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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離開了,就是帶走了我的青春!

1,

美意從未想過會與王鈞以這樣的方式重逢。

周末的購物廣場接踵摩肩。美意和閨蜜走散,正準備打電話,聽到噴泉邊濺起叫喊,陌生的人流像磁粉一樣聚集。美意被推搡著,一不小心,她看到王鈞。她不太敢相信,14年了,她心中清冽的少年,已經肥頭大耳到這種程度。

王鈞佇立在人群中,有些焦急地辯解:「不是我撞的。」他旁邊是一個倒在地上的額角流血的小男孩,和一個抓住他不放的年輕母親。

美意在人們的議論中聽清了事情的原委。商場在門口做玩具促銷,人太多,有人推了他,他又撞倒了孩子。現在孩子的媽媽抓住他不放,而他找不到撞他的人了。

就在那一瞬間,王鈞看到了美意。他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很顯然他已經認出了她。她本能地想退縮,別無他意,只因為她怕他今日並不意氣風發的樣子被她看到,會尷尬。生活會在人身上積累出一些重量,到了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紀,若非經濟和時間都特別寬裕,讓自己時刻都光彩照人是件不容易的事。她今天算得上光彩照人,他則相形見絀。

王鈞一下子捕捉到了她的逃避,他用目光牢牢抓住她,試圖將她拽過去。他們的眼睛,穿越人群,刀光劍影。美意措手不及,站定。王鈞也稍做休整,那一刻他居然還流露出一丁點失望。是對她不幫忙的失望。

「你也看到了,」他忽然指著美意:「確實不是我。」

人群的目光「唰」一下聚集在美意身上。她的元神回到現場,一時間大腦一片空白,她慌亂地,擠出一句:「也別冤枉了好人。」

路人提醒他們趕緊去醫院。美意這才看到,孩子有殘疾。好心人將他的輪椅扶起來,媽媽把孩子抱上去,孩子臉色灰白,使不上力。救護車駛過來,人群自動避讓出一條通道。王鈞還在碎碎念:「我可以做好事,但是不能誣賴我。」一邊說他一邊幫忙把輪椅摺疊起來,遞上救護車,想走。孩子媽媽堅持要他一起去。王鈞有點不情願,也有點不放心:「得有目擊者跟我一起!」大家又都望向美意。

她就這樣稀里糊塗地,跟著上了救護車。

2,

護士在車上給母子倆做登記。媽媽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她姓唐,兒子下肢癱瘓,母子倆早被丈夫拋棄。她把孩子養大,過節孩子特別想出來轉轉,殘聯給他們捐錢買了把輪椅,她帶著家裡所有的存款帶孩子來到大城市。

王鈞掙扎著調動臉上的肌肉對美意笑,但爬到他臉上的內容太多了,那個笑,終於扭曲成一個她描述不出的表情。

「就是你!我感覺就是你推了我們一把!」唐女士氣憤地瞪著他。王鈞無奈:「你要是缺錢,我可以給你一點,但是你不能這樣賴在我身上,我平白無故推你做什麼?」他趕緊望向美意,「喏,她可是目擊證人,我可不認識她。你來說說!」

美意說不出話來。這樣尷尬的重逢,讓她一大團一大團的話,像噎在胃裡面,餿了。

到醫院後,王鈞墊付了錢,孩子要先拍片子。X光片室只讓進兩個人。王鈞在外面等待。美意幫唐女士把孩子抱到拍片子的板床上,對方冷不丁地問:「你們認識?」

美意一怔,「不認識。」

「不對,」她說:「在車上你倆那眼神都不對。」

「真不認識。」美意沒好氣地重複著。

唐女士半信半疑。拍完後,醫生從裡面探出頭來,告訴她們去一樓門診拿結果。

穿過逼仄的走廊,三人臉色都不好。美意覺得自己被人生了疑,更是底氣不足。她從後面拉了王鈞一下:「留個手機號吧。」王鈞報給了她,她便打過去,唐女士很機警地伸頭來看,看到王鈞手機上顯示出一個陌生的號碼,她似乎對他倆的關係相信了一些。

「你叫什麼名字?我存上……不好意思啊,耽誤你時間了。」「沒事,我也是不想看到任何一個好人被冤枉。」他們演了兩句戲,再次沉寂。

3,

急診室里很多人。導醫讓唐女士去座位區等她叫號,但唐女士怕被別人搶了先,硬要推著孩子擠進去排隊。源於苦難對她長久的壓榨,她身上有一種弱者慣有的劍拔弩張。美意看到她和導醫拉拉扯扯,有點難堪,乾脆和王鈞並排坐到長椅上等。

