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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橋一夢到江南

如果要用一個詞來描述江南水鄉的印象,我想很多人會說,小橋流水。

江南多水亦多橋。一彎小橋,一葉輕舟,流水之上,迎來送往。江南的橋,是水鄉文明的鑰匙,是遊子心間的寄託。

然而,沒有哪座橋,可比周庄雙橋更著名。

1984年,旅美畫家陳逸飛以周庄雙橋為素材,創作了一幅油畫,題為《故鄉的回憶》,在美國石油大王阿曼德·哈默的畫展中展出。隨後,哈默將畫作買下,改名為《雙橋》,在訪華時作為禮物贈送給鄧小平,寓意架起中美兩國的友誼之橋。

從此,周庄成為第一個在世界揚名的江南古鎮,被譽為「中國第一水鄉」。

這些年,周庄一直為盛名所累,承受著「過度商業化」的指責。沉默的雙橋,早已無法滿足人們殷切的期待,世人接踵而來,只留下一句「失望」便漠然離開。

可是又有多少人清楚,自己來到周庄,想要感受和欣賞的究竟是什麼。商業化也好,「第一水鄉」也罷,都不過是人們為她貼上的標籤。

經歷了宋元明清的風雨,春去秋來多少故事,周庄永遠緘默而淡然,將屬於自己的文化記憶傳遞下去。褪去光環,她只是昔年繁華的貞豐里,只是一座溫婉如畫的水鄉小鎮。

你若來周庄,請不要只是為了她的名氣,不要讓她成為旅行冊上的一枚打卡印章。撕下標籤,忘卻別人賦予的期待,用單純的眼睛和本真的心靈,去傾聽,去尋找。你會遇見不一樣的周庄,看見不尋常的風景。

記得第一次去周庄,我就帶著固有的偏見,似乎來到這座小鎮,只是為了見證它的商業化有多嚴重。

說來也巧,那天出租師傅把車停在了愛渡風情小鎮那一側的入口,商業氣息濃厚自不必說。進入景區不久就是觀音文化館,裡面有抽籤解簽等收費的宗教活動,再後來到全福講寺,也遇上勸捐功德的僧人。

總之,一天下來經歷了各種消費項目,似乎更加坐實了周庄過度商業化的名聲。至於水鄉風景,馬馬虎虎,並沒有哪一處留下深刻的印象。

離開之後,我也曾對人說過,周庄沒什麼好看的,挺失望。

又過了幾年,或許是年歲漸長,對於美,對於旅行,都有了新的理解。時常會想起周庄的遺憾,惦記著故地重遊。因為我相信,一處風景,若曾打動過許多人,那就必有其動人的道理。過去不曾領悟的美,很可能只是因為當時的自己還不具備審美的能力。

於是,在一個草長鶯飛的日子裡,我再次來到周庄,不帶任何有色眼鏡,就像從沒來過,也未曾聽說過這裡一樣。

這一次,按導航指引抵達景區入口時,發現與上次來時並不在同一個方向。檢票進去,走一小段距離,便能看到粉牆黛瓦流水人家的古鎮風貌緩緩浮現在視野中。

幾年不見,眼前的景色並不覺得熟悉,也許是因為遊覽的路線和心情都不同,在小巷中穿行,轉角與回眸之間,竟也處處藏著新鮮和驚喜。

和其他古鎮相比,周庄給人的感覺更加精緻而古樸,街巷都是窄窄的,沒有特別開闊的空間,民居分布密集,人家盡枕河。

說她古樸,是因為周庄60%以上的民居仍為明清時期的建築,修繕的痕迹亦不明顯。這個面積僅有0.47平方公里的古鎮,分布了近百座古典宅院和60多個磚雕門樓,整體的古舊風格保存得十分完好。

說她精緻,是因為雖然古舊,卻乾乾淨淨,每一個角落都因地制宜用心妝扮,並沒有髒亂差的破敗感。

? 阮儀三工作站

那天鎮上人不多,小巷裡安安靜靜,聽得到蟲鳴鳥啼,還有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路邊和水畔的花兒都開好了,人們總是在忙忙碌碌中辜負了妙曼春光,但花兒從來不會。

我漫無目的的走著,小鎮就那麼大,你想去的景點,不需要特別的安排,隨便走走也不會錯過。

在某個路口,驀然瞥見一間不大的院落,牆上掛著一塊牌子:上海阮儀三城市遺產保護基金會工作站。

阮儀三,蘇州人,同濟大學博導,畢生致力於中國的古城古鎮保護。2003年獲得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頒發的亞太地區文化遺產保護傑出成就獎,被譽為「古城衛士」。

那些令人魂牽夢繞的古鎮,周庄同里甪直烏鎮西塘,還有麗江和平遙古城,都是由他制定的保護規劃方案。

走進工作站,房間里陳列著阮儀三起草的各項規劃文件的節選、以及他的事業履歷和獲獎感言。與之相呼應的,是一件件製作精美的古建模型,周庄雙橋的景緻也用模型的方式呈現出來,置於展廳中央。

