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常在人前偽裝完美，人後為所欲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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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是一個酷愛寫作評論的人，也很「快手」，一高興就抖出一篇自認為的數千字「高見」來填補自己的成就感；還很「善辯」，一不高興就與人理論大戰五百回合不佔上風不罷休。

後來遇到一位七旬牧者，在夜半三更時分指著我的鼻子喊：「你知道你的文字可以造就人，也可以殺人嗎？你預備好了嗎？」我竟無語可辯，反覺毛骨悚然，只想到一個詞「口誅筆伐」。那一刻突然發現，我在過去十餘年的職業生涯中，竟然真的自以為掌握著真理和道德的制高點，自以為從容地「指點江山，激揚文字」。那天晚上回來在我的神面前，回頭思想那些署著我大名的文字，多少與「真相」嚴絲合縫？多少與「真理」絲絲入扣？我的這些文字若不隨著我悔改死掉，它們如何敢輕而易舉地走出來美其名曰榮神益人？

記得數年前調查一起高官貪腐案，此官為正部級，因受賄被判死刑。其中有個環節，他的妻子在我面前痛哭，將丈夫受賄的真實過程講了個清楚。我很矛盾，因為她哭了一個多小時講的所謂「獨家真相」以及提供的證據，我一個字都無法報道，只能在稿件中稍微做一些平衡。但是，第二天見諸報端頭條位置的，是被砍成證據和觀點絕對一邊倒的文章。隨後，我收到這位妻子數條連怒罵帶咒詛的簡訊，還有為那名高官辯護的律師朋友的狂怒電話。那天我約了個好友坐在咖啡館聊天，以平復我自己身為一名憤青媒體人的怒火。幾天後，這名官員被執行了死刑。相信這種情形在媒體圈絕不鮮見。

類似這樣的事情經歷多了之後，我碰到耶穌，一下子就被「日光之下，並無新事」、「眾人以為美的事，要留心去做」、「是就說是，不是就說不是，若再多說，就是出於那惡者」這一類的表達深深吸引，尤其最後一句，我深以為是對職業媒體人的最高要求。

2

既然發現了自己所不知道的遠比知道的多，反而給了自己另外的一種看見。就是——

我那麼不知道一個人，卻莫名地恨他討厭他愛他喜歡他；

我那麼知道一個人，卻還是忍不住誤解他責備他羞辱他諷刺他。

而一個人那麼知道我，卻還會疏遠我誤解我討厭我憎恨我；

一個人那麼不知道我，卻會愛我包容我接納我擁抱我。

關於知道與不知道，是多麼複雜的事，所以常常聽見一句口頭禪：鬼才知道。如今，我確實地知道：這一切，神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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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每做一件事，都是演戲給周圍的人和天使看，但是我們常常在意的是第一個主體，就是人，幾乎一直會忘記第二個主體，就是天使。因此我們敢在人前偽裝完美，人後為所欲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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