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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鄉美食?花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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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紀八十年代,我還是兒子現在這般志學之年,留著一頭寫詩的長髮。那時節,天還很藍,從沒見過霧霾組成的片語,水也碧綠,父親剛在璧南河釣起十多斤重的大魚;那時節,文青不是貶義詞,閱讀比較時髦,親近大自然很純粹,還沒有手機、電腦佔據人的生活;那時節,「思潮」鋪天蓋地,「主義」必喊拿來,餵豬養魚都不用添加劑,年輕人談論的話題還是詩與哲學。

在此背景下,喜歡「超人」的我,理所當然認識了信奉「烏托邦」的小光。聽小光講他的精神之父柏拉圖,自然是滿懷激情,滔滔不絕。在他「理念世界」和「現象世界」所組成的認識論中,還須用老家江津的白乾才能融會貫通。小光酒量很好,但這個熟讀西方哲學卻整天跟汽車後橋油污打交道的人難免酒入愁腸,有喝高了的時候。酒醒的早上,就習慣上小飯館叫兩碗肥腸乾飯來吃,讓人難堪的是,他趁著瘸腿狄俄尼索斯的激情附體,必大聲嚷嚷:「來一碗屎大腸」。不曉得是醉酒讓他回到了原生態,還是這才是他的本色出演。每到此時,我就要勸說:「先輩都是『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你這樣高聲喊叫吃屎大腸,既與《理想國》精神不配,又對自己的老祖宗不敬,精神貴族只應當吃花吃露水」。小光滿口承諾,這次先滿足一下口腹之慾,下回再考慮精神慰藉。

以花入饌在我們看來是一件很香艷的事情,花朵必須要映襯出菜肴的亮麗之美,還要給味覺以驚喜,吃花的人吃的不僅是色調和香氣,更多的是一種直觀感受自然時令的方式。劉向《列仙傳》中記載仙人食桃李葩,餐花飲露,是吸天地精華、遠人間煙火。因此,古代研究吃花、記錄花饌的,往往是高人隱士。我家飲食方面也有些古風,春天必做青團,又叫清明粑。食材需親自到田野中去採摘,且只採花朵及其下面的嫩葉。因此,要采夠做青團用的原料,往往要費大半天的功夫。不過,到野外踏青,找尋清明花也是童年趣事。具體的做法是將新鮮採摘的清明花用刀切碎,在沸水中燙一遍,撈起來。再把糯米粉倒進燙過清明花的水中,不停攪拌,待其七八分熟時,放入清明花一起和勻起鍋,待涼後搓成一個個圓團,包進事先做好的肉餡,最後用竹葉隔開,放入蒸籠中蒸好。糯韌綿軟,清香爽口,從色彩到口感都有著春天的氣味。

四、五月份,則是槐花花期,母親總是用「槐米」,也就是槐花花蕾焯過水,烹油,加少許鹽,盛入盤中,只見花苞潔白,花梗碧綠,若一盤碎玉,看了也賞心悅目。到了夏天,家裡曇花開了,不是幾朵,也不是十幾朵,每一輪足足要開上百朵,一年中這樣的盛事有七輪。我想,可能是跟父親在花盆裡養釣魚用的蚯蚓有關。種曇花的土中,父親時常要埋一些水果皮,利於蚯蚓繁殖、生長,這也令曇花根繁葉茂。新鮮曇花我們用來做蛋湯,有一種吃滑肉般Q彈的口感。「月下美人」現身過後,街坊鄰居都來要幾朵,有的說催奶,有的要用它當藥引子治高血壓。

弱冠之年,流落到天山腳下放羊。那家維族人對我還是不錯,說我是南方人,專門買了大米來吃。至於下飯菜嘛,他們還沒得這樣的意識,常常一頓就吃幾碗白飯。五月下旬,雜花生樹,飛鳥穿林。一天,維族大媽端上桌一盤形似銅錢白中透出淡淡碧綠的東西,說是榆錢花。看來是榆花先用麵粉裹了一層,再加油炒過。這是我在北方吃到的最可口的菜了,味道清鮮爽口,香氣撲鼻。

1991年到重慶城討生活,在華新街一個小報做300元月薪的副刊編輯,還找到渝州大學附近「鴛鴦湖」畔的農民那兒,租了間50元的小屋。那時節還沒興起吃盒飯、蓋飯,中午尚可以在報社附近小館子吃幾兩小面或豆花飯應付,若晚上再如此奢侈,就有點入不敷出啦。迫於無奈,每天下班後就在出租屋裡熬粥吃。因為年輕,覺得眼前的憂愁對於一個抱負不凡的人來說不算什麼。既對生活充滿了憧憬,熬稀飯也要熬出個花樣,什麼荷花粥、茉莉花粥、野菊花粥、茶花粥、桂花粥,還真是每天都是新的。

白居易說:「杜康能散悶,萱草解忘憂」。古詩中最常提到的忘憂草(萱草),其實就是家鄉的土特產黃花菜,大路七蕊黃花可能是我吃得最多的花卉食品了。小時候,母親常常買些新鮮的七蕊黃花來做湯、炒肉,這種菜有股淡淡的清香,在舌尖滑過,脆嫩可口,又有點像菊花的味道,令人難忘。

後來去大路鎮附近的青龍湖遊玩,就在田間見到了這種民間所謂的療愁花。當地人說,這裡的黃花是一根雄蕊,六根雌蕊,因此叫七蕊黃花。以現代的觀念來看,五蕊就是黃花中的上品,七蕊黃花少有且珍貴,花蕊部分的植物激素有調節內分泌和延緩衰老的功效。《本草綱目》記載,忘憂草可「安五臟、利心志、明目」,其花和根均可入葯,能「祛溫利水,除濕通淋,止渴消煩,開胸開膈;令人心平氣和,無憂鬱。」這也許就是古人叫它「忘憂草」「療愁花」的原因吧。

「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時常在古詩中讀出自己的影子來。何以解憂?有時萱草和杜康都不管用。回首舊時,我和小光是無話不談的朋友。在一個單位,一起閱讀,一起爭論,一起辦詩社,一起去流浪……後來,我仍舊在外面打拚,他回到老家,各人專心走各人的路,尋找自己人生的方向。江津不遠,可現在一起相聚的日子有時得用年來計量。倘若沒開車去,多半都會被他的白乾灌倒,難受好一陣子。就想,常言所說的也有些道理,所謂年少時的朋友,只適合懷念。

三十多年風霜白了少年頭。如今,我仍就喜歡吃鮮花餅,做清明粑,喝桂花、菊花酒,買新鮮的大路七蕊黃花菜。只是多年以後才明白,植物開花結果,本來是季節更替最鮮明的訊號,我們既用眼睛、也會用鼻子和舌頭去感受冬去春來,讓萬物全方位展現自身,用心融入自然節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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