似乎到了不得不聊天的時間,氣氛卻愈加緊繃。

「我可真倒霉。」王鈞轉過頭來,打破沉默。

兩人都嘆了口氣,陽光下,美意看到了他眼角的皺紋。

她還記得那年,他到學校來找她,然後他們一起去錄像廳看了一夜錄像。天色微粉,他們一起去熱氣騰騰的早餐店吃面。他看到碗裡面有一塊牛肉,立刻挑出來塞進她嘴裡。

這樣的戀愛持續了三年,沒有上床。

她還記得很多溫暖的小細節,比如暑假的一天她和媽媽吵了架,她一個人坐了8個小時的火車去他家裡找他。她竟然找到了他家,她在樓下叫他的名字,他的房間里立刻亮起了一團桔色的光。他雜亂無章的腳步聲響徹樓道,然後她衝進他懷裡。

畢業後他硬要回老家,因為親戚給他介紹了一份穩定的工作。而她已決心在大城市奮戰,異地戀很艱苦,房子也很貴,她不想等到三十五歲才有錢買房子。

她有了男友,結婚了。他也在失望中找了一個老家的姑娘。她斷斷續續聽到他的一些消息,在一家社區醫院做醫生,過得很樸實。

今天,她在他迫切擺脫唐女士的過程中,看出他生活的窘迫。

4,

孩子的檢查結果出來,初步懷疑是腦震蕩。唐媽媽又開始哭,稱沒有錢交住院費。王鈞一下子急了。

美意替他解圍:「要不然就報警吧。」

王鈞在後面輕輕戳了一下她的背。美意身體一緊,明白了三分。她沒有立刻轉過臉來,但是已經感覺到他的慌張。

怎麼會是這樣?生活真實的面目真是可怕。

美意不再吱聲,她很想趕緊離開。這本來也不關她什麼事,她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一次對視下心甘情願被卷了進來。她還心存對美好過往的憐惜?

她有些後悔。等轉過臉來,她看到王鈞臉膛微紅。

她馬上對唐女士說:「不管怎麼說,商場是要負責任的。」

這些話更像是在安慰王鈞。事已至此,好像也不得不報警。二十多分鐘後,警察過來問情況。和美意想像得一樣,王鈞回答的非常模糊。他無法肯定自己連碰都沒有碰到過母子倆。美意也只能回答得更模糊。

「你們認識嗎?」警察問。

「不認識。」兩個人異口同聲地回答。美意不敢抬頭。

留下地址、電話後,美意急切地詢問能不能先走,得到了應允。王鈞也想跑,他被迫交出了身份證後,終於被允許離開。

5,

「其實……是我撞的。」走到醫院門口,王鈞臉漲得通紅。他不知道自己當時被什麼絆了一下,就直接撲倒在輪椅上。他現在最關心的是要賠多少錢。他說他和老婆孩子、岳父母一起出來玩,因為孩子要過生日,他溜出來想悄悄給他買個禮物。他說他現在手上沒有帶什麼錢,家人都還在旅店裡,岳母和老婆一定又要責罵他。美意聽著他的碎碎念,簡直痛恨這殘忍的世界,讓他們以這樣窘迫的面目重逢。

美意的車還在購物廣場那兒,她得打車去取。等的士時,他們之間瀰漫著難以言狀的尷尬。王鈞卻抓住機會開始傾訴。傾訴他這些年的生活就只剩下一個詞:謀生。什麼對醫學事業的熱愛,什麼救死扶傷的神聖,在一個小社區醫院裡似乎無從談起,信仰被困窘的日子磨得無影無蹤。

美意覺得是選擇安定還是高風險其實本身並沒有什麼對錯,關鍵是你要甘心。但從前他就討厭她說教,她終於還是沒有說出口。

計程車到了,就在她拉開車門的那一瞬間,他猛然蹦出一句:「美意,沒想到你今天幫我,我不該怨恨你這麼多年。」

美意有點詫異地回過頭來。原來在他心目中,她當年離開條件不好又個性懦弱的他就是欠他,這次的意外,是她一個彌補的機會。

過得不好的那個是受害者,被分手的那個是受害者,她不知他那是些什麼狗屁邏輯。如果他認定當年是她自私拋棄了他,那麼他在明知自己無法陪她飛翔時還以愛的名義綁架她留在他老家,不是自私又是什麼?

道德是弱者的利劍。強者只專註於讓自己更豐滿,然後吸引優秀的人,與自己同行。

車門「呯」地一聲關上。那個精神頹靡的中年男人漸行漸遠。美意看著後視鏡,有些傷心。強者和弱者永遠不在一個頻道上,他們的思路,決擇,愛恨,對每一個細節的處理,都有著天壤之別。

可惜了,那些曾奮不顧身的萌蠢的青春,終於被現實的白布一抖,全部蒙住。空蕩蕩的美好回憶里,除了失落什麼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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