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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3年震驚全國的追捕「二王」案

原標題:1983年震驚全國的追捕「二王」案


1983年,從大年三十在瀋陽持槍殺四人開始,「二王」全國流竄,殺人搶劫,直到中秋節被圍捕。二百多天里,困擾著中國人的問題是:「二王到底到哪兒了?」「這個問題到現在都是個謎。」「二王案」當年前線總指揮、前公安部刑偵局局長劉文說,「因為抓到時候已經死了,沒人能說清,他們到底去過哪些地方,哪些案子是他們乾的。」作為「文革」結束後第一起惡性暴力犯罪,王宗方和王宗瑋,這對來自瀋陽一個教師家庭的兩兄弟,面對的是當時相對純凈的治安環境和薄弱的刑事偵查力量。懸賞通緝、特警、巡警、道路檢查點和110,這些中國的刑偵網路是從追捕「二王」開始建立……




一九八三年二月十二日是大年三十。在瀋陽,中午的時候,一些耐不住性子的人就放起了鞭炮。人們伴隨著這清脆、火爆的喜慶響聲,也都沉浸在節日的氣氛中。

這時,有兩個青年人,悄悄地走進解放軍某軍醫院的大門。推著自行車的小個子走在前面,一身空軍打扮,戴著口罩的大個子相距十幾米跟在後面,他們奔軍醫院的小賣部走去。


醫院正在放電影,院里很清靜。給養助理員吳永春沒去看電影,發現了這兩個人很可疑,就向政治處主任周化民報告了情況。


周化民立即與吳永春一起去找這兩個可疑的人。在路上碰見了一位大個子青年,吳永春認出這就是剛才那個可疑的人;但他把黃上衣換成了藍上衣,這就更令人生疑了。周化民決定堵截大個子,進行查問。吳永春找來年輕的汽車司機畢繼兵,幾個人迎著大個子走去。大個子的眼神一陣慌亂,想躲身避開向他走來的這夥人,但已經來不及了。吳永春命令他:「走!」把他帶進了門診大樓的一樓外科診室,盤問他說:


「你在醫院遛遛竄竄幹什麼?」


「我……給我姥姥看病,醫生說兩點鐘給看,我等著。」


周化民問他:「你是哪個單位的?」


大個子吞吞吐吐地回答:「汽車製造廠的。」


「把工作證拿出來!」


大個子思忖了一下,然後將左手從褲兜里抽出來,右手仍在褲兜里紋絲不動。他慢慢掏出一個保密廠的入廠通行證,交給周化民。通行證上沒有工廠名頭,只有姓名、年齡、職務、車間等欄目。上寫:王宗瑋,26歲,工人,六車間。這時房間里又陸續進來幾個軍醫院的人,盤問在繼續……


吳永春惦記著尋找那個失蹤的小個子,他轉身走出大樓,鑽進停放在俱樂部門前的一輛吉普車裡,透過車窗,視線可以掃盡大院的三面。他靜靜地坐在車座上,睜大兩隻警惕的眼睛,象是等待獵物進入視野的獵人。

不一會兒,迎面來了一個身著空軍服的騎車人,紅帽徽、紅領章。吳永春以為他是內部工作人員,沒有引起注意。奇怪的是這個人竟在院子里繞起圈子來,並且一個勁兒地左探右望。吳永春警惕起來,驟然明白:騎車人正是那個小個子,只不過換了一件上衣!吳永春從車裡蹦出來,衝上前,一下子將小個子攔腰抱住。這突然的襲擊,嚇得小個子將自行車摔在地上,掙扎著喊叫:「你幹什麼?你幹什麼?」


「我抓你!」吳永春瞪著眼睛說,「老實說,你是哪兒的?」


小個子象被大鉗子夾住似的,想掙也掙不脫。


恰好軍醫院教導員劉福山走進大門,連同趕來的炊事員老王,一起將小個子拽到門診大樓。吵吵嚷嚷聲,驚動了在外科診室盤問大個子的人們,大家蜂擁而出。趁這混亂的功夫,大個子溜到了門口,一直看著人們把小個子推進了外科診室隔壁的住院處辦公室。這時,周化民把愣在門口的大個子推回外科診室,房間里只剩下他們兩人,詢問在繼續……


住院處人多起來了。醫生孫維金、司機畢繼兵、助理員盧文成和工人李作舟等人都來了。劉教導員將小個子用曲別針臨時別在領子上的領章拽下來,再把提包打開,往桌子上一倒,除了三條鳳凰牌香煙,一把鉗子,還有一千多元現金,三十包味素,以及作案用的錐子等散落在桌面上。劉福山示意搜身,而小個子則突然象只被抹了脖子的雞,垂下頭來,全身顫抖,一邊叫喚,一邊抽風,「哎喲」一聲,直愣愣地向前倒了下去。


象對小個子喊叫的回應,「砰砰」,從外科診室里突然傳出幾聲震耳的槍聲,住院處里的人們猛地驚呆了!盧文成搶步闖出住院處,想探個究竟,一出門,正遇見大個子手拿「五四」手槍……槍聲又響了,盧文成被擊倒。


