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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了,你就和她結婚吧

我死了,你就和她結婚吧

文/風蕭藍黛

Chapter1

梁魚過了三十五歲,經常和程家棟吵嘴。

程家棟做的飯,梁魚總是挑毛病。梁魚應酬晚歸,程家棟總是喋喋不休。周末帶孩子出去玩,兩人輪著接電話,應接不暇的工作,吵吵嚷嚷的孩子,身心俱疲。

特別是上個月她的同事艾米宮頸癌走了,梁魚就很怕死,她越發覺得死亡離自己太近,有時候,就是一眨眼的事。

在上海打拚了十餘年,和程家棟一起齊心協力掙下一份家業,有房有車,有兒有女,要是死了,會有別的女人來住她的房子,睡她的老公,打她的孩子,而且一打就是一個「好」字。

在婚姻里久了,深深懂得,沒有誰是誰的唯一,一個女人不在了,會有無數個女人站起來。人總得有個伴,在如今,一個男人的忠貞,並未得到太多的頌揚,反而會被說成死腦筋。

梁魚的媽媽就是在四十多歲的時候過世的,爸爸傷春悲秋了幾年,終是有了新的伴侶。

於是,梁魚總想著程家棟以後會找一個她不認識的女人結婚,他會叫她老婆,會和她一起吃飯睡覺,一起生活在這個熟悉的城市,一起遊覽別處的風景。她想到這些就焦慮得不像話,頭髮掉得厲害,從樂觀幹練到多愁善感,連程家棟也跟著緊張起來。

「成天想什麼呢?」程家棟埋怨她,5歲的女兒多多和3歲的兒子果果膩在她身邊,要她講繪本。她唉聲嘆氣,面色凝重地問程家棟:「要是以後我不在了,你會再給他們找個媽媽嗎?」

程家棟哭笑不得:「你別總問這種傻問題行不?」

多多問:「重新找個媽媽和你一模一樣嗎?」

梁魚聽了,就更加悲傷。

Chapter2

想什麼來什麼,彷彿冥冥之中就有預感。

梁魚那一夜睡過去,再沒醒過來。

半夜裡突發性心肌梗塞,程家棟火燒火燎地把她送到醫院,沒搶救過來。

程家棟先是不信,扯著醫生的白大褂呼天搶地:「開什麼玩笑!趕緊治啊!」

後來,他看著熟睡般的她,呆立了半晌,雙手漸漸垂下來,眼睛似銅鈴,有束光在慢慢收攏,最後,整個人像面袋子,頹喪地癱倒在地上。

梁魚淚流滿面,想拉他起來,告訴他我在這啊,我很好啊,可她並沒抓到他的手,她穿過他的身體,身子輕盈得離譜,轉回身,看見病床上,她睡在那裡,一動不動。

她現在變成了靈魂。她死了。

撕心裂肺的難過,所有人再也看不見她了。

花了幾天時間,梁魚才漸漸適應了新的自己。她走路總是摔跟頭,身體太輕,而她太過用力。

她終於死了,無需終日憂心忡忡,程家棟真的可以再找一個女人了。當一切成為現實,她難過得無以復加。

梁魚的喪禮很隆重。靈堂是按程家棟的意思布置的,全是白色的鮮花。放大的照片是她24歲時在海邊拍的,有風把她的髮絲吹到臉頰,素顏粉頰,顯現出一種純凈的美。

父親在哭,程家棟也在哭,多多在哭,果果一直在踮著腳看她的照片,喊著媽媽,媽媽。

多麼沉重的告別,用盡了一生的力氣,才能平息內心山洪海嘯般的疼痛。

梁魚跟他們回了家,家裡冷鍋冷灶,程家棟再沒心思做飯,可孩子肚子餓了,他只好叫了外賣。外賣送到有些涼了,菜上全是冷硬的浮油,多多一邊吃一邊掉眼淚,飢餓與悲傷一樣不可抵擋。

梁魚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看著他們,深夜裡沉默無言,程家棟翻看著手機里的視頻和照片,淚水漣漣。

Chapter3

忙碌的生活沒有太多時間讓人停下來悲傷,還有如山般的房貸等著程家棟來還。一年後,傷痛漸漸平復。

程家棟每天忙得要死,多多上了一年級,果果還在幼兒園,62歲的程母從老家來幫著照顧孩子,有些力不從心。她接多多經常坐錯公交車,導致多多可憐巴巴地坐在學校值班室等她。

