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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王羲之《上虞帖》唐摹本說明

上海博物館現藏的王羲之《上虞帖》,是在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中徵集到的。關於此貼的真偽和它與《淳化閣帖》的關係,專業工作者之間頗有不同意見,今試述個人的意見如下。

此貼刻於《淳化閣帖》等諸帖中。明詹景鳳《東圖玄覽》,清安儀周《墨緣匯觀》續錄都曾提到,但原本的流傳,多少年來湮沒不彰,寂然不為人所知。

《上虞帖》為唐摹本,北宋內府舊藏,至今尚保存原裝。前隔水近帖的上端,有月白絹簽,宋徽宗書「晉王羲之上虞帖」七字,在絹簽下角和隔水及帖本身跨押朱文雙龍圓印騎縫印,隔水前押「御書」葫蘆騎縫印,帖之前下角與後上下角與前後隔水相接處,均押「政和」,「宣和」騎縫印,後隔水與拖尾相接處,押「政和」騎縫印,拖尾中間押「內府圖書之印」朱文大印。

除宋徽宗的題籤和印之外,在帖的前後上角尚有墨印半印,其文字雖有破損,尚可辨認是南唐的「集賢院御書印」,上述的「政和」印,正押在此墨印之上,帖的後下角,並有南唐的「內合同印」朱文大印。此貼在明代曾藏晉王府,有「晉國奎章」,「晉府書畫之印」等五印。後歸韓逢禧,有韓逢禧二印,韓為禮部左侍郎韓世能之子,家藏甚富。至清初為粱清標所藏,帖前後有「粱清標」等騎縫印,粱的原簽亦尚裝在帖前。旋歸宛平商載,商為嘉慶時翰林,任御史等職,至太平天國時,商之孫女將此帖縫諸衣衽自金陵逃出。後又歸大興程定夷,程曾為道員,收藏頗多。《上虞帖》的流傳始末,所可考見的大致如此。

北宋徽宗時內府所藏得法書,其裝潢是統一的格式,如晉陸機《平復帖》,晉王羲之《行穰帖》等,與《上虞帖》均為同一格式。

《上虞帖》為硬黃本,縱23厘米,橫26厘米,草書七行,

「得書知問吾夜來腹痛

不堪見卿甚恨想行復來

修齡來經日今在上

虞月末當去重熙旦

便西與別不可言不知

安所在未審時意云何

甚令人耿耿」

帖中大都是回答來書所問,其中提到的三個人,修齡是晉王導的從弟王廣之子王胡之的字,與王羲之為從兄弟。重熙是郗鑒之子郗曇tan的字,是王羲之的妻弟。按《晉書·王羲之傳》:「……會稽有佳山水,名士多居之,謝安未仕時亦居焉。孫綽,李充,許詢,支遁等皆以文義冠世,並築室東土,與羲之同好。甞與同志宴集於會稽山陰之蘭亭,羲之自為之序以申其志。」當時謝安也參加了這次宴集,時在晉穆帝永和九年癸丑(353年)。又按《謝安傳》:「初辟司徒府,除佐著作郎,並以疾辭,……復除尚書郎,瑯琊王友,並不起。吏部尚書范汪舉安為吏部郎,安以書距絕之。有司奏安被召,歷年不至,禁錮終身,遂棲遲東土。甞往臨安山中,坐石室,臨濬谷,……與孫綽汎海……。」帖中所稱「不知安所在」,當為謝安在臨安山中與汎海之際,故其時王羲之不知謝安在何處。謝安屢舉不起,當時在朝士大夫頻有煩言,今又不知其所在,故云「未審時意云何」。

又按《王廣傳》:「……以胡之為西中郎將,司州刺史,假節,以疾固辭,未行而卒,」《資治通鑒》以王胡之為司州刺史事繫於晉穆帝永和十二年丙辰(356年),時謝安三十七歲,王羲之為五十歲。永和九年(353年)謝安在會稽,是《上虞帖》當在永和九年之後,十二年之前所書。

《宣和書譜》所載王羲之法書有「《得書帖》三,」而不載《上虞帖》。《淳化閣帖》中連續刻有《得書》三帖,《上虞帖》正是《淳化閣帖》的《得書》第三帖。看來宋徽宗為避免帖名的類同,因而題為《上虞帖》的。

論書畫鑒別,一些歷代的收藏印記,僅是說明書畫的流傳有序,並不說明書畫的真偽問題。因為書畫本身自有他的體貌,個性和時代風格在。而如一些古摹本,表達的是原作的精神面貌,至勾摹者的個性,風格等,則於此並無可尋。因此,僅能從摹本的整個面貌,久歷風霜的自然老態,來證明他的時代久遠,然而,時代的所謂久遠,究竟是五百年還是六百年,這一朝還是那一代,摹本本身就很難證明了。這裡,歷代的流傳印記,就起了一定的證明作用。《上虞帖》從他的行筆來看,不是出於書寫而是出於勾摹。他的久歷風霜的盎然古貌,雖昭示了它的時代久遠,北宋徽宗的金題和朱印,卻證明了《上虞帖》的重要流傳,而南唐的朱墨印記,更說明了它的流傳上限,還要前於「宣和」一百五,六十年,憑此流傳上限,證明《上虞帖》帖的勾摹時期,具有一段更以前的歷史,構成了它在南唐時的文物地位,這是《上虞帖》為唐摹本的特有證據。

同一時期的摹本有優劣,這是勾摹者的手段技巧問題,《上虞帖》以摹本的現象而論,遜於《萬歲通天帖》的王羲之書,這又與王羲之的原墨跡以及歷代的保護整修等問題分不開的,但以此帖的體勢的靈動綽約,豐肌秀骨,卻遠較於王羲之的《如何貼》為勝。

