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界上最有朝氣的 「國家」 ，年輕人必須習慣種族衝突的日常丨VICE
原標題：在這個世界上最有朝氣的 「國家」 ，年輕人必須習慣種族衝突的日常丨VICE
Molly·Ch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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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曾跟隨著父母逃離科索沃的女生告訴過我：「獨立是發生在科索沃身上最好的事情。」 這片巴爾幹地區最神秘而又有爭議的一部分，現在成為了世界上最年輕的 「國家」 之一。
目前，科索沃被國際上大多數的國家（約有一百多國）承認獨立，但是包括俄羅斯、印度、西班牙在內的許多本國內存在 「分離主義」 運動的國家均不承認其合法的國家地位，或許是由於這些國家擔心承認科索沃獨立後會引發爭議地區效仿，助長地區衝突。由於中國仍將科索沃列為塞爾維亞的組成部分，因此本文中所提到的科索沃用詞均為 「地區」 而非 「國家」。
匆忙下手寫的科索沃獨立宣言，簽字的時候上面的墨水還沒有干透 本文圖片全部由作者拍攝提供
自2008年科索沃宣布獨立算起，這個年輕的共和國只有10歲，而且七成以上的人口年齡都在35歲以下，科索沃以擁有歐洲最年輕的人口而聞名，這裡的平均年齡只有25歲。人們很難不去揣測這種比例是不是多年的戰爭留下的後遺症或者是種族清洗導致的惡果。不過好的方面是，這些年輕人讓商業蓬勃發展，街邊的搖滾酒吧和咖啡館都不愁客源。
城市中，走在大街上的大多都是朝氣蓬勃的年輕人
「獨立事件」 的同年，新生紀念碑在 「首都」 普里什蒂納豎立起來，它象徵著科索沃的國家身份，也是向在長期獨立鬥爭中犧牲的人致敬。每天都有年輕的科索沃人在它前面合影紀念，渲染著他們對美好的未來的憧憬。
坐在 NewBorn 紀念碑上的小孩子。按照他的年齡來看，這應該是個 「科索沃獨立」 後出生的孩子
進入科索沃時，最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是處處掛滿了阿爾巴尼亞的（而非科索沃自己的）國旗。在這個新生的 「國家」，人們似乎還沒有形成一份自己作為 「科索沃人」 的認同。因為科索沃的人口約有百分之九十都是阿爾巴尼亞人，他們佔據著絕對的主體地位。
這些年輕人收看阿爾巴尼亞的電視頻道，講阿爾巴尼亞語，哼著阿爾巴尼亞的歌曲，討論著阿爾巴尼亞的明星，讓人很難想像到他們如何對待自己 「科索沃人」 的身份，因此他們常常說：「我們是住在科索沃的阿爾巴尼亞人。」
新的科索沃會是一個怎樣的國家？這是每一個科索沃人所面臨的問題。
現在，一些努力增強社會認同感的項目開始執行，比如強制要求使用新的國家符號，不同程度上禁止一些阿爾巴尼亞元素。居民們被要求不再向用黑色雙頭鷹裝飾的血紅色的阿爾巴尼亞旗幟致敬，而是轉而投注自己的情感到另一種不熟悉的配色上。然而， 像很多多民族國家會遇到的問題一樣，這個年輕國家裡的塞爾維亞族人並不買賬。
在這座幾乎可以說是 「科索沃唯一的一所大學」 前，科索沃國旗和阿爾巴尼亞國旗一併飄揚著
科索沃的新藍旗，在深藍色區域中間的是金色的科索沃地圖，外圍的六顆白色星星代表其主要的六個民族元素。有人說他們故意採用和歐盟、聯合國相似的色彩是反映了科索沃的某種願望，但是這個地區的民族問題並沒有如此輕易地就被擺脫掉。
