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西洋上空的雲

兩年前去冰島攝影，由於缺乏必要的地理概念，初始以為到了冰島，很容易就進到北極了。一到了就知道，瞞不是那麼回事兒。冰島固然很靠北，也確有在北極圈裡地方，而大部分卻不在。北緯66度是一個標誌，到這裡方有可能進入北極。在冬季是很難抵達的，也沒有什麼人煙。如果不是探險科考，一般人若想去很有點難了。進入北極的想法就此破滅，但是冰島所處地理位置特殊，看風景還是大有興味。

冰島乃島國，面積與浙江省相仿，只稍稍小一點，約三個海南島的大。四面環海。海，就是那個「北大西洋」。因為他們有個結蒂條約才知道這個名字。有意思的是，冰島自己並沒有軍隊。

冰島多火山，也可以說就是不斷的火山爆發形成，所以其地貌有突出特點。地熱資源豐富，以致發電多用這一資源。沙灘上的沙子基本是黑色，是火山岩石形成。人煙稀少，約33萬多，全國人口加在一起也不及海口一市。主要民族是「冰島人」，應該也是維京人。鳥糞是意想不到的另一資源，也出口各地。漁業發達，吃點海魚不成問題，只是他們不講究「生猛」，多是冰鮮。

首都雷克雅未克在靠西南部的一個海灣里，氣候宜人，全國人口主要集聚這裡。與中國沒有直航，來往都要轉機。有華人約三萬常駐，比例也不算低了。

冬季冰島攝影，主要活動在南邊的西東海岸一線。維克鎮是中心點，也是整個島的最南端。冰島冬季是真正的冰天雪地，基本在零下二十度上下，比之當年的北大荒有過之無不及。由於風比較大，體感溫度會更低一些。

剛到的第一天就聽接待的旅行社說，頭一天一個來自北京的男子，在海邊的岩石上拍照，不聽勸告一定要爬到上面，結果掉進海里馬上就被滔天海浪淹沒，派出救生艇和直升機都沒有找到。

我們一行帶隊的老師翟東風，是著名風光攝影家，也是好朋友，反覆提示安全第一。即便如此，冰島攝影也兩次被淹，現在回想頗具趣味，當時卻著實狼狽。

一次是早晨的海邊，風浪很大。但是攝影人總是忘不了「如果你拍的不夠好，就是離不夠近」的金句，一點一點越過警戒線往前湊，直到大浪打來。眼看海水快速湧上，回頭跑已經來不及，因為腳架和設備都在那兒。如果只是人跑了，設備一定完蛋，也是沒有想到水會漲這麼高。當時只能拎起攝影包拉緊腳架，像看慢鏡頭似的，看著海水沒過腳面，沒過膝蓋，再上大腿。一時間水淹七軍，幾乎所有人都沒能倖免，包括再三強調的老師。冰涼咸濕的海水直扎骨髓，也浸泡了不少人的器材。另一次是自己一個人在海邊，也是被這突如其來海水襲擊，浸濕了整條褲子。兩次「濕身」讓我落下至今不能卸掉的毛病，腰腿部總有一種寒侵感，冬夏纏繞不離不棄。

冬季冰島攝影，拍極光是主要題材之一。北極光不像其它風景一直在那裡，雖然北半球漫長的冬夜比較容易看到，那也是需要一些條件的。首先要基本沒有雲彩，雲層遮擋太厚就看不到。還要求沒有光污染，城市裡就沒辦法了。再就是有意味的前景襯托才好。如同天氣預報，冰島每天都有極光出現的指數預報。也如同現今通常所用「人品好」的辭彙，運氣必不可少。

冰島攝影幾天中一共出現四次極光，最好的一次是「草帽山」那天晚上。第一次見到極光的一刻，像見到暗戀許久的戀人，心底有按耐不住的激動。暗藍的天幕上，是上帝拿著畫筆在揮灑。或者可以認為是他任性地玩著一件激光玩具。令我驚奇是，極光不只有感人的綠色，同時還可以看到偏紅的色彩，一種接近緋紅的顏色。其他也還有一些不大明顯的顏色夾於其間。

由於緯度高，冬天的太陽總是斜斜地掛在那裡，即便中午時分，也像中國內地三四點鐘的一樣。物體拉出長長的影子，明白地標出地域特點。與東北冬天的太陽有相似之處，也是出來時間不長很快就回去，感覺很戀家。

尚存的冰川是嵌在荒島上的翡翠，海面上張牙舞爪的怪石是海妖的古堡，排空的巨浪不過是海鷗戲耍的手帕，還有管風琴般豎立的岩石，應該是風神的樂器，我實指望聆聽它奏出的神曲。

回來以後反覆翻看一路的照片，忽然察覺：冰島的雲是最具特點的。可能是海洋的影響，也可能是緯度的原因，北大西洋上空的雲顯得特別有份量，質感強烈，色彩濃重且變幻豐富，可以成為照片中最有表現力的主角。有的黑沉沉如鉛塊壓頂，有的飄飄然似彩帶懸掛天邊，也有極像舞台上做出的煙霧效果，一片有明顯邊界的迷霧飄過眼前……只是洞察力不夠敏銳，並未更主動地去撲捉，所以鏡頭間也留下遺憾。

轉而又想到，世間許多事情莫不如此，所以才有那句「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的老話。

2018年6月3日北京飛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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