劉教導員喊道:「是壞人行兇,趕快對付!」說著,他一個箭步竄到房門旁邊,操起一人高的掛滴流瓶用的鐵架子,隱蔽一旁。孫大夫急忙抓起電話筒,向保衛部門報告情況。


這時大個子猛地推門進來,首先向正在打電話的孫大夫開槍,孫維金同志倒下了。隱蔽在房門後的劉教導員目睹戰友被害,怒不可遏,用鐵架子向大個子砸去。還沒等鐵架子砸落下來,大個子發現了他,斜側身子向劉教導員開了槍。兩人近在咫尺,劉教導員中彈,倒在了血泊中。


在這極其危急的形勢下,吳永春和畢繼兵始終抓住小個子不放,自己隱蔽在他身後。由於小個子在前邊擋著,大個子不便射擊。平日幽默、樂觀的新參軍不久的畢繼兵,趁機撤出身子,返身尋找拚鬥的武器,這時,大個子朝他連射幾槍……罪惡的兇犯,奪走了這可愛的青年戰士的生命。最後就剩下吳永春一人了。他當時只懷有一線希望:敵人的子彈總會打完的,那時拼盡全身力氣,生擒兇手,為犧牲的同志報仇!他緊緊地抱住小個子,瞪著一雙噴火的眼睛,向大個子靠近。大個子端著槍,繞著圈,緊張地尋找著開槍的時機;吳永春繞著圈兒,冷靜地與敵人周旋。空氣如死了一般寂靜,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突然,吳永春猛地靠近大個子,對著那個傢伙的左胳膊狠狠地踢了一腳,嚇得大個子一連後退幾步;就在此時,由於動作猛急,吳永春暴露在歹徒的槍口下。「砰」的一槍,吳永春只覺得在巨大的震撼中一陣眩暈,仰倒在地。但是,他的神志還清醒,他聽見兩個人站在他身邊說話——


小個子說:「這小子沒死,媽的,他最壞……」

「砰」,又是一聲槍響!


吳永春感到喉頭一陣麻木,但是神志仍然清醒。


小個子說:「快把錢收起來!」


桌面上響起「唰唰」地摟東西的響聲。


隨著一陣腳步聲,兩人跑出門去。


過了一會,吳永春掙扎著爬起來,低頭一看,自己臉上、身上滿是鮮血,一顆子彈穿透他的兩腮,一顆子彈從脖子射進。這個在解放軍大熔爐里鍛煉了十多年的老兵,一顆赤誠忠心,一副鋼筋鐵骨,他用帽子堵住漏氣的喉管,起了三起,終於堅強地站了起來,步履艱難地走出寂靜的大樓。到了門口,他渾身顫抖,支持不住,跌倒在地上。但他不顧血流如注,拼儘力氣嘶啞地呼喊:「快抓賊呀!快抓兇手呀!」


這時,時鐘指針正指在下午一點的字碼上。


下午一點十分:瀋陽市公安局大東分局接到報案電話。局長和刑警隊長帶著刑警、武警,乘摩托車和汽車,分兩批於一點二十五分和三十五分到達現場。


遼寧省公安廳和瀋陽市公安局的領導也都隨後趕赴現場。


這天是大年三十,僅在一個小時之內,省、市、區公安部門的各級領導,帶領數支偵破分隊和技術人員便從廣闊的市區匯聚到現場。

公安人員勘查現場,從兩個房間和走廊里共發現十三枚「五四」手槍的彈殼,周化民、劉福山、孫維金、畢繼兵四位同志被兇犯殺害了。吳永春、盧文成、李作舟三位同志身受槍傷,在緊急搶救。


清理現場時,拾到大個子扔下的一個黃挎包,包里有一把鉗子和一把螺絲刀。


這時,小賣部工作人員蘇桂榮向清理現場的公安人員報告說,她看到大個子罪犯被審問時,曾交出一個工廠通行證,可能還在軍醫院同志的手裡。這個線索對於認定兇手是誰,十分重要。但是當時在現場的人員已經死的死、傷的傷,幾經周折,費去幾十分鐘,才在李作舟手裡找到。這是一張長方形的藍色紙證,在「通行證」三個字下面,貼著一張面色陰沉的人頭照片,旁邊寫著:王宗瑋。公安人員讓蘇桂榮看照片,請她回憶一下她所看到的大個子同照片上的人頭是不是一個人?蘇桂榮屏住呼吸,瞪大眼睛,仔細端詳一陣,然後肯定地說:「象他!」


下午三點三十分:終於確認了犯罪分子之一就是王宗瑋;另一個犯罪分子,很可能是王宗瑋的二哥、刑滿釋放分子王宗。當即派人去車站、交通要道堵截。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對這種惡性殺人案件,本應該首先大力追捕堵截,但由於按部就班的查證,貽誤了寶貴的戰機,三十分鐘前,「二王」已趁隙躥上了南下的列車。


行兇作案後,王宗和王宗瑋倉皇逃回了家。他們的父母和王宗瑋的對象李某在家。王宗瑋進門就向他母親說:「我和宗出事了,快找衣服,晚了,公安局就抓來了!」


王宗瑋的母親驚慌地問:「上哪去?」


「不用管了,東西南北中。」


父親王家林看到兒子的衣兜里插著槍,便知道了事態的嚴重性!他和妻子都是七二四廠中學的教師。作為人民教師,面臨這親人與大義的矛盾,應該做出怎樣的抉擇?這應該是很清楚的,但這一對夫妻,竟無視法律的尊嚴,包庇了犯罪的兒子!


