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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身書香門第,是順治帝時的狀元,康熙的好宰輔

康熙二十九年(1690年)七月,一艘半新樓船沿京杭大運河揚帆南下。一位年近花甲、面容清瘦的老者背負雙手,佇立船首。過往行舟的喧鬧,兩岸風光的旖旎,偶爾使他那雙閱盡官場風雨的渾濁老眼進出幾星火花,此刻,一絲笑容便會在那張蒼白的臉上一閃而逝。「來船靠岸受檢。」隨看一聲吆喝,樓船慢慢地靠向臨清榷關哨卡。船尚未停穩,關吏便領著一群哨卒跳上船來,不講原由、不容申述地搜查起來。一陣翻箱倒櫃,衣物散滿艙內,書籍拋落一地,連「醬瓿之屬」也被翻了個底朝天。船上男賓女眷嚇得手足無措。船首老者仍直立不動地眺望著遠方,對船上發生的一切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唯有他那劇烈起伏的胸膛和急促粗重的喘息,顯示出他那強忍無端受辱而惡氣難平的心境…

搜索結束了,除查出不能籍沒的數千卷書籍和三百兩光祿饌金外,一無所獲。搜查者們在失望之餘,「皆嘖嘖嘆清官了不置」關吏一走,老者頓時悶氣逆上,再也支撐不住羸弱的身軀,咯血而倒…

那老者是誰?他正是素有清名的順治佳狀元、康熙好宰輔徐元文。徐元文清介剛直,立朝三十年始終一節,為何受到這等折辱?這還得從頭說起。

徐元文,字公肅,號立齋。明崇禎七年九月二十八日(1634年11月18日)出生於江蘇崑山。先祖原居江蘇常熟,不知是為了避仇,還是為了躲禍,九世祖徐良舉家遷到崑山,於是徐家便成了崑山望族。徐元文的曾祖父是明萬曆進士,官至太僕寺少卿;他的祖父、父親都是明朝的貢生;母親是崑山顧家的名門閨秀,舅父就是那位以「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相號召而不與清廷合作的愛國碩儒顧炎武。

徐元文出身於書香門第的「江東望族」,從小沉潛好學。他以六經為根底,旁涉百家。做學問力求明理致用,對「舉子家言」能量其度而用,努力通曉故實,刻意探索本原。他作文賦詩,清新明達,從不粉辭飾章。他書寫工整端重,即使是便紙小札,也寫得秀麗端方,從無一字潦草。當時,吳中繼承東林、復社遺風,人們喜歡結社,徐元文喜愛儒家理學,對才子雅士們的艷詞俗章厭惡之至,不願與他們為伍,於是和兄徐乾學、弟徐秉義也組織了文社,取名「慎交」,提倡古學,一時「時論歸之」。

順治二年(1645年)五月,清兵攻破南京,定鼎江南。殘明的抵抗力量和江南人民的抗清鬥爭並沒有因明福王政權的敗滅而停歇,反而如火如茶地發展起來。清統治者為了穩定江南地區這半壁江山,在武力鎮壓反清力量的同時,又從「文治」方面箝制反清思想,利用「開科取士」這一科舉制度,籠絡江南漢族地主階級,消弭他們的「反側」之心,誘使他們充當新朝的鷹犬。就在這年秋,清廷正式實行科舉制度,「聖朝特旨試賢良,一隊夷齊下首陽」,那些觀望形勢的封建文人紛紛屈節報名應考了,徐元文三兄長也應運浮升,先後憑藉科舉考試而成為清朝新貴。

順治五年,十四歲的徐元文獲補諸生(秀才)後,跟隨兄長徐乾學奔赴金陵(今江蘇南京市)參加鄉試,落榜後更加發奮讀書。順治十一年,徐元文再次鄉試,榜上有名。順治十六年,徐元文參加殿試,殿試後,順治皇帝認為徐元文才華出眾,名字吉祥,儀錶端正,特賜狀元及第。於是徐元文便成為徐家第一位新科狀元。其後,他的兩位兄弟也先後高中探花,「有聲於時」的「崑山三徐」,從此踏入仕途,把舅父顧炎武「不與清廷合作」的告誡拋之腦後了。

清初對科舉中式,甘心效勞的漢族士大夫是恩寵有加的。徐元文的傳臚典禮異常隆重,通常在太和殿舉行的傳臚典禮,這次特意改在御殿—乾清門舉行;本來新科狀元是身著公服,頭戴三枝九葉朝冠進殿受封的,這次則恩賜冠帶蟒服裘靴晉見。順治皇帝召見徐元文後,眼看自己的「文治」十分成功,得意洋洋地對孝庄皇太后說:「今歲得一佳狀元。」徐元文被授予翰林院修撰後,深得順治帝的恩寵,多次被召見,還被留膳宮內。有一次,徐元文伴隨順治帝游南苑,順治帝破例厚待他,竟「賜乘御馬,命學士折公納庫為執整」。徐元文受寵若驚,以「館師不敢」有勞學士而婉拒,順治皇帝方改派侍衛為他挽馬。游畢,徐元文寫下了「空傳枚馬金門侍,只倚雕蟲事武皇」的詩句,表白自己感恩報君的心跡。

徐元文在翰林院任職期間,益加刻勵學問,他治學嚴謹,有獨創精神,對儒家經籍從不循章守句、沿襲成說,即是對先儒的定論,也是以自己的觀點去渲繹發揮,力求「舉其要,暢其旨」,收到融匯貫通、全體大用的功效。他治學態度又十分謙遜,不懂絕不裝懂,有一次,他隨順治帝造訪忞(min,音民)蕉園方丈,順治帝向他詢冋佛家經籍,他坦誠地回答說,自己沒有研究過這方面的學問。順治帝也沒有為難他,反而說:「此人大有見解,狀元朕所親拔,此朕一門生也。」順治帝對徐元文的學問非常賞識曾讓他為自己的書房《孚齋》寫一篇文章,闡述讀書之道。徐元文受命執筆,寫了一篇《孚齋說》,順治帝閱後大加讚賞,特命工匠刻印刊行。一時間,諸生學子把這篇文章奉為讀書之「知要」,紛紛抄錄,掛於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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