無違和感。
復古,卻沒有一絲腐朽呆板。
它們賦予了整個屋子一種恬淡雅緻的氣質,像是一位隱士的山居之所。
這樣的房子,是有靈魂的。它與主人一同呼吸,蘊藏著主人的閱歷,修養、性格以及情緒。
身處其中,不免陷入恍惚,放佛置身於法國復古文藝電影的幻夢。
二
它的主人Lois,是一位優雅知性的女性。
她是一位畫家,而我更願意稱她為藝術家,因為她具有藝術家特有的敏感、敏銳的直覺以及對美的覺知。
然而,她並沒有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相反,她總是充滿溫和的笑意,敏銳地體察我的細微感受,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她喜歡收集一些大自然的小物件,比如海灘上的動物化石、花紋奇特的石頭、樹木凋落的果實、折斷的枯木、枯萎的花。
這些看起來衰敗的物件,在她手中搖身一變,成了一件藝術品。
她笑稱這是她的怪癖,而我竟從中看出一些美來。
三
我注視著一幅畫,說道:「Lois,你的畫有一種印象派的風格。」
她打量了一會兒,微笑著說:「是的,有一些。」
我仔細地端詳這幅畫,近處是一片綠油油的樹木,遠方是若隱若現的山脈,天空和湖面似乎融為一體。這是一幅線條模糊,毫無細節,像是用顏料粗略塗抹在畫布上的色塊。
「你畫的是哪兒?這片綠色的形狀好奇怪。」,我問道。
「這是塔斯馬尼亞的一處湖泊。這片樹木在風中搖曳,我想把這個瞬間捕捉下來,所以你看到色塊是沒有規則的。」
「哦,還真是這樣。印象派畫家善於捕捉光影的瞬間。」,我說道:「你最喜歡的畫家是誰?」
「馬蒂斯。你看過他的畫嗎?」,Lois問道。
「嗯,他有一幅畫他妻子的畫,非常有趣。」,我說道。
「你說的是《戴帽子的婦人》,那幅畫的用色棒極了,鮮亮大膽,充滿張力。」,Lois充滿讚賞地說。
「這幅畫談不上逼真,卻充滿想像力。」我說道。
「是啊,這是馬蒂斯心中她妻子的模樣,你可以看出其中充滿熱情洋溢。」Lois說道。
「嗯,我突然想起梵高的一句話——真正的畫家從來不畫事物本來的樣子,而是畫他們感覺出的樣子。」,我說。
「噢?你喜歡梵高嗎?」Lois問道。
「嗯,他的畫色彩斑斕,充滿生命的熱情和想像力,而他又那麼孤獨苦悶,無人理解。他的畫是痛苦孕育出來的美。」,我說道。
四
晚餐過後,我和Lois坐在沙發上看紀錄片。
穿越西伯利亞的列車從內蒙古到俄羅斯的途中,廣袤的草原、淳樸的人民、悠遠的笛聲、奔騰的駿馬……
「你喜歡旅行嗎,Lois?」我問道。
「嗯,我很愛旅行,年輕的時候去了歐洲大部分國家。」Lois坐在沙發上,抿了一口紅酒。
「你最喜歡哪個國家?」,我問道。
「挪威和丹麥。當地人有一種歸屬感,非常照顧社區其他人,而且更注重精神追求。」,她回憶道:「你知道,相比之下,澳洲人更追求物質,有時候還有些粗魯。」
「是嗎?我感覺還好啊,大多數澳洲人很友善。說到追求物質,中國更甚吧。很多人奮鬥一生的目標就是賺錢,買房和買車。」
「現在很多澳洲年輕人也這樣。」,Lois語氣中透露些許無奈。
「有時候這種對物質的慾望就像一把枷鎖,讓人變得不自由了。」,我說。
「很少有人在你這個年紀能有你這樣深度的思維。」,Lois誇讚道。
「謝謝,但其實我一直處於一種迷茫的狀態。」,我有些沮喪地說。
「為什麼?」,Lois問。
「因為我一直不知道我該以什麼作為一生的事業,我的愛好太廣泛,卻總是無法堅持。這讓我很焦慮。」,我說。
「其實大多數人都有這樣的困惑,我年輕的時候也有。我小時候喜歡藝術,但那時候經濟條件不好,也就沒有去學藝術。反而,我去做了英語教師,一邊教書,一邊學藝術。漸漸地,我發現教書也很有趣,而且在教書之餘,我也能接觸到很多藝術。然後我現在退休了,反而可以全心全意地去畫畫了。」,Lois語重心長地說:「你得先去做,然後慢慢摸索自己內心真正熱愛的事物。」
「謝謝你,Lois」,Lois的話撫平了我的焦慮,讓我覺得人生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而最重要的是,去享受每一刻,也許會發現一些奇妙的東西。
五
不知不覺,太陽已經落下來了。
偶然瞥見窗外的岩石灘,我興奮地衝到陽台,注視著夕陽餘暉撒在平靜的海面上,等待黑夜將其徹底吞噬的一刻。
光線變得柔和而剋制,活像一幅印象派畫作。
我立即用手機捕捉下了眼前的一幕。
每次看到它,就想起在這間小木屋度過的時光。
它們凝固在這幅畫里,成了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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