而程家棟也常常忘記給多多帶水果,在洗澡時拿錯多多和果果的內褲,每天晚上多多的作業,果果的手工,他忙得焦頭爛額。梁魚站在旁邊急得跺腳,卻幫不了他。

多多和果果經常會問他:「媽媽去哪了?」

他回答:「去天國了。」

「天國是什麼國?」

「是一個很美麗的國家。」

「我們也要去。」

「每個人都會去,只是看時間早晚。你還小,等你長到足夠大,就能見媽媽了。」

「哦。」

果果吃飯時就會吃得很多,鼓著腮幫子說:「我多吃點,就能快快長大去見媽媽了。」

程母聽了,瞟了瞟程家棟,欲言又止。

晚上,程母等孩子睡了跟程家棟說:「家棟,考慮考慮,再找個人吧。」

梁魚聽了,一口氣提到胸口。半晌,聽他幽幽地說:「我經常夢見她,每次都是同樣的夢,她被搶救成功了,我跪在醫生面前,一邊感激一邊高興地哭。媽,我總覺得她還在我身邊,我怎麼找別人?」

梁魚哭了,沒有聲音,但心裡卻溢滿了酸澀的甜蜜。她以前擔心程家棟找其他女人,現在,卻為他不找其他女人而難過。男人的忠誠與思念,如今反而成了他生活的羈絆。

儘管程家棟不同意,程母還是張羅著找人給他介紹了對象。相了好幾次親,吃了一頓飯就沒了下文。

第三年春天,有人給程家棟介紹了一個女人,叫姜瑤,工作穩定,性情溫和,離過婚,有個兒子歸男方,她笑起來的時候臉上有酒窩。

程家棟和她吃了一次又一次飯,他給她夾菜,送她回家,替她撐傘。那夜天上下了微雨,他們站在一柄傘下,她對他說:「本來我一聽你有兩個孩子,挺介意的。」

程家棟舉著傘,不作聲。她又說:「但有些人,條件再好,你都不會覺得有機會再吃第二次飯。」

梁魚站在女人的背後,看著程家棟,他的眼睛裡,有了一點點光亮。

Chapter4

後來程家棟和姜瑤經常約會。

他基本都帶著兩個孩子,去海洋公園,去兒童樂園,去動物園。孩子們高興,姜瑤也高興,程家棟關了手機,全心全意照顧孩子,也一應周全地照顧姜瑤。而姜瑤把未能照顧兒子的遺憾,傾注到兩個孩子身上。

梁魚想起和程家棟剛約會時,他自顧自地取自助餐,梁魚埋怨他不會照顧人,他說:「那我從今天開始學習照顧你。」

現在,他學成了,她不在了,他所有的好,又用在了下一個女人身上。梁魚吃了太多的醋,她覺得魂都呈了酸性。

姜瑤一到周末就來家裡,程母便出去找朋友玩,說要放鬆下這把老骨頭,把場地留給未來準兒媳。姜瑤幫孩子洗衣服,檢查作業,做手工讀繪本,也幫著程家棟做飯,兩個人擠在廚房裡,有說有笑。程家棟做什麼菜,她都說好吃,滿眼的崇拜,想學著做,程家棟很受用,下一個周末就喜盈盈地買了好多食材,寫了菜譜,興緻盎然地和她一起下廚。

家裡有了女人,便有了生機,到處窗明几淨,爺仨的生活有了實質性的改變,連程家棟的精氣神都煥然一新。梁魚看在眼裡,想著他們勢必成立一個新家庭,她心酸得緊。

可程家棟一直沒提再婚的事。

半年後,程母看著時機成熟,催他結婚,他說:「我昨晚又夢見小魚了,她問我為什麼不要她了,為什麼要和別的女人好。我很矛盾,她一個人那麼孤獨凄涼,我怎麼能獨自幸福?」

他發出悠長的嘆息,在深重的黑夜裡,梁魚聽來,異常驚心。

姜瑤因為程家棟的不表態也生了氣,好一陣沒來家裡了,兩個孩子吵著要姜阿姨,多多說姜阿姨教的數學題很快就學會了,果果說想聽姜阿姨講故事。程家棟聽了,心裡澀澀的。

那個周末打電話邀了姜瑤來吃飯,她來了,話不多,很安靜。程家棟做飯,她幫果果弄髒的T恤脫下來洗乾淨,然後帶著他們在房間里畫畫。果果拿著蠟筆塗在白牆上,她告訴他不能這樣做,果果不聽,一邊塗一邊笑得咯咯咯,姜瑤舉起尺子作勢要打,落下時,卻只是輕輕地碰到他的手臂。