儘管在戰爭之後，非阿爾巴尼亞人大量外流，但是仍有十幾萬塞爾維亞族人是這個 「國家」 的一部分 「少數民族」，他們居住在米特羅維察這座城市中的一個區域，族群地位懸而未決，也留下了不小的管理難題。
我在一個平常的下午抵達了這座曾經發現鉛礦石後迅速發展的城市，現在它經濟衰退，面臨著過半的失業率。整座城市被一條名為伊貝爾的河流一分為二，南部全都是科索沃阿爾巴尼亞人，北部則是科索沃塞爾維亞人的聚集區。
城市北部山頭上的一座工人紀念碑，提醒著我們當年礦產工業的繁榮
通常我們會說 「橋是為了連接存在的」，但是在這裡，橋並沒有真正連接起兩岸。新大橋是科索沃分裂的標誌，它將南部的科索沃阿爾巴尼亞人與北部的科索沃塞爾維亞人分割開來，同時被用作軍事檢查站，成為科索沃北部 「分裂地區」 和其他地區在事實上的 「邊境」。
塞爾維亞人住在北部自成一體的小型社區，與科索沃其他地區隔絕開來。他們中的一些人與阿爾巴尼亞人從未有過聯繫，並自始至終不敢跨越被稱為 「種族邊界」 的伊巴爾大橋。
窄窄的一條伊貝爾河，卻隔離著兩個民族。儘管這兩岸上的兩對年輕人從外表上來說沒什麼區別，但是分坐在南北兩側的他們分別屬於兩個不同的民族，並不相互往來。
暴力和騷亂曾是這座城市的常態之一，一點小事似乎就能點燃火藥桶。在2004年，一名阿爾巴尼亞兒童在河中溺水，引發了重大種族暴動事件，數千名憤怒的兩族人民拿起了槍支對著對岸，致使上百人受傷。而自從08年的獨立事件之後，這裡的怒火燒得更旺了，塞爾維亞族居民拒絕接受科索沃政府的領導，並且自己另行組建了一套政府體系。
在橋上沖我比出和平鴿手勢的男生。後來也有人告訴我，這個手勢其實代表的是阿爾巴尼亞的國家象徵 —— 雙頭鷹
進入北部的塞爾維亞人聚集地區，似乎就像進入了另一個國家。這裡使用的貨幣不同於科索沃其他地區使用的歐元，而是用塞爾維亞第納爾。大街小巷招牌上寫的是塞爾維亞語，街邊停著的汽車也掛著不一樣的車牌，還有一些車輛壓根沒有車牌，他們是從南部地區開來的，為了防止惹來麻煩，車主會把車上掛著的科索沃車牌拆下來。
住在這裡的人們拒絕承認科索沃與塞爾維亞的分離，並認為位於首都普里什蒂納的科索沃政府是不合法的。當我從山頂屹立著的東正教堂走下來的時候，有一群學生正在揮舞著手中白底黑字的旗幟，從市中心的大街上向伊貝爾大橋走去。
示威遊行的年輕學生
他們喊著口號、敲著鼓，成群結隊地佔領著街道。我難免陷入到一種緊張的情緒中，因為這裡是北部地區最敏感的地方，連駐紮的聯合國警察都曾在衝突中大量傷亡並撤離。我開始快步向橋走去，試圖在騷亂開始之前逃離到橋的另一側。等我到達大橋的時候，阿爾巴尼亞一側已經停滿了歐盟警察的車輛。從車上下來的警察已經習慣了這類場面，他們靜靜地站在示威學生的對面，臉上掛著的，是一種近乎無可奈何的表情。
警察沒有任何行動，雙方只是對視著，我甚至感覺看到警察臉上輕鬆的表情 —— 這種程度的 「衝突」 似乎已經日常化，並不會真正升級到失控的程度。學生們喊的口號里，我能聽懂的，僅僅是 「科索沃」 三個字
有人曾說戰爭中其實永遠不會有贏家，我完全同意這種說法。而現在這座新生的 「國家」，未來究竟要何去何從，他們的國民是塞爾維亞人、阿爾巴尼亞人，還是科索沃人？答案似乎只能留給時間了。
//編輯：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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