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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比虛構還要離奇——毛國聰長篇小說《鏡子背後的女人》讀後

蔣藍

最後讀完作家毛國聰的長篇《鏡子背後的女人》,是在一個亦無風雨亦無晴的早晨。陰霾下,涼颼颼,傻笑的紙花周圍有蜜蜂在徒勞忙碌,它們帶起的絲絛,編織出了比繩結更為繁複的機變秘道。與其說社會的複雜性成就了這部小說的構造,不如說人心的詭譎進一步激活了、膨大了各種慾望。人們才發現,「人間正道是滄桑」乃是千古不易之理。

毛國聰的《後記》里承認,「災難,是現實生活的組成部分。現實,是我們存在的證據。無論是誰,都無法選擇自己所處的時代,我們唯有與這個時代創建聯繫,成為它脈搏上的一縷顫音,我們短暫而匆促的生命才有意義。因此,我一開始就決定寫現實題材的小說。」這種介入性寫作立場,對現實的掘進深度與複雜呈正比,也決定了作家必須採擷多重現實鏡像。

小說的空間放置在經濟騰飛的現代化小城廣都,目迷五色,美輪美奐。情慾的取捨、權力的博弈、金錢的迷亂,構成了一種狼奔豸突的鬧劇與悲劇效應。小說把這種慾望膨脹的瘋狂、人性的骨髓病變刻畫得觸目驚心。

與王躍文的《國畫》一樣,我們幾乎看不到作家老老實實的肖像描寫、場景敘述。描述簡略但充滿隱喻,小說較有速度感,場景處於快速切換狀態。鑒於現實一再與夢境相纏繞,出現了一幅幅類似「夢幻宮殿」的場域。尤其是一系列人名的設計:賈金強、高要求、溫去西、康健、費成文等等,「鏡子背後的女人」是小說主角、基層幹部、業餘作家鄺放(隱喻狂放、曠放)的網名。而「鏡子姑娘」「奮協會長」則是主人翁鄺放正在寫作的作品裡的人物。我幾乎可以辨認出,「鏡子姑娘」就是鄺放心目中的女神貝雅特麗齊!當然了,她也可能蛻變為堂吉訶德心目中里杜爾西內亞公主。虛構人物不時地跳回到廣都的職場與情場,再次與小說人物相碰撞,穿越之中琴瑟和諧,從而完成了虛構中的再虛構、虛構中的紀實的峰迴路轉。由此,也決定了小說是一部燒腦之作。

作為虛構的納音大地震周年祭的一部作品,地震並非是小說的重點場域,而是為太多的壅塞慾望找到了一個自然的出口。可見很多可怕的災難,也是蕩滌、清除慾望的一種不得不接受的方式,這就為人們審視災難提供了一個嶄新的視覺。毛國聰展示了尋常小說家並不具備的哲思言路:「我們在黑暗裡做光明之夢。我們覺得光明和黑暗是矛盾對立的,總是不斷地詛咒黑暗,渴望光明。其實,黑暗是一種保護,光明是一種灼傷。那些想擁抱太陽的人,既可笑又無知。他突然對光明感到厭惡,對黑暗不再恐懼。黑暗是光明的替罪羊。」這讓我想起了穴鳥卡夫卡對於「洞穴」的無比嚮往。由此,決定了《鏡子背後的女人》的另類視覺,即與那些地震勵志之作、愛心之作的不同旨歸。就是說,當突然的地震發生時,活下來的人都是倖存者,但在人性的大地震面前,似乎沒有一個人可以倖免。這樣的話,作家一方面提供了一場宏大的「最後的審判」,同時自己也成為了被告。

如果說毛國聰早年的長篇小說《生命之門》是以玄幻、怪誕的方式和全新切入視角,剖析了經濟轉型時期的諸多群體性痼疾,那麼《鏡子背後的女人》無疑是他在這條路上的銳進、低回與發力衝刺。我注意到,他強調的介入性寫作,固然成功體現了作者的現實情懷,但是他也沒有放過自己。

置身一個冷意四起的格局,作家的對策就是冷徹的觀察、冷靜的敘述,並且冷獨的呈現,一如熱盆景上的冷風景。語言、意象通過了冰鎮,宛如埃茲拉?龐德所言「我的愛人是深處的火焰躲藏在水底」,小說藉此獲得了一種冷焰的自治與自洽。這是通過描述的意象塌方與意緒的大面積反諷,輔之以奇妙的反語來實現的故事弔詭。

毛國聰在小說里設置了一些列觀察鏡像:穿衣鏡、哈哈鏡、多稜鏡、顯微鏡,只是他沒法採用博爾赫斯的高蹈策略,藉助「書遁」而去。因為他必須面對世道人心的現實切片,他在小說里插入了上百段思想性斷片,從而完成了從冷酷風景里提煉出寒光四射的冷峻寫作。

像亞瑟?柯斯勒的敘事一樣, 小說里對於謠言的傳播術具有蜀錦式的綿密鋪張。謠言未必止於智者。謠言忽如春花怒放,人們興奮不已,個個面若桃花。謠言孕生的場景鋪墊上,可見《鏡子背後的女人》敘事的針腳:「那周的大數據顯示:鄺放謠言為一百萬個廣都人提供了談資,消費了兩百萬個小時的無聊時光,打破了十萬個寂寞、二十萬個孤獨、三十萬個尷尬,恢復了四十萬人的自信心,廣都地區餐飲消費量凈增一萬頭牛、十萬頭豬、五十萬隻雞、一百萬隻鴨、三百萬公斤白酒、一千萬瓶啤酒、十四億顆葵花籽,老樹咖啡館每天多賣了九十二杯咖啡,血戰到底茶樓當天晚上驚現一千五百個杠上花、二千三百個杠上炮……」這些深含黑色幽默的筆觸,進一步凸顯了謠言架構、填充的城市的荒悖性。

《鏡子背後的女人》無疑是近年四川不可多得的長篇佳作。現實性與複雜性層累之上,更凸顯了一種救贖的迫切性。對此毛國聰是有思考的:「時間會鏽蝕一切,也會重塑一切。我最想做的,是在鏽蝕與重塑之間,找到那條縫隙,並彌合它,讓它作為一個獨立的世界而存在。」毛國聰並不想端出一碗心靈雞湯來忽悠讀者,但是我以為他找到了病灶,並沒有完全找到彌合心靈、撫慰人性的方法,這一點恰是值得我們反思的所在。

這部小說,也讓我聯想起1961年美國猶太作家菲利普?羅思在論文《寫美國小說》里提出「事實與虛構混淆不清」的著名理論。他認為到了20世紀中期的美國,現實變得比任何小說家所虛構的情節還要離奇,因此「作家要做的,只是對美國的大部分現實先理解,再描繪,然後使它變得真實可信。」這基於他一方面感到現實的神秘性,一方面也對現實又失去信心,結果一部分作家就脫離現實,去追求一種新的藝術形式來表達自己的經驗和感受,於是產主了以黑色幽默為主要特徵的新型傳奇小說。可見,事實一旦與虛構混淆不清,現實也就成為超現實,作家一方面認識到現實的無意識,另一方面又覺得自身的經歷也可能是另一種夢。也許如民間所說的那樣,「夢總是反的」。所以在我看來,《鏡子背後的女人》只不過是「鏡子背後的女人」的一本「夢境記錄簿」。

就像灰樓夢、黑樓夢。列位看官,不可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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