王家在香港、美國都有親屬,也有過書信來往。王宗瑋準備南逃越海,取出了寫有香港和美國通訊地址的信件,把它們視為護身符一樣揣了起來。王家林很明白兒子這一舉動意味著什麼,他不但不勸止,反而拿出一塊手錶給了王宗瑋,幫助兩個兒子逃避法網。尤為甚者,當公安人員在王宗、王宗瑋離家後趕到王家時,這兩名家庭長者,竟然隱瞞兩個兒子犯罪後曾回過家的事實,故意拖延時間,掩護兒子潛逃。在別人報告了事情經過之後,他們才不得不在第二日低頭默認。當然,以身試法是不會有好下場的。王家林因包庇犯罪的兒子,已被人民法庭判處七年徒刑。


「二王」作案後潛逃的信息,立即傳到了公安部。


在北京天安門廣場東側,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安部的所在地。指揮全國公安部門與刑事犯罪分子做鬥爭的中樞單位——刑偵局,就設在公安部內一座大樓內。


值班室里的燈火通夜明亮,桌上的幾台電話機不時地響起鈴聲。當遼寧省公安廳報告了「二王」案件的情況後,公安部要求遼寧省公安廳迅速將二犯的照片和有關情況電傳過來。先進的電子儀器瞬息將需要的材料傳送到了值班室。當天,公安部就發出十三號通緝令,向全國通緝持槍殺人潛逃犯王宗和王宗瑋。從此,有關王氏兄弟的一切可疑行蹤,無不在這間簡樸的值班室里備案。值班室與全國各地的公安系統,保持著近在咫尺般的密切聯繫,隨時把部領導對追捕工作的指揮意見傳達下去。


二月十四日,值班室的電話已響過無數次了,但是沒有發現「二王」行蹤的消息。


二月十五日夜裡,從鐵路公安部門得到了重要情報:


當晚九點鐘左右,從北京開往廣州的四十七次列車運行到湖南省境內,經過二十多個小時的長途運行,旅客們都已經疲乏了,有的打盹,有的沉沉睡去。乘務員們趁這安靜的時候,在明亮的燈光下,檢查旅客們放在貨架上的行李、包裹,嚴防春節期間有人攜帶危險物品。


檢查工作在二號車廂里進行。乘務員突然在貨架上的一個提包里摸到硬器,形狀象手槍。他立即將乘警找來,一起檢查。果然,從包里搜出一支「五四」式手槍。乘警問:「這包是誰的?」


靠車窗坐著的一名細瘦的大個子旅客,一直緊張地盯著乘警的動作。當槍被搜出時,他答道:「是我們的。」


乘警指著手槍問:「請出示持槍證。」

大個子一時答對不上來,便悄悄地將右手伸進褲兜里,慢慢地站起來,後背靠著窗框,同時對斜對面坐著的小個子喚道:「哎,人家要看你的槍證。」


小個子睡得稀里糊塗,睜眼一看,見乘警和乘務員圍在眼前,心裡不禁一陣恐慌,傻瞪著一雙眼睛,愣了神兒!乘警和乘務員發覺情況異常,便逼近了小個子。


突然,「砰」的一聲槍響,大個子對乘警射擊了,子彈射穿了他的耳朵。霎時間,車廂里一陣混亂。


而那兩個窮凶極惡的傢伙得逞了。小個子乘機溜出車廂,奪門欲逃。但車門緊鎖著,他們便對著門鎖打了兩槍,但還是無濟於事。列車飛速行駛著,眼前的形勢對他們十分不利。可是,令人遺憾的是,在槍響後,慌亂中有人誤拉了緊急制動閘,立時,車輪迸閃著火星減慢了行速,這下子給了兇犯以逃跑之機!二犯砸碎車門玻璃,鑽出窗口跳了下去。跳車的地點是位於衡陽市以南四十里的西里坪。這時,天上開始下起小雨,雨幕遮沒了二犯的逃蹤。


四十七次列車緊急停車十五分鐘,搜查中獲得二犯倉皇逃走時遺留在貨架上的一個大旅行包。包里有棉大衣、鞋襪等生活用品,上面大多印有瀋陽生產的標記。在車廂內還拾到兩枚手槍子彈殼和從破碎的車門玻璃上取得的染血玻璃片,上面有二犯在砸車窗時弄破了手指留下的血跡。經公安部刑偵局對彈殼、血跡進行技術檢驗,認定這兩個歹徒就是「二王」。這樣,就確鑿地掌握了「二王」南逃的蹤跡。


