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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煤礦里說不完的故事

煤礦里的說不完的故事

我爸爸是1989年中國礦大採礦專業畢業的,後來直接分配到家鄉的一個煤礦,從技術員做起。

我是1996年出生的,也就是說爸媽是1994年認識的。5年的時間,爸爸工作兢兢業業,刻苦努力。但是當時國家財政緊縮,每個人生活都很艱難。爸媽結婚後,直到我3歲都沒有買房子。從2002年開始轉好。

期間礦難發生過無數次,我是指從死亡事故。但是爸爸工作的期間並不是最多的,而是外公,外公是1956年調入新礦。當時國家煤礦開採設備落後,礦工的工作非常艱辛,但是,如果不在煤礦上班,就意味著回家做農民。而且在煤礦有饅頭吃,有工資。

畢竟那時中國除了工業就是農業,第三產業也只在少數幾個地方。但是既然你選擇了這個職業,你就面對著死亡。

我從小生活在煤礦家屬區。下面是我寫的童年經歷回憶,雖然我不在煤礦工作。但是通過爸爸、外公的工作經歷也能有很深的體會。

我突然想起來可能文章寫得太長,你們會感覺氣氛比較壓抑,畢竟大部分人都沒有接觸過我們這個群體。

這樣吧,說點有趣的事情。

2012年是煤礦黃金十年的分割線,2012年後因為國家產能過剩開始出現各種巨大的問題,表現在煤礦行業就是虧損了。但是2012年之前,那是相當的黃金啊!

我表示從6歲開始,出門都是司機接送,沒自己坐過車。而且過年過節發獎金,發季度獎、安全獎、年獎各種獎,發花卉發吃的喝的,這報銷那報銷,還有各種消夏晚會,曾經董事長包了一列火車獎勵400個員工從內蒙古遊玩到新疆,又坐飛機回來······當然,那是至少5年前了。

其實從我幼兒園開始煤礦就已經轉好了,一切都是騰飛的趨勢。

但是可能乍富吧,總給人一種土土、傻傻的感覺。比如說當年著名的齊魯銀行詐騙案的被告,他已經gone了。但是,在黃金時期,他還是很牛的,說話也很有底氣。響應國家擴大內需號召,投資內蒙古新疆1000多億,一年光還貸款利息就150多億。還不包括後來的各種私募、集資,真是犧牲自己,成就國家啊。

現在講講我爸。

我爸之前說了,努力工作兢兢業業,從來不休假。除了我媽在我3歲後得癌症他必須要請假看護以外。

36歲時他當上了分礦的副總工程師,那時候是2005年,那個礦剛剛投產,我爸工作沒日沒夜。但是很可惜,在2016年年初,這個礦已經因為產能過剩退出市場了。說起這個礦,飽含我爸的無限心血,也充滿了我的童年記憶。

每周末我都5點起,跟著爸爸去他辦公室。去了我就睡覺,一直睡到11點。然後爸爸中午帶我去旁邊的農家樂吃土豆燉排骨啊,羊湯啊,炒雞啊之類的充滿鄉土特色的菜。

那時候覺得真美好,陽光順著葉子的縫隙照進院子里,老闆娘開開心心的滿面紅光,笑著跟我爸開玩笑。

後來我爸又調回了之前所在的主礦。這個礦雖然只有三千多個員工,但是已經有60年的歷史了,現在已經開採到2000多米了,每次下井都要下1個小時。

成本太高了,但是還不能關,因為煤質還不錯,而且如果這種優質礦都關了,那整個東部的礦也差不多了,只能去西部不安全的小礦天天膽戰心驚的腦袋拴在褲腰帶上了。

2015年有次我跟爸爸一起吃午飯,爸爸下午要下井檢查(每天都要下井,國家規定的)。

那時48歲,保養還不錯吧。當時他跟別人說話:「找個人幫我帶飯。」然後調度室里的工作人員打了四五個電話:「李總的飯,你下午去時帶著啊。啊?不在這個井口啊。那我再問別人吧。「

