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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說:皂莢樹

作者:西鳳

來源:樂亭故鄉人網站(www.guxiangren.com)原創小說版塊

題圖來自網路,僅為配圖,和本文無關

小小說:皂莢樹

甸荒村村東頭道北兒生長著一棵皂莢樹,飽經風霜、蒼勁古拙,已逾數百年,它的葉脈形狀極似槐葉,生有皂莢,寸長碧綠、三五籽粒飽滿,因其含藥物,故皂莢樹枝葉不為蚊蟲叮咬。無人知道它是生於秦漢還是唐宋,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皂莢樹自灤河沖積平原形成時起就在此地生根長葉兒,並與甸荒村一起走過了一個又一個朝代,見證了一次次的歷史興衰,成為甸荒村的象徵。如今歷盡滄桑的皂莢樹依舊強健,只是生長速度逐年漸緩罷了。

皂莢樹主幹三米有餘,三人合抱粗細。春夏秋三季遮天蔽日,呈傘狀向四面八方延展,濃蔭遍地,成為人們休息納涼談天說地的好去處。

離皂莢樹最近的一戶人家是一老光棍兒。他的房子是青磚坯里子老平房,因為貧窮,房頂不是用煤灰渣子砸成而是用白灰抹就,院牆用破舊磚頭堆砌,殘缺破敗,看上去就像生活在抗日戰爭年代。

如果不出意外,皂莢樹應當陪伴甸荒村人到永遠。可有些事情的發生往往會出人意料。

皂莢樹被本村墨老漢看中。墨老漢高個兒、瘦臉、寸頭、常戴一副深色墨鏡,極像抗戰劇里的漢奸。墨老漢業已七旬。他說此樹位於他家老宅。老宅原有古井一口,青石鋪地,皂莢樹就在井邊自生。他家先祖見其生得直溜,故而保留修剪,以致今日成材,所以此樹當歸為己有。幾年以前,墨老漢就跑遍全村,逐家逐戶的打證按印,以證明皂莢樹與自己的淵源,好順理成章的將皂莢樹變成他的私有財產。就在那一年,有人肯出八千元買下這棵皂莢樹,一時間墨老漢欣喜若狂,滿口應允。只是他沒想到賣樹的消息不脛而走,還沒等他動手,當地林業部門就出面勸阻,言皂莢樹是國家資源有重要的歷史價值和觀賞價值,屬保護範疇絕非任何個人所有,賣樹這件事就被擱置下了。

立冬過後的一天清早,十幾位彪形大漢乘坐一輛敞篷汽車,帶著鐵鍬、利斧、手鋸等等工具來到甸荒村村東頭皂莢樹下,墨老漢站在皂莢樹旁指手畫腳。一陣議和,兩個漢子便迅速爬上樹冠,用手鋸嘩嘩嘩卸下一根根粗枝,其他的人就開始圍著皂莢樹用鐵鍬挖土。不一會兒,在距主幹三米遠的一道溝槽漸漸挖開了,鏟開土層,一根根虯根裸露出來,隨即被一一砍斷。

墨老漢站在一旁一臉得意,不時嘿嘿乾笑兩聲。他打著如意算盤。這一次有人肯出一萬元買下此樹,只要無人過問,神不知鬼不覺的把樹除掉,那匝厚厚的嶄新票子不就順順噹噹的揣進自己的腰包了嘛!