公安部刑偵局當即作出全力追捕的決定,值班室值班員緊急通知湖南省公安廳,立即布置力量堵截。為防止「二王」扒車逃跑,鐵道部公安局下令嚴密檢查每一輛列車。


衡陽,位於湖南省省會長沙以南三百華里的地方,悠悠湘江橫貫市區,氣候宜人,水土肥沃,歷來有魚米之鄉的譽稱。


「二王」的跳車地點,距離衡陽市區四十華里。當時,天上下雨地下滑,兩名罪犯又沒有繼續向前逃竄,卻掉頭回跑,潛入了衡陽市。


二月十七日,農曆正月初五,衡陽冶金機械廠車間保衛幹事伍國英和愛人江新飛到新樓去看分到的住房,工地值班員趙炎霖為他們打開房門。門一推開,他們不禁一愣!只見兩個男青年正坐在室內地上的門板上吃東西。


趙炎霖嚴肅地問:「你們是幹什麼的?」

這兩人站了起來。小個子堆出一副笑容,說:「對不起,我們剛下車,在這兒休息一下。」


身為保衛幹部的伍國英,上班後剛開完廠保衛處傳達「二王」逃竄的消息,再一聽這二人的瀋陽口音,立刻警覺起來。只見大個子頭髮蓬亂,眼神冷漠,穿著釘有銅紐扣的鐵路服,下身是皺皺巴巴的灰褲子;小個子穿藍色中山裝,神色疲倦,面容蠟黃。門板上放著兩個黑提包和一些食品。這副狼狽不堪的模樣,更使伍國英生疑!她故意避開他們,來到另一間房屋,查看兩個陌生人是怎樣進入房中的。觀察發現,原來他們是撬開窗戶爬進來的!伍國英繼續注意兩個人的動態。她忽然看到大個子抬手吃蛋糕時,褲兜里露出了手槍把!於是斷定這是一對兇惡的逃竄犯。伍國英找個借口和愛人走出了房間,然後悄聲告訴愛人江新飛:「他們有槍,肯定是壞人,你注意他們,我去報告保衛處!」說罷,她急匆匆下樓,去給保衛處掛電話。


伍國英一走,這兩個可疑人——後來證明就是「二王」——也急忙收拾東西下了樓。趙炎霖攔住他們,喊著:「修好門才許走!」


這兩個人哪裡聽他的。小個子推起停在樓門口的一輛五羊牌自行車就要走,這時看房的退休老工人武振雲接到報告趕來,拉住自行車厲喝一聲:「不準走!」這位嫉惡如仇的老工人,把自行車把攥得緊緊的,王宗拽了幾拽沒拽動,把車往老武頭身上一推,惡狠狠地說:「不要了,我們後會有期!」說完,他和王宗瑋轉身就跑。


老武頭和趙炎霖在後邊緊追,邊追邊喊:「抓小偷!抓小偷!」


「二王」跑進一個巷子,老武頭追進巷子。王宗掏出手槍,回頭「砰」地向老武頭打了一槍。


老武頭並沒有被槍聲嚇住,加快腳步,繼續向前追趕。


王宗瑋見追得緊,掏出槍來又「砰砰」連開兩槍。老武頭閃身躲到牆後,子彈擊在牆上。


巷子盡頭橫著一堵高牆,擋住了「二王」的逃路,歹徒便向牆下旁側的小巷出口跑去。不料正遇冶金機械廠的值勤民兵蔣光煦和李愛貧迎面堵截,他們雖然手無寸鐵,但卻毫不畏懼。王宗瑋兇狠地開了一槍,擊中蔣光煦的左肩。「二王」趁李愛貧攙扶蔣光煦的時候,奪路逃出小巷口,來到了大街上。這時正是上午十點十五分左右,大街上人來車往,行人擁擠,致使歹徒在光天化日之下逃之夭夭!


是不是人民群眾在暴徒面前,畏葸不前、退避三舍呢?不!冶金機械廠工人張業良一家,就與「二王」展開了頑強的搏鬥。正月初五,張業良和愛人李瑞玲攜帶女兒,到親戚家去串門兒。十點多鐘,夫妻倆各推著一輛自行車,走出樓來,張業良和女兒在前,李瑞玲在後。這時,突然跑過來兩個人,拐到李瑞玲跟前,兩支槍口一齊對準她的胸膛,瞪大眼睛說:「把車給我,不給打死你!」

這突發的情況使李瑞玲一時愣住了,沒等弄明白是怎麼回事,車子已被兩個人奪去。


霎時李瑞玲明白過來了,搶車的是兩名武裝強盜。光天化日,竟敢持槍搶劫,歹徒也太無法無天了!李瑞玲喊叫丈夫:「業良,壞人搶車了!」邊喊邊追趕上去。


女兒張筱琴聽見母親的喊聲,立即憑著少年純真的愛憎和勇氣,首先勇敢地向兩個持槍強盜衝去,追上歹徒,雙手緊緊地拽住後架。


兇狠的王宗「砰砰」向這個少女開了槍!不過他槍法失准,一顆子彈擦著筱琴的耳邊飛去;一顆子彈打在筱琴的鞋牙子上,把筱琴震倒在地。


張業良滿懷對惡魔的義憤,丟下自己的車,象一頭髮怒的雄獅,向二犯撲去。殘忍的王宗,又對著張業良的胸口開了槍,奪去了這位工人的生命!