「額,我調度室,李總的飯,你下午去時帶著啊。啊?那算了。」

「那個,李總的飯啊,你下午去時帶著啊。啊,行,就這樣。「

然後轉頭對我笑笑:「給你爸帶個飯真麻煩。哎對,我正準備換個車,你大學是學會計的給我講講 貸款。」

往左走就是下井的井口了,每個人都有個礦燈,掛在頭上。裡面漆黑一片。

所以你們明白了,下井嘛,下到地下2000多米。所以我們那裡有很多塌陷區,就是開礦開的。

但是你們不要抱怨,60年來,這個企業養活了多少人,給國家納了多少稅?!每次都排名全市前十。

有些人很不知道感恩,最初的工業養活了他們,他們到頭來嘲笑在工業上班的人。(鄙視)當然,我並不是說霧霾是合理的存在,霧霾還是需要減的。但是需要時間啊。

童年回憶

小時候住的地方是1956年才建設的,以前就是一片荒地。離它不遠的地方就是一個鎮,這個鎮有了年頭了,幾千年前古書上就有記載了。

居住在這片地方的人重面子,重視家庭,人情味很濃。有一個故事是關於明代的一戶人家嫁女兒,講究排場,請每個來送親的人喝酒吃肉,據說來送親的人從另一個市來到這個市,時間長達1個月,為了當初的承諾,這家的主人來人即請客,結果從此財力衰敗,一蹶不振。

但那時的人們不知道他們生活的地下竟然蘊藏著如此豐富的礦產資源,開發可帶來如此豐厚的經濟利益。建國後國家大建設,在這片地方發現了礦產資源。在全省範圍內招聘了很多工人。

那時的中國人大部分都是農民,保守的人們願意待在家裡種地過簡單的日子,家庭鄰里之間關係和睦,村裡人就是單純的幾個姓氏組成的家族。走在這家遇到的人家是那一家的兒子女兒家,那一家又是這一家的爺爺奶奶家。

我小時候以為我住的這片地方是個鎮,後來發現不是,應該是礦區家屬區。就是在礦區上建設起來的住宅區。後來我看了《黑金地的女人》,因為這部電視劇拍攝于山西,具體的生活情形對我來說有些陌生。好像是把煤礦生活從平常家庭生活中剝離開來一樣。其實是沒有什麼區別的。

但我上小學時有一次看電視關於學校的分類,才明白,原來我所在的學校是一所打工子弟學校,但我很詫異,印象中的打工子弟學校應該是與留守兒童有關的。

可在現實中卻全然不是這樣的。老師們的父母有的是煤礦原來的工人幹部的孩子,有的老師是通過考試被分配到這裡的。老師們和藹可親,待人溫和謙遜,對學生一視同仁(當然,除了礦長的孩子。上幼兒園時,老師給了那個女孩一個桃子,沒給我們,我至今印象深刻。)

在礦上工作的人們都很熱情,礦上的商業也很發達,有三所銀行的分行。分別為老人、工人、農村人服務。銀行的工作人員也待人親切,我每次去給姥姥取錢,他們都會考我關於取300塊錢可以換多少個20元的數學問題。

年輕的剛考上銀行的小夥子拿著父母給的錢買奧迪,下班後一邊抽著煙一邊開回市裡。為人們服務的醫療機構也很齊全,我記得小時候給姥爺拿葯,要按開藥方——劃價——付款——拿葯四個步驟進行。

有時候我實在太笨,記不起來「二甲雙胍」這麼抽象的名字,一旁的大夫幫我回想:「仔細想想,是什麼名字來著?能想起其中的一個字嗎?」我搖搖頭,沒辦法只好回家再去問姥姥。大夫溫和的說:「下次你帶著空的藥瓶子過來。」我笑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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