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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家的「葯」為何耽誤了兩代人?

我們知道,魯迅青年時期曾在日本學習現代醫學,後來棄醫從文,成了現代文學史上最偉大的作家之一。

魯迅之所以選擇學習醫學,與他的父親之死有關。

魯迅的父親叫周伯宜,1893年生病,1896年10月12日去世,終年37歲。

周伯宜究竟死於什麼病?按照當時中醫的診斷叫「膨脹」。後人分析,魯迅的父親患的可能是肝硬化腹水。但如果是肝硬化,應該有劇烈的疼痛。

可是,魯迅的回憶中只提到父親「水腫逐日厲害」,沒有提及腹痛。

進一步推測,周伯宜這個病可能與後來魯迅患的「結核性肋膜炎(腹水)」一樣。

基於青少年時期的上述經歷,魯迅對當時紹興本地的先生打心眼裡鄙視。

他的文學作品中,有兩次提到一個叫「陳蓮河」

的先生(後人考證,陳蓮河即當時的紹興名醫「何廉臣」,

善治鼓脹),此人不僅診費高昂,關鍵是開出的方葯「藥引」特別,其中一味叫「原對(或原配)」

的蟋蟀。

第一次提及蟋蟀是在《吶喊?自序》中,原文是這樣的:

我有四年多,曾經常常——幾乎是每天,出入於質鋪和藥店里,年紀可是忘卻了,總之是藥店的櫃檯正和我一樣高,質鋪的是比我高一倍,我從一倍高的櫃檯外送上衣服或首飾去,在侮蔑里接了錢,再到一樣高的櫃檯上給我久病的父親去買葯。回家之後,又須忙別的事了,因為開方的醫生是最有名的,以此所用的藥引也奇特:冬天的蘆根,經霜三年的甘蔗,蟋蟀要原對的,結子的平地木,……多不是容易辦到的東西。然而我的父親終於日重一日的亡故了。

《吶喊?自序》寫於1922年12月,這時距魯迅的父親去世已經過了26年。

再過4年,也就是1926年,魯迅又寫了一篇散文,題目叫《父親的病》,這次對蟋蟀的事說的更詳細。

魯迅父親的「鼓脹」病發後,家裡先請了紹興當地一位名醫,經過兩年診治,病情「逐日利害」,乃至「不能起床」。

這位醫生開始推辭,稱自己「所有的學問都用盡了」,遂推薦一位「本領更高」的何廉臣。

何廉臣開方的藥引,「最平常的是『蟋蟀一對』,旁註小字道:『要原配,即本在一窠中者。』」

魯迅用嘲諷的口吻分析說:「似乎昆蟲也要貞節,續弦或再醮,連做葯資格也喪失了。但這差使在我並不為難,走進百草園,十對也容易得,將它們用線一縛,活活地擲入沸湯中完事。」

這兩篇文章中出現了「原對的」「原配的」蟋蟀兩種說法。何廉臣開的究竟是哪一種蟋蟀?他為何要開這樣的蟋蟀?

考證上述醫案,首先要明白,魯迅第一次提及這種蟋蟀是在醫生開方二十多年之後。

何廉臣開方那時,魯迅才十幾歲,他本人不是中醫世家出身,對中藥名稱術語應該不怎麼懂,也不會特別上心,所以要他準確的記住當時的何廉臣的方子中對蟋蟀的備註說明有一定困難。

這不,4年之後他自己再次回憶時,「原對的」蟋蟀就變成了「原配的」蟋蟀。

但是,細節記憶的不準確不能否定魯迅對奇特藥引記憶的真實性。一般而言,同一人對同一件事件的記憶,較早的應該比後來的更可靠一些。

有人可能會說,《吶喊?自序》雖然比《父親的病》寫的早了幾年,但後者對蟋蟀這個藥引的記述更詳盡,甚至還解釋了什麼是「原配的蟋蟀」——「本在一窠中者」。

這種理解也存在疑點。因為我們沒法從魯迅的文中看出來,「本在一窠中者」這個解釋究竟是當年何廉臣介紹的,還是魯迅後來的穿鑿附會。

以今天的知識看,何廉臣的這個方劑不外乎三種可能:老師傳授下來,醫理未知,後學只做傳承;來自民間的偏方或所謂秘方,效果未知,拿來試試;故弄玄虛欺騙患者,把醫的無能轉嫁給葯,從而保住自己名節。

「原配」和「原對」之間,我個人傾向於「原對」。

第一個理由已經說過,「原對」出現更早。

第二個理由,在蟋蟀這種低等動物身上用「原配」,何廉臣恐怕不至於糊塗至此——古代成為名醫可能與營銷策略、時勢機遇有關,但一定也得有兩把刷子的,因為口碑就是「大數據」,不好糊弄人的。

相對而言,「原對的蟋蟀」還能拿出來講講。蟋蟀交配時間較長,而且交配過程中雌雄兩者可以同時彈跳而不分開,所以就有「原對的蟋蟀」——就是正在交配的蟋蟀被捕獲時雌雄尚連在一起的。

我的這個解釋,更接近魯迅在《父親的病》中提及的把雌雄蟋蟀「用線一縛」之說。

有當代中醫學者認為,何廉臣是治療鼓脹大師,何氏所有遺方中都沒有這種用法,翻遍中醫典籍也沒有「蟋蟀要原配的」這樣的記載。所以,「原對」還是「原配」的蟋蟀,也許就是魯迅的誣衊,相當於一起「近代醫鬧「事件。

不管「原對」還是「原配」的蟋蟀,可以肯定的是治不了魯迅父親的鼓脹之病。

周伯宜如果患的是結核性腹水,在那個年代,無論西東,醫生都是無能為力的。抗結核葯是在20世紀50年代才發明的。

如果是肝硬化(腹水),那到今天也沒確切可靠的治療方案。傅彪不是被西醫換肝了嘛,走得更快還承受了難以想像的痛苦。

很不幸的是,魯迅後來也患了類似他父親的鼓脹病。

魯迅當然是寄希望於西醫的——以他本人當時的聲望和收入,不難找到北京城最好的西醫——其時已是民國,具體說是1935年。

史料記載,魯迅患病後,美國肺科專家鄧恩醫生來會診。鄧醫生叩診之後認為,魯迅肋膜裡邊積水,多考慮「結核性肋膜炎(腹水)」。

但給魯迅看病的日本專家須藤起初不同意美國醫生這個診斷結果。一個多月後,須藤也承認了鄧恩的診斷,開始抽腹水。

抽腹水可以緩解不適,為治療贏得時間,但抽腹水本身不能止住腹水。

5個月後,魯迅不治身亡,時年55歲。

一個被魯迅臭罵或污衊的古代中醫沒能救魯迅的父親;兩個全球著名的現代醫學專家也同樣沒能挽救魯迅。

好了,現在開始回答標題提出的問題:魯迅家的「葯」為何耽誤了兩代人?因為醫學太有限——無論西醫還是中醫。

即便今天,好多疾病像被命名為「綜合征」的這類,西醫還是無可奈何,而中醫卻可以通過調理改善提高生存質量,實現帶病延年。

所以,「中醫黑」再不要拿魯迅的文學作品來黑中醫了,連魯迅本人後來在《南腔北調?經驗》中對中醫的評價也有所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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