李瑞玲上前抱住張業良,眼見鮮血從親人的嘴裡湧出,這位平日斯文,嫻靜的婦女,沒有被殷紅的血所嚇倒,她頭腦清醒,心想,我抓不住人,也要抓到殺人兇手的物證,以便公安人員捕獲歸案。她當即放下愛人,冒著生命危險,向兩個跳上車正要逃跑的罪犯撲去。她盯准了王宗手裡的黑提包,一把拽住,與王宗拼力爭奪。王宗瑋舉起手槍向她頭部瞄準,她仍不退縮,奪下提包,緊緊地摟在懷裡,僅用右手護著頭頂。惡魔王宗瑋開槍了!罪惡的子彈穿過李瑞玲的胳膊,又穿透她的兩頰,把下巴和下牙床擊碎。李瑞玲倒在地上,懷裡仍緊緊抱著那隻從罪犯手中奪下的黑提包,那裡邊裝著五顆手榴彈和三十六發手槍子彈。李瑞玲用全家的鮮血,奪下了惡魔的殺人兇器,這就使以後避免了更多的犧牲。


人們呵,正義和邪惡、無辜和強盜正在搏鬥,誰也不能旁觀!誰也不要忘記,我們的現實生活,並非世外桃源,為求得安定和幸福更需有滿腔的熱血和純凈、赤誠的心啊!


衡陽冶金機械廠工人劉重陽和值勤民兵符躍華從旁觀者隊伍中衝出來了!他們蹬起自行車,緊盯著合騎一輛車逃跑的「二王」追去。王宗瑋坐在車後架上,持槍面對著追擊者。劉重陽和符躍華警惕地尾隨著。繞了幾個彎子,符躍華被甩掉了,劉重陽仍窮追不捨。他越追越勇,車也越快,距離一米一米地縮短,一直追了三華里,直到東風影劇院附近時,車輪已經挨近了兩犯。這時,劉重陽憋住一口氣,腳下加力,要超過「二王」,好將歹徒的車撞翻。就在這緊迫時刻,王宗瑋慌亂地向劉重陽開槍,劉重陽腰部受傷,從車上跌落下來。隨後王宗載著王宗瑋拐進了一個狹窄的衚衕。


報警的電話,於十點二十分打到衡陽市公安局。公安局長立即帶領偵察員、法醫等二十多人,火速趕赴現場。


緊接著,省公安廳刑偵處長、衡陽市的領導同志也隨即趕到,一邊勘察現場,一邊調集力量,組織追捕,命令全市所有派出所的幹警和廠礦企業保衛部門的武裝人員,在各水陸交通要道、路口設卡,清查市內一切娛樂場所和空閑場地,務將「二王」圍殲於市內。

可是事情簡直偶然得再也不能偶然了,「二王」騎車鑽進衚衕,裡邊正好是一個開闊的儲煤站,一個個大煤堆,象座座山峰在地面上隆起。二犯棄車爬上三十多米高的大陡坡,坡上正好是鐵路線,由此扒上一輛路過的火車北逃了。狡猾的「二王」,在列車經茶山坳小站減速時,跳車逃跑。十一點鐘以後,茶山公社的一些社員,幾次遇到一高一矮的兩個北方青年人進社員家討水,矮個子右手扎著紗布,左手拎著黑提包。後經證實,他們就是罪惡累累的「二王」。


「二王」竄逃到茶山坳的情況,在十八日才由偵察人員訪問到。在衡陽圍捕時,高踞於吊塔之上的工人看到「二王」在煤站丟棄自行車,卻沒有引起懷疑,也沒有及時報告,錯過了追捕的有利時機。「二王」從衡陽逃掉了。


在這場對敵鬥爭的嚴重考驗下,一批英勇人物挺立在人們面前。衡陽市冶金機械廠黨委在全廠召開了表彰大會,高度評價了這些同志的大無畏的革命精神,給劉重陽記了一等功,晉陞一級工資;伍國英、武振雲等同志都立了功,受了獎。同時冶金機械製造廠黨委也以文件形式正式建議衡陽市交電公司,對與「二王」搏鬥有功的李瑞玲同志予以褒獎。對於他們這種捨生忘死、敢於鬥爭的大無畏精神,不正應該大力表彰、大大發揚嗎?