牆面的多媒體屏幕上,古老的石門緩緩打開,一位老人帶著溫暖的笑容健步走來,娓娓講述著周庄古鎮保護的故事。

看著這樣的畫面,幾乎就要落下淚來。

在大學階段,我就讀的專業是城市管理,畢業論文的選題便是關於古城保護的內容。曾經不太放在心上的學業,此刻卻有著萬分的感恩。

過往的學習,讓我比很多遊客更早也更多的了解關於阮儀三的生平功業。若非如此,我可能會錯過這裡,或只是匆匆看過路過,很難擁有這樣深沉的感動。

工作站的陳設極具古鎮風情,古典與現代的設計完美結合轉換,營造出奇妙的時空錯落之感。我在小小的展廳中前後來回看了許多遍,終於不舍地離開,和我心中的大英雄告別。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 沈廳

離開工作站,跟隨一路遊客的腳步,就來到了沈廳。

沈廳是鎮上最有名的宅子,由沈萬三的後裔沈本仁於清乾隆七年所建,來此參觀的遊人甚至多過沈萬三的「財神居」。

沈廳位於周庄南市街,七進五門樓,大小房屋共有一百多間。在第五進中,安放著沈萬三的坐像,面前有一個金光閃閃的聚寶盆,走到這裡時,導遊便會指引參觀者用硬幣投向聚寶盆,據說砸中了,就能招財進寶。

宅子的側邊另有一條被稱作「萬三財道」的通路,與「水上財道」並稱為來周庄必走的兩條「財路」。即使明知是附會之說,遊人帶著討個好彩頭的心愿,也多半會去體驗一番。

不知有多少來周庄的人,是為了沾染一些沈萬三的財氣。

這位富甲一方的明代富豪,傳奇的一生,創造了富可敵國的家業,卻也因此獲罪,晚景悲涼,客死他鄉。他的子孫似乎也沒有多好的福報,僅在明洪武年間,沈氏一族就遭遇了三次重創打擊,數十人死於非命。對此,人們傾向於指責帝王家的殘忍和涼薄,也算是一種告慰和同情。

所有人都津津樂道沈家滔天的財富,總要為其賦予一些帶有神秘色彩的解讀。可是,哪有什麼聚寶盆呢?家財萬貫從何而來,或許沈廳的舊名「敬業堂」就是最好的註解。勤勞敬業是根基,再加上智慧和一點點運氣,每個人都有可能打造屬於自己的「聚寶盆」。

這沈廳的主人,本來也是遊手好閒的紈絝子弟,後逢變故,浪子回頭,憑藉辛勤開墾勞作,重振家風,終成一鎮巨富。

從明至清,沈家香火綿延不斷,縱然屢遭變故,終有重新崛起之時。後代未曾給祖宗丟臉,沈萬三在九泉之下應該可以瞑目了。

? 張廳

從沈廳出來向北走,很快就到達張廳。

張廳原名怡順堂,始建於明代,清初轉讓給張姓人家,改為玉燕堂,俗稱張廳。

張廳是周庄僅存的少量明代建築之一,也是在全國都很稀有的明代民居,有著極為珍貴的歷史文化價值。

張廳雖與沈廳都是周庄的必游景點,但遊人還是相對較少,淡雅清幽,也令玉燕堂多了幾分大家閨秀沉靜柔美的氣質。

廳堂內掛有一幅著名的對聯——「轎從門前進,船自家中過」,對聯中描寫的景緻就是張廳的最大的建築特色:院內有一條與南湖相通的小河。

小河的名字叫「箸涇」,流水潺潺,為簡靜素雅的後花園增添了靈動自然的氣息。園有活水,才是風韻天成的美。

? 雙橋 & 逸飛之家

告別張廳,向前便是雙橋。雖然著名,但其實就是兩座為行人提供交通之便的小橋,造型古樸簡雅,橋面一橫一豎,橋洞一方一圓,像是古代的鑰匙,故又名「鑰匙橋」。

想要欣賞雙橋如畫般的美景頗有難度,因為在橋上行走和拍照的人幾乎不曾間斷。於是我決定換一個思路——不如去看看那副著名的畫作吧,畫中自有雙橋最美的姿態。

雙橋的斜對岸,就是「逸飛之家」,畫家陳逸飛的紀念館。

這是一處安靜秀美的小院,廳堂為明代建築,展示有縮小版《故鄉的回憶》復刻品,遊人可以一睹畫作風采。

為表懷念,景區復原了陳逸飛早年工作室的陳設,在素淡的水鄉民居里,重現舊上海藝術家的優雅情調。

院子里的海棠在春天的暖陽里迎風娉婷,淡粉的花瓣,嫩綠的枝葉,如碧玉年華的少女,清麗絕俗,意態天真,美得驚心動魄卻不自知。

一旁的桂花樹上掛了逸飛先生題字的名牌。

很喜歡這種詩意的細節。為每一朵花每一棵樹取一個名字,讓年華就在這瑣碎的美好中悄然盛開。

在周庄,深深淺淺的巷弄里、小河邊、古橋旁,隨處可見寫生的美術愛好者。這裡的繪畫藝術氛圍,比我去過的任何古街古鎮都更濃厚。我想,這也許就是陳逸飛先生留給周庄最珍貴的禮物吧。

