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富豪、志願警察與隱蔽持槍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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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想，羅伯特·默瑟（Robert Mercer）當時可能是先乘飛機，到離家2880公里之外的新墨西哥州羅斯維爾市，然後從那裡一路南下，穿過該州東南部如大餅般平展的荒涼大漠，經過一座座廢棄的房舍，噴灌機在不緊不慢地轉著圈。

離開285號州際公路左轉之後，他的手機信號會開始變得時好時壞。他會看到碧根果果園裡光禿禿的樹枝，還有擺著塑料花的墓地。在只有433人居住的亞瑟湖市，他會見到警察局長威廉·諾伍德（William Norwood）。諾伍德是局裡唯一的全職僱員。他長著一副寬厚的胸膛，腰帶上別著兩隻空的來福槍彈夾。隨後，我們這位擁有驚人財富的電腦科學家、曾為特朗普競選總統慷慨解囊的默瑟應該是向諾伍德報了到，作為一名志願警察參加執勤。

如果默瑟這次行程跟我前不久來亞瑟湖時差不多的話，那麼，接下來他或許會鑽進諾伍德局長那輛警用卡車裡。塗成黑白兩色的車身不久就消失在隨風揚起的沙塵里。他和諾伍德或許會駛過那處有人報告說發現一輛被盜汽車的房子，然後發現屬於誤報。大富豪和局長兩人或許一邊監聽著對講機里滔滔不絕的對話，一邊閑扯這個小得連家商店都沒有的鎮子傳出的各種最新消息：一名最近在爭取橫穿半個美國的摩托車手、高中六人橄欖球隊的比賽成績，還有碧根果被盜的報警。兩人進了附近黑格曼市的一家義大利餐館，局長拖出一把椅子坐下，或許會提議默瑟嘗嘗這裡的意式千層面。

過去六年來的大部分時間裡，在默瑟成為這個國家著名的政治競選推手之一的同時，據當地警察局說，他還會定期到亞瑟湖執勤。如果他是按諾伍德的規定做的——諾伍德一向強調志願者也不會得到特殊對待，那他已經每年至少巡邏六天。他應該是自己支付了旅行和住宿的費用，還自己掏錢配備了隨身武器和裝備。

直到幾個月前，已經71歲的默瑟還在親自執掌他的基金——它被認為是全世界最成功的對沖基金之一。他雇著一大幫僕人和貼身保鏢，擁有一隻取名「海鷗號」的62米長的遊艇。他是新聞網站Breitbart News及其前掌門人斯蒂芬·班農（Steve Bannon）背後的金主（班農的激進民粹主義為特朗普最終入主白宮功不可沒），還持有數據公司Cambridge Analytica的股份，該公司極大影響了特朗普總統選戰的輿論格局。大選之後不久，默瑟就在他位於紐約長島的海邊豪宅里戴著大禮帽，歡迎當選總統特朗普參加化裝舞會。這樣一個男人，在沙漠里佩著槍、別著亮閃閃的警徽做什麼呢？

我第一次聽說默瑟到亞瑟湖短期執勤的時候很是驚訝，但隨後我對他的種種不可思議之舉就習以為常了。在我報道默瑟的兩年半時間裡，我漸漸感到，他就像著名啤酒廣告《世界上最有趣的男人》里的那位神奇的主人公，不過，他是極右翼版的。關於默瑟，似乎總有講不完的聽上去不可思議但卻真實發生過的故事，比如他的開拓性研究成果為「谷歌翻譯」（Google Translate）奠定了理論基礎；他出資贊助在俄勒岡州山區儲存人類尿液；他收藏了一套價值數百萬美元的火車模型；他喜歡不停地吹口哨，甚至在開會期間也不消停。這些形形色色的故事貫穿著一條共同的主線，那就是他敏銳的智力、開闊的好奇心，以及毫不在意他人如何評價自己的洒脫。他在亞瑟湖的那些尚未報道過的傳奇經歷無疑又在這份清單上增添了一筆。它向人們展示了一個有錢人為了得到他用錢買不到的東西——在美國任何地方都能隱蔽持槍的權利——會作出怎樣的令人匪夷所思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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