現在,讓我們回過頭來看看「二王」究竟是什麼樣的人。這兩個罪犯是怎樣走向殺人犯罪的深淵,又怎樣漏網潛逃的呢?其實,事情並不玄妙,也算不得複雜。


王宗和王宗瑋的父母,都是七二四廠中學的教師。王宗和王宗瑋是他們三個男孩子中的老二和老三。雖然他們身為人之師表,但對自己的子女卻不注意思想品德教育,並常常護短、溺愛。從小養成尖懶饞滑惡習的王宗,念小學時候就混跡於扒手之中,在鬧市裡掏包行竊,開始了撬門壓鎖的偷盜生涯。一九七四年和一九七五年,他曾兩次被收容審查。一九七九年他在瀋陽大東區遼瀋衛生院當藥劑員期間,又因盜竊被捕,判刑三年。這次行兇作案的日子,正是他新婚後的第三天!


過去王宗犯案,他母親就扮演過很不光彩的角色。她一得知兒子要被拘捕,便扔下教科書,放著學生不教,帶著王宗北逃,將犯罪兒子隱匿在一個親屬家裡。兒子被緝拿歸案了,這位「人民教師」也受到了公安部門的拘留處分。有這樣的家長,家庭里出現「二王」這樣的兄弟,也就不足為奇了。


再說老三王宗瑋,他一九七六年十二月參加中國人民解放軍,一九八○年複員,同年八月份分配到七二四廠六車間當工人,在廠工作二年多。他平日舉止文雅,說話和氣。紅榜提名居然有過他。難怪發事那天,公安局找到車間黨支部,提到王宗瑋是重大殺人嫌疑犯時,書記竟愣住了!可見王宗瑋已學了一套偽裝的伎倆呢。


說他偽裝,並不是毫無根據的:


一九七六年初冬時節,瀋陽市大北監獄某駐軍值班室的三支手槍被盜,盜槍者就是王宗和王宗瑋。這次「二王」在廣昌叢山中最後使用的兩支手槍,經查就是當年大北監獄丟失的。那年偵查盜槍者,最大的懷疑對象,就是竄進監獄值班室院子里的一高一矮的兩個穿棉猴的青年,文字材料中記載的體貌特徵,與「二王」完全符合。可見王宗瑋在參軍以前就是盜竊槍支的罪犯,他是混進中國人民解放軍隊伍里的一名歹徒。他在部隊三年多,雖說參加了籃球隊打球,但卻念念不忘伺機偷藏子彈。他在一九七八年六月寫給王宗的一封信中秘密報告:「已弄到7.62子彈一百發。」他在部隊聽說王宗因盜竊被捕,惶惶然從內蒙跑回瀋陽,唯恐藏槍事發。回來一看,只是一般盜竊,才放心而回。複員時,他鑽了我們某些環節管理不嚴的空子。不僅私自帶著大批子彈回來,而且還在行李卷里偷藏了五顆手榴彈。李瑞玲從衡陽奪取的手榴彈,經過對檢號碼,就是他原來所在部隊的武器。這個於一九七四年,就成為王宗行竊同夥的十七歲的王宗瑋,除其品質與王宗坊同樣惡劣之外,略高二哥一籌的是,膽子更大,心更狠,更狡猾。他複員後,潛伏著、期待著,並儘力製造麻痹別人的假象,積累掩護自己的資本


王宗刑滿釋放後,這哥倆立即相互勾結,狼狽為奸。據已得到的材料證實,在發案前的一些日子裡,他們的犯罪活動最為頻繁。二人研究了偷盜對象、偷盜手段,備好了化裝衣著、行竊工具和在一旦暴露的情況下掩護逃脫的槍支。他們偷盜的對象是各軍醫院的小賣部。這是因為王宗在醫院工作多年,王宗瑋熟悉部隊生活,行竊起來,輕車熟路。在大年三十中午作案的前幾天,他們已經作案四次了。農曆二十九那天中午,「二王」竄到陸軍醫院行竊。王宗撬門入室,正欲拿錢,被趕來的女營業員一把抓住。就在要扭送他的時候,走進來一個大個子「軍人」。他嚴肅地詢問發生了什麼事情,當營業員告訴他捉到小偷時,這「軍人」抓住小偷,向營業員說:「交我處理!」營業員信任地把小偷交給了「軍人」。「軍人」把小偷帶走後,營業員發現他倆騎著一輛自行車逃跑了!這個冒充軍人的,就是王宗瑋。「二王」制定了一套化妝作案、掩護逃脫的戰術,很容易欺騙一些輕信的善良人。