果果呆了呆,然後小聲地喊了聲:「媽媽。」

姜瑤愣了愣,眼睛裡有了潮氣。

梁魚站在旁邊,看得淚流滿面。

晚飯時大家都很沉默,程家棟也不知道要說點什麼,他知道姜瑤想要什麼,可他給不了,說什麼都是蒼白的。

飯畢,姜瑤要走,果果鬧著要她留下。姜瑤說:「阿姨要回家。」

果果說:「這就是你的家,你是媽媽。」

程家棟站在旁邊,五味雜陳,想說什麼,卻沒說出來。

程母回來了,推搡著程家棟去送姜瑤。他送她到了小區門口,要去取車,姜瑤說:「不用了,我打車走。」

他說:「我送你。」

「不用送了,以後也不見面了,給彼此留點美好回憶吧。」

「姜瑤,你能理解我嗎?」

「我怎麼理解你?理解你只想找個照顧家照顧孩子的保姆,而不是妻子?」

程家棟被噎到了,眼底盪起憂傷。姜瑤擺擺手走了,轉過身去,眼淚流了滿臉。

程家棟慢慢踱回來,梁魚站在他身邊,她試圖去握住他的手,可什麼都抓不到。他一個人坐在花台邊,坐了很久。這幾年,他又當爹又當媽,好像一下子老了十歲,有一個女人不嫌棄他有兩個孩子,不介意當後媽,還可以捂熱他僵死的心,幫扶他忙碌的生活,願意和他重新組織一個新家庭,他卻不能給她名正言順的婚姻。梁魚想到這裡,心痛難當。這個女人真心對孩子好,讓她放了心,而他有什麼理由不去抓住呢?真正愛一個人,是不希望他為了她苦守的,她唯一的希望便是他在失去她之後,還能重新找一個像她一樣愛他的人,和孩子們一起,重新擁抱幸福。

晚上,梁魚給他託了夢,她站在一輪金色的日光里,對他說:「家棟,姜瑤很好,你和她結婚吧,我希望看到你幸福,也希望看到孩子們幸福。」

Ending

夢托完了,梁魚也醒了過來。

是個大好的天氣,一片橘紅色的朝霞伏在窗外,陽光正暖烘烘地照進卧室。

程家棟在廚房裡叮叮噹噹地弄早餐,空氣中飄來食物的香氣,果果舉著仙女棒衝進卧室,多多在後面追著要他還。梁魚使勁睜開眼睛看著這一切,頭昏腦漲。

程家棟進屋來,摸了摸她的頭說:「唔,燒退了,等會吃點東西就有力氣了。」

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握得很緊,他的手是溫的,脈博在跳,她疑惑地問他:「你能看見我?我,沒死?」

程家棟笑了:「自從你那女同事不在了,你就成天神神叨叨杞人憂天的,不就是感冒發燒嗎,吃點葯就好了。你死了我們爺仨咋辦?」

梁魚這才回過神來,她只是做了一個很悠長的夢。

她一把掀開被子,沖他說:「程家棟!你答應我,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好好找一個相愛的人,好好給孩子找一個後媽!但是,我現在沒死,我們就要好好好好地過!」

他有些感慨,緊緊抱住她:「嗯,別瞎想,咱們好好過。」

果果衝過來問:「後媽是什麼媽?」

梁魚笑了,直到笑出眼淚。她摟著兩個孩子,看著程家棟,覺得活著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可她成天把活著的時間都用來嘮叨那些雞毛蒜皮,用來糾結那些子虛烏有。

她恍若新生地坐在餐桌旁,貪婪地把一碗麵條吃完,她對程家棟說:「你做的麵條,真是天下第一。多多,果果,你們說對嗎?」

「對!」孩子們豎起大拇指。

對於她突然的讚美,程家棟有些意外地笑了,他伸出手,攬住了她的肩。

梁魚心下安然,這世上每個人都在等待死亡,活著的時候何需糾結生死啊,在還能愛的時候,好好愛,珍惜愛,用力愛,便是最好的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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