樹上,兩根粗枝已被卸下,落地嘎叭有聲。

地上,一個距主幹三米,半人深的圓形溝槽已經形成。

「停下!停下來!」一輛警車呼嘯而至,幾位森林警察跳下車來。

「這……」墨老漢和那十幾位漢子一下子成了霜打的茄子。

森林警察沒有為難那十幾位漢子,只是訓斥一頓之後放走了他們,只將墨老漢帶上了警車。

幾天以後,人們看見墨老漢一個人沮喪的來到皂莢樹下,把那道深深的溝槽填平了。

轉眼又過去數月,春節已過,大地乍暖還寒。一個陰冷的午後,皂莢樹下又突然開來一部大抓車和幾輛不同型號的汽車,有的汽車沒有車幫,只有一個車頭掛著一個長長的車斗,上面放著粗粗的橫木和粗粗的繩子、電鋸、斧子等等工具,一看便知都是鋸樹用的家什。果然,從車上跳下幾個做工的人,徑直來到皂莢樹下,有兩人不由分說地爬上樹,手拿電鋸,一時間電鋸聲嗡嗡嗡作響,上次沒被鋸掉的粗大的樹膀子被一根根鋸斷,咔叭叭落地,不下一袋煙功夫,整個樹冠全被卸掉。等兩人下來,地上的人們紛紛上前拖動被鋸下的樹膀子,拖到不遠處的坑邊。等現場清理乾淨了,大抓車又嗚嗚吼叫噴著黑煙,揚起巨爪,一陣起落,在距主幹三米處的圓形溝槽再次形成,而且比上次更深、更寬,整個皂莢樹的根部都被鋼爪環切,形成了一個圓形的巨根,有人用粗粗的草繩牢牢將巨根綁縛,乍眼看去,皂莢樹已成一個巨型的「盆景」。

皂莢樹在劫難逃。

天色昏暗。做工的人們忙碌著,墨老漢頭戴灰色禮帽,鼻樑上架著深色墨鏡站在樹坑邊。不時的有村民走近觀看,但沒有人吭聲。

巨型「盆景」已被大抓車從一側掏空,向另一側傾斜。

天空下起小雨,越下越密,帶著襲人的寒意。

不知怎麼的,這次警車沒有來。傾斜的巨型「盆景」被推正扶直,然後五花大綁的被緩緩吊起,放在沒有車幫的長長車鬥上拉走了。沒有了皂莢樹的村頭留下了一個大坑,周圍一片狼藉,只有墨老漢獨自一人在那裡撿拾樹枝、樹梢兒。

幾天以後,甸荒村村東頭原來生長皂莢樹的地方來了幾輛巨力農用「三馬」車,拉著一群手拿鐵鍬、尖鎬等工具的人,他們都是甸荒村村民,老墨非常能幹的兒子小墨也在其中並且是這些勞力的主力。是村裡找他們務工來清理這塊場地的。村裡為了改造提升農村面貌,決定不僅要將皂莢樹下的這塊地充分利用,還做通了場地邊那戶老光棍的工作,給了他兩千元補助,並為他安置了另一處住所,而他這裡的青磚房、院落將全部拆除。拆除之後,平整墊高這塊空地,然後整個街道安上路燈,購買系列健身器材、在場地中央栽植銀杏樹,周圍修建水泥矮牆、花壇,建成一處供村民休閑娛樂,寬敞、亮堂的廣場。

拆除工作進行得很順利。兩天過去了,只剩老光棍青磚房的一處山牆未倒。

第三天一大早大家便來到現場。小墨想出一個辦法:將山牆下端地面處的一兩排磚摳掉,然後眾人從後面一推。

說干就干,小墨第一個掄起尖鎬。

第一排磚被摳出來,山牆紋絲不動。

再摳第二排。

就剩最後一塊磚了,小墨擺好了拉弓射箭的姿勢,打算一鎬下去就迅即離開。說時遲那時快,未等小墨的鎬頭落下,不幸的事兒突然發生了:一絲塵土先由山牆頂端落下,繼而整個山牆轟然坍塌,揚起一陣衝天煙塵。

小墨被埋在磚石堆里。

人們一下子傻了,忽又一起醒過味兒來撲上前去,喊叫著、嗚咽著拚命摳著、扒著。

都沒有用。等扒出小墨的身子,只見他滿臉鮮血,已沒有了呼吸。

小墨就這樣死了,他是為改造提升農村面貌修建娛樂廣場而死的。縣鎮給了小墨家屬四十二萬元作為補償,因小墨是黨員平時工作積極主動、吃苦耐勞,村裡又為小墨舉行了小型追悼會,痛悼小墨同志願小墨同志一路好走。

秋天到了,村民娛樂廣場竣工並投入使用。每天夜幕降臨後,新安裝的一排水銀燈便將村莊的夜空瞬間點亮,廣場上,開放的姑娘媳婦和大媽們紛紛跳起好看的廣場舞,優美的旋律迴旋在大街小巷。

不過人們偶爾看到老墨那戴著灰色禮帽、架著深色墨鏡的瘦臉,還是會不由自主的聯想到那棵皂莢樹和他的兒子小墨,沒人能說得清小墨的死是否真的與老墨賣樹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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