佔有金錢的慾望,追求物質享受的邪念,驅使他們喬裝打扮,亡命冒險。



北京,公安部刑偵局值班室。


從「二王」在西里坪跳車起,這裡便與湖南省公安廳、衡陽市公安局保持著密切聯繫。幾位局長和主管追捕「二王」的工作人員,把地圖鋪在地上,用彩筆將「二王」的行蹤描畫在上面。「二王」於二月十八日下午離開茶山坳以後,去向不明,地圖上的行蹤線斷了。下一步該怎樣進行圍捕?公安部的指揮所,要拿出作戰方案。匯聚在這個簡樸的值班室里的同志們,根據幾十年與刑事犯罪分子鬥爭的經驗,和對獲得的物證、情報的分析,判斷「二王」原計劃是乘四十七次列車到廣州,妄圖越海出逃。車上的遭遇,打亂了他們的行動計劃;衡陽逢險,致使他們無目的地逃竄。他們知道處處布下了天羅地網,不敢繼續南去,北返也不安全。近一段時間內,他們可能流竄在衡陽、長沙、武漢一帶。公安部立即派出追捕「二王」工作組,在湖南、湖北參加追捕。


事態果不出所料,「二王」在衡陽茶山坳消失了十三天之後,突然在武漢市區里出現了!


公安部刑偵局從各地彙報的情況中理出了線索:三月三日晚七點多鐘,武漢市第四醫院一位實習女醫生,到她工作的理療室去取東西。她用鑰匙開開門,房裡漆黑,剛要拉燈,突然一隻男人的大手堵住了她的嘴。另一個男人打開了燈,兩人一齊向她嘴裡堵毛巾。其中一個問她:「是誰讓你來的?」


女醫生拼力掙扎,把小個子手上包紮的紗布扯掉,咬破了他的手。於是兩個人把女醫生拖進裡間的激光室,按倒在地上;其中一個掏出手槍,用槍柄狠狠地向女醫生頭部砸去。一陣疼痛,她失去了反抗能力,這兩個傢伙便匆忙跑掉了。幾分鐘之後,女醫生掙扎著爬起來,到樓下向值班人員報告。值班人員向市公安局報了案。公安局迅速派出偵察人員來到第四醫院勘察現場,發現二犯進入理療室後,把門從里鎖上,從柜子里拿出兩條毛毯,放在一號、二號兩張床上,並鋪上了枕頭。在室內八張床中,這兩張床緊靠著窗戶,以便隨時逃跑。清理現場時,在地上發現幾層染血的紗布和血跡,拾到一塊擊碎的手槍護手膠木。


公安部追捕「二王」工作組得到消息,十分重視這一情況,對已獲取的指紋和血跡進行了鑒定,確認指紋、血跡正是王宗的,「二王」就隱藏在武漢市。


武漢重鎮,自古以來就是水陸交通的匯聚點,長江、漢水,緩緩流去,鐵路、公路,四通八達。在這幾百萬人口的繁華大都市裡,找到這兩個隱蔽著的歹徒殊非易事。


武漢岱山檢查站,座落在黃孝河岸上的岱山橋頭。檢查站站長王雲帶領民警和民兵,百倍警惕地執勤在這簡陋的工作室里和開闊的公路邊上。他們日日夜夜瞪大警惕的眼睛,擒捉一個個盜竊分子,截獲一批批被盜的物資。僅一九八二年,檢查站就破獲偷盜自行車案一百四十六起,偷盜汽車案四起,堵截被盜耕牛十二頭。在與盜竊分子作鬥爭時,他們曾與犯罪分子滾打在山坡上,他們曾與汽車大盜較量在公路上……岱山檢查站以出色的成績榮獲武漢市公安系統先進集體的光榮稱號。


這天在檢查站值勤的是青年民警李信岩。他年僅二十五歲,從部隊複員後,曾就學於市人民警察學校,一九八二年春結業來到檢查站。這個魁梧、英俊的公安戰士,曾寫下這樣的詩句抒發自己的心懷:


小小檢查站,


艱苦又簡陋,


它是武漢市的北大門,


它和廣大人民連一起……


一九八二年的深秋,李信岩追捕一個逃犯,該犯被追得走投無路,跳進了冰冷的糞坑,李信岩也毫不猶豫地縱身跳下,在糞坑裡活捉了歹徒。


三月二十五日上午十點十五分,李信岩和武漢汽閥配件廠的民兵熊繼國在檢查站外的公路上值班。他倆看見有一個男人騎著一輛舊自行車心神不定地從市區方向朝檢查站而來。李信岩將紅旗一揮,攔住自行車,打量了一下,發現車上沒有牌照,便問:「牌子呢?」


「忘帶了。」


「登記了嗎?」


「登記了。」


「在哪兒登記的?」


「……在派出所……」


一句話,露出了馬腳,武漢市登記自行車是在交通中隊,可疑人的回答顯然是胡扯!他們立即把可疑人帶進了檢查站小屋,與屋裡的站長王雲同志一起對其進行審查。李信岩突然摸到一支手槍!他向王雲報告:「站長,有槍!」


王雲立即掏出自己的手槍,對準可疑人,命令道:「別動!」隨著,一個飛快的動作,將可疑人衣兜里的槍下在手裡。之後,三人將可疑人按倒,用繩子捆住。可疑人拚命掙扎,象殺豬似的嚎叫。


聽到叫聲,其他同志也都湧進了小屋,而這時,悄悄躲在檢查站對面廁所里的王宗瑋,將子彈上了膛,幾大步跨到檢查站門口,撞開門,向近在咫尺正在捆綁王宗的四個人連連開槍射擊……王雲、李信岩和一位工人師傅不幸犧牲;熊繼國負傷昏迷了過去。兩個惡魔又欠下人民一筆血債!


「二王」行兇後,劫走王雲的槍,逃離檢查站,掉頭往市區跑。


一輛東風牌一四○號汽車首先發現了這一情況,立刻向距離岱山檢查站一公里的岱山派出所報案。


正在派出所值班的胡指導員聞訊後,立即帶領三名民警和民兵去堵截。他們和「二王」在公路上相遇,距離不到二十米。「二王」見一群幹警堵來,嚇得馬上拐向右側的小路,驚慌逃竄。胡指導員等人熟悉地理情況,他們知道「二王」所走的小路只連著一條通向武漢軸承廠和長航科研所的窄路,所以胡指導員先敵一步,來到這條路上堵截。果然,相遇了!「砰砰」,一場槍戰開始了。雙方相持不下,又讓「二王」脫逃了。


就在胡指導員走後,青年民警趙斌拿起胡指導員的手槍,勇敢地追蹤去。他追到長航科研所,找到民兵馬炳強,二人進入科研所大院搜尋「二王」,在圍牆下的流水洞揀到「二王」丟棄的彈夾。趙斌始終走在前面,向馬炳強說:「你走在後面,安全些,我一旦受傷,就把槍甩給你,你把他們撂倒!」這雖不是什麼豪言壯語,卻表現了公安戰士的胸懷和情操!


只可惜,趙斌來晚了一步。原來,「二王」將提包扔進廁所後,如驚弓之鳥,倉皇逃竄了。


在公路上,「二王」遇見騎自行車帶著孩子上街買菜的軸承廠工人詹小建,王宗瑋跑上前去,喊了一聲「把車給我!」說著,便瘋狂地向詹小建開了槍,小詹慘死在血泊中。


「二王」騎著一輛車跑進長航科研所大院,只見院牆一丈多高,團團圍住大院。「二王」急得就象兩條乏狗團團轉,絕望中,他們趴在地上用手將牆下的流水洞掏開,從低矮的洞子里鑽擠了出去。圍牆外是一條髒水河,往哪裡去?他們轉了向,就象無頭蒼蠅亂撞起來。


市公安局刑警大隊十點五十分接到作戰通知,各分局、派出所幹警全部出動,圍捕「二王」。


可惜,包圍圈設計得不嚴密,「二王」混在觀望的人群里溜走了……



「二王」武漢一逃,丟魂失魄,再不敢輕舉妄動,竟消失了蹤跡,很長一段時間裡這兩個兇犯在公安機關通緝追捕的「熒光屏」上失去了蹤影。壓在公安部追捕「二王」指揮組肩上的擔子特別沉重。指戰員們整夜研究形勢,分析各種情報、判斷可疑動向,調度各省的追捕力量……


公安部要求一定要儘快將「二王」捕獲歸案,向黨向人民作出交代。


四月下旬,公安部再次部署追捕「二王」的措施,強調把追捕「二王」與加強基礎工作結合起來,與偵破現行案件結合起來,與發動群眾工作結合起來;做好乾警和群眾的教育工作;落實責任制……


我們的公安幹警日日夜夜在緊張地戰鬥著。


電話一個接一個,信函一封接一封,公安部每天收到來自全國四面八方的檢舉線索幾十個。對這些撲朔迷離,若是若非的線索,要一條一條地核對,分析,該排除的排除,該備案的備案,該追查的追查,直至水落石出。


許多誤認為「二王」的線索,一個個被迅速查明、清除;冒充「二王」作惡的歹徒,無不當即抓捕歸案。這一切,正是北京的這個中樞機構,在堅定有力地指揮著這場戰鬥。公安部將有關「二王」的情報和活動特點向全國進行了通報,並將「二王」的指紋、筆跡、照片印發給各地


從三月二十五日以後,「二王」卻一直蹤跡杳然。


指揮部毫不鬆懈,調整力量,把追捕工作引向縱深。


「活要抓到,死要見屍」。公安部確定,以湖北、湖南、江西、安徽、河南五個省為重點,進行大規模圈蹤,追查「二王」逃竄去向。八月中旬,江蘇省公安機關終於發現「二王」活動在江蘇省內靠近連雲港的淮陰市。


八月二十九日下午四點,淮陰市百貨商店的兩名女財會人員(其中一名是孕婦),前往銀行交當日的營業款。孕婦手拎的提包里裝著二萬一千多元現金。這個小城市,在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後,社會秩序一向都很安定。「二王」的傳說雖有所聞,可聽來好象外星人的傳聞一樣。看,兩名婦女,拎著巨款,悠哉游哉地走在馬路上