《上虞貼》與《淳化閣帖》中的《得書》第三貼,在字體方面有著明顯的相異之處,而《上虞貼》既久沒於塵埃之中,闃焉無聞於世,其突然出現,就引起了生疏的感覺,轉不似習聞於世的《淳化閣帖》為親密了。兩者既有相異之處,那麼,還有必要來考證《淳化閣帖》所據以摹刻的,與這本唐摹《上虞貼》究竟有無關係。

宋拓《淳化閣帖》號稱佳本的,一為明王鐸題為處拓上有清安儀周藏印,世稱臨川李氏本(下稱李本),一為宋拓王右軍書(清陸謹庭曾力辨此非宋拓而為南唐昇元帖,即澄清堂帖(下稱陸本)。試以李本與陸本為據。

《上虞貼》的現狀,有大小破損共十八字,而李本與陸本是一字不損的。然而即在李本與陸本之間,也並不一致(事實上,與各種《淳化閣帖》的翻刻本也都互相不一致),筆勢各異,出入頗大,孰是孰非,已經不可究詰,以之來鄭《上虞貼》,真所謂「刻舟求劍」了。然而有一個突出之點值得注意,即《上虞貼》中的「言」字,與李本,陸本的「言」字相異,而李本與陸本是相同的。李本與陸本的「言」字作四點,其第三第四點是屈曲相連的,而《上虞貼》的「言」字,第三點不作一點而直下與第四點相連。

《上虞貼》的「言」字,儘管與刻帖不同,其實並不奇怪,因為它清楚地並沒有錯,更不能構成別一個字,奇怪的是見於李本與陸本的王羲之「子嵩帖」,其中「不可言」的「言」字,李本的是清清楚楚各自獨立的三點,陸本的是清清楚楚的「之」字,三點或「之」字,究竟孰是孰非呢?活著竟是兩者都不對?「子嵩帖」的原本絕跡,證據已失,無可考核,然而同一個字兩帖竟有這樣大的出入,不免使人懷疑,刻帖的忠實性到底有多少?

明文徵明說:「世傳《淳化閣帖》為法帖之祖,然傳刻蔓衍,在宋已有三十二本,期間刻搨工拙,楮墨精粗,雖互有得失,而失真多矣。」王肯堂更進一步推論:「世以《淳化閣帖》為法書之祖,然皆王著臨書,非從真跡響搨雙勾者,何以知之?余見宋時御府所藏晉人真跡及唐摹右軍帖多矣,凡閣帖所在,僅得其彷佛,甚則並點畫形似盡失之,豈有摹脫真跡,而舛誤如是?」姑不論《淳化閣帖》初刻本之是否出於王著臨書,即以各種翻刻從帖到帖所經過的勾描鐫拓的重重難關,不要說對原本的忠實性,即對據以摹刻的拓本忠實性,也已說不上,它離原本更遠了。《上虞貼》與《淳化閣帖》之間的矛盾,不正是明證嗎?

如果抹殺了《上虞貼》的一切流傳證據,而必須服從《淳化閣帖》,因而認為是出於偽造,那麼,據以偽造的又是何物?它必然要以某一本《淳化閣帖》為依據,既然各種翻刻本中「言」字的四點分明,那麼,偽造《上虞貼》者怎麼對那個「言」字的四點獨偽造不出呢?刻帖要經過四道手續,而摹本對真跡比刻帖要親切而逼真,是顯而易見的,所以從來對摹本之佳者,稱為「下真跡一等。」

《上虞貼》王羲之的真跡,看來早已絕跡。否則,《上虞貼》的摹本,絕不會受到南唐的如此珍視,這是可以想見的。如果淳化刻帖時,王羲之的真跡尚在內府,那麼宋徽宗所珍視的應該是真跡,而決不會對這一唐摹本如此重視,加以如此的裝潢和題籤,這也是可以想見的。北宋蘇東坡曾說:「今官本十卷法帖(《淳化閣帖》)中,真偽相雜甚多,逸少部中,此最疏謬,余嘗於秘閣觀墨跡,皆唐人硬黃上臨本。」由此可見,北宋內府所藏的,就是這本《上虞貼》。由此可見,《上虞貼》正是《淳化閣帖》所據以摹刻的祖本。

明詹景鳳曾記:「右軍《上虞》,《思想》,《旦寒》,《嘉興》,《行穰》,《知西》,《氣力》七帖,皆墨跡,獨《思想》紙為蟲耗盡,而墨跡獨存,字字無恙,亦異數也,此為真跡,余皆唐摹之絕精者,獨《氣力》帖稍劣,殆宋人為之。」又說:「蓋字之妙,在波發,則刀筆所不能形象,昔人謂不見唐摹,不足與言知書,良然。」

《上虞貼》有韓逢禧藏印,詹與韓相熟,他所談到的《上虞貼》,當是韓處所見,可證詹所談的即現在的這一本,並認為是「唐摹之絕精者。」《上虞貼》從明萬曆到現在,又經歷了四百年,應該比現在要更完好是無疑的。

「嶧山之碑野火焚,栆木傳刻肥失真」,《淳化閣帖》的失真,又豈止在肥瘦之間而已,我們欣幸地見到了《淳化閣帖》所刻《得書》第三貼的祖本,將憑此來發現《淳化閣帖》的種種不忠實之處,而決不可能反以《淳化閣帖》來懷疑《上虞貼》。以《淳化閣帖》來懷疑流傳有據的《上虞貼》,是以據以翻刻的拓本來否定它的祖本,這樣的論證,是根本顛倒的。

-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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