棧台，魂之所歸

子曰：「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

最近被《棧台，石頭城的吟唱》(戳鏈接傳送)這篇文章刷屏了，文字好，拍的景也好，感謝有這樣用心的作者為我的家鄉宣傳。

（圖源：全策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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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大家都在轉發並感謝家鄉的美景被發現，但是這篇文章我看到的不是家鄉有多麼的自然美，而是一種人文的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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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作品中都喜歡謳歌鄉野生活，讚美海島文化，並為之上下求索、八方傳頌。是啊，天造地設的山峰，湖泊，樹林，都是人為無法複製也無法媲美的鬼斧神工和自然之趣。在這一點上現代人和古代人有著高度的統一。因此，城裡人總能看到一些美輪美奐的宣傳，看到本地人都不能見識過的山海美照；理所當然地，山海文化吸引了一班班旅遊車停到棧台碼頭，一艘艘客船載著雀躍的心前往大鹿島遊玩。誠然，對外地人來說這是一種新奇，是他們對於山海的嚮往，畢竟鋼筋水泥打造的城市裡，見到人工湖容易，想見到真實的海，難。但是對本地人來說卻是不理解，「大鹿島到底有什麼好玩的？」這個問題經常被我們提起。

外地旅人看山是山，看海是海，放眼望去是蜿蜒崎嶇的老山路，是古舊有味的百年老屋，是怪石嶙峋、鬼斧神工的山峰，和一顆顆茂盛蒼老的香樟樹。這是一種吸引，一種新奇，一種屬於他們的嚮往。文章中的對棧台的高度讚美，誇得我這個本地人都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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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外地人湧進來的時候，小地方的人卻想著離開。鄉下的「有趣生活」或者真的很適合用來調劑，但是對於祖祖輩輩世世代代與山路打交道，和颱風做抵抗的村民來說，棧台是個難熬的地方。本地人看到的山是山路的崎嶇難走，是翻山越嶺磨破的鞋底；看到的海是豐收是財富也是致命的危險；看到的石頭屋是貧窮，是無力，想改變生活卻無法改變的無力。城裡人想要體驗的生活是鄉下人受夠了，想離開，想要擺脫甚至痛恨的困苦自己一輩子的生活。沒有對錯，只是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經歷。

山路不好走，小時候住在沙頭，每天要起一大早跟著我姐去上棧台的小學上課，中間經過下棧台，平頭，雙退，高岩；真的很遠，而且全是向上的山路。不說上學，就是從東向爺爺家到西向外公家也是要走好多路，全是石頭台階。老舊的道路是現代人無法忍受的，也感謝這麼些年鋪設的各種路，真的大大方便了村民。

這兩天和我媽在碼頭的車道散步的時候，她指著抬頭可見的破房子說，這個是我們家親戚的房子，可以說是最接近大海的房子了，完全建在海上的，大家都說他家怎麼這麼靠海。你別看和爺爺家不遠，以前是沒有路的，這麼點距離都要繞上一大圈非常難走。這種明明房子就在眼前，卻要花上幾倍的時間才敲到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老舊木門的感覺，真是一言難盡。當然現在人也都搬走了，房子也破敗不像樣了，以後路過的人誰又知道這曾是最靠近大海的房子。誰又能知道，多少個夜晚，這家人伴著海風的呼嘯和海浪的翻湧入眠。又有誰能想到，多少個颱風的夜晚，他們提前做好準備，只為不被狂浪破開門扉，登堂入室，和全村人一般卻又比他人更艱難地在颱風夜中掙扎。

（攝於2018.06.06）

到車道盡頭的時候，我媽說：「你外公以前就在這裡海邊的冷凍庫值班，一個人大晚上走那麼多山路到這裡，然後又一個人守夜，你外公怎麼都不知道害怕的。」我想我沒辦法探究外公那時候怕不怕，但聽我媽說起這些，再看看眼前新建的爬山階梯，我只能說是心酸又有點欣慰。再想想在建的玻璃棧橋，將是是何等的驚險；山上正在新建的高岩寺，據說菩薩卧三間，將是何等的氣派；還有上棧台山頂的涼亭，於制高點尋一處遠眺，是何等的「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豪情。人文景觀的修建，也是希望能給村子注入一些新鮮的活力。

（攝於2018.0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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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被眼前的窮困蒙蔽了雙眼，一眼望不見不同的未來；或許是偏安一隅的小村落的習性，固步不前和不敢探索阻礙了村子的發展；又或者是一些中國農村長久存在的，無法搬上檯面說的事情拖延了棧台的發展，這裡不多猜測和贅述。不論如何，每個人都強烈的希望自己的家鄉越來越好，就如同這每天清晨從海平面跳出的朝陽一般，雖是緩慢升起，但終將高懸普照。

或許吧，總是會越來越好的，不管現在如何，人們總還是會對未來充滿期待；畢竟我也多多少少見證了棧台二十幾年的變化。當自來水接進家家戶戶；當棧台車站修建完成，麵包車開進這個最邊上的村子；當外地人開始走進棧台，棧台人開始走向全國各地；當新時代、新生活的氣息進入棧台，我們欣喜相逢，我們喜極而泣，我們總會變好的。是的，生活總會變好的，不能比十年前二十年前更差了。當自來水接進家家戶戶，當天黑的時候整座山頭都是電燈的光亮的時候，新的生活真的開始了。外公彌留之際還在感慨時代的巨變，自來水都有了，汽車站也建起來了，電話線拉起來了，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真的不想離開這鮮活的人世間，他還想看看這世界。外公的心愿難了，但我會為他守著棧台的變遷，看著世界的更迭。

要發展山海旅遊文化，也要保證村民的生活質量，棧台也有移村的計劃。畢竟即使眼前的老屋還在，很多「老人」卻不在了。文學嚮往田間的野區，但生活的本質還是趨利避害的，越是窮苦的人越強烈渴望更好地生活。年輕點的人都更願意出去走走；更好的房子，更便利的生活環境，總是能使生活多些快樂。這些老房子的故事，就留在口口相傳的家庭故事裡吧。

老村新村，不管村民們住在哪裡，逢年過節我們依然會回到老房子里，擺上一桌錫餅，煮上一鍋絕配的飲湯，拍幾張山高海闊的照片；我們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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棧台人傳承的是棧台魂。棧台的青山是我們的骨骼，世代守護的這片大海是我們的血肉，山海文化的傳承是我們的精神的高度統一。這是糅進骨骼里，淌在血脈中的東西；在潮水中翻湧，在山谷中迴響。

（攝於2018.0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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