願,藝術之夢生生不息,海棠花開歲歲年年。

? 周庄博物館

一位我很尊敬的老師曾說,到一個地方旅行,如果可能,一定要去當地的博物館,那是了解一方風土人情的最佳方式。所以,周庄博物館自然出現在我的遊覽清單上。

周庄博物館原為清末民初時期的一家民宅,經過修繕面貌完好,樸拙敦厚的氣息,與博物館的歷史意蘊相得益彰。

周庄作為鎮一級的行政單位,能擁有獨立命名的博物館已屬難得,且展館的設計毫不敷衍,甚至稱得上格外精巧別緻。

展廳並未採用多麼昂貴新潮的形式,身在其中,你卻能感受到江南水鄉的煙雨朦朧之美,正是古鎮應有的簡淡氣質。

一路緩緩而行,飽覽周庄的歷史遺存、名人掌故和民俗風情,小鎮的千年畫卷在古老的院落之中徐徐展開,講述著一個個久遠而動人的故事。

精心營造的布景,讓參觀的過程處處有驚喜,這些小景本身已極富韻味,偏又出現在古鎮里的古民居之中,一切都是那麼和諧又合理,自在而自然。沒有絲毫的刻意突兀之感,恍惚間就模糊了時空的界限,不知今夕何夕。

? 詩韻周庄

周庄的美,屬於小橋流水,屬於舊時江南,更屬於紙短情長的綿綿詩意,屬於琴劍飄零、詩酒天涯的才子風流。

西晉張翰,字季鷹,為人放浪而有才名。昔日宦居洛陽,因見秋風起,思念起故鄉的菰菜、蒓羹和鱸魚膾,感嘆「人生貴適意爾,何能羈宦數千里以要名爵乎?」於是棄官歸鄉。

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張翰的故鄉就在周庄南湖之畔。南湖舊名「張矢魚湖」,便是為了紀念這位千古留名的「洒脫吃貨」。

今日的南湖秋月園裡,建有思鱸堂和季鷹齋。來周庄,除了萬三蹄,也別忘記品嘗那直令才子棄官的蒓菜鱸魚羹,感受「蒓鱸之思」的舌尖魅力。

時間轉眼到了民國。

貞豐橋畔的德記酒樓里,有幾位痛飲酣歌的醉客,南社的發起人柳亞子、陳去病、王大覺、費公直等盡在座中。

外面的世界充滿白色恐怖,南社的詩人們在幽僻荒涼的小鎮酒樓中舒懷暢飲、不分晝夜,寫下無數影響深遠的愛國詩篇,結集為冊,稱為《迷樓集》。德記酒樓,亦因此改名為「迷樓」。

這段往事,讓人不禁想起魯迅的名句——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春夏與秋冬。

1989年,作家三毛從台灣來到周庄,為這古樸的水鄉流下了悸動的淚水。此時的她,還無法預知自己與張寄寒先生的一段文緣。

生活在周庄的張寄寒素來仰慕三毛的才華,曾寫下散文《三毛在周庄》,並發表在國內外的一些報刊上。一個偶然的機會,他經人介紹,將自己的文章和一封信箋寄給三毛。未曾料想,很快收到了三毛的回信,信中兩人相約1991年10月在周庄相見。

然而,張寄寒最終只等來了三毛自殺的心碎消息。後來,為了紀念三毛,周庄旅遊公司開設了「三毛茶樓」,張寄寒承包下來,盡心經營。他將自己與三毛的故事分享給更多的人,作為永遠的緬懷。

三毛茶樓至今仍安靜的開在小巷深處,沒有人刻意宣傳或招攬生意,只是用文字和照片無言的訴說著那段往事,等待有緣人前來,喝一壺清茶,敘一場情深意長。

面對蒼茫歲月,時光如瀚海。文字的力量如此微薄,淡淡的筆墨,道不盡昨夜星辰的燦爛往昔。

關於周庄的故事總要講完。而此刻的我只想對你說,如果,你也曾對周庄有過一些美麗的誤會,不妨換一種心情,換一個角度,重遊一回。

要相信,這世上從不缺少美,而是缺少發現美的眼睛,和一種靈心善感的柔情。

- END -

圖文 / 青青

文案策劃,自由撰稿人,用記錄對抗遺忘。

微信公眾號:桃葉青青

願與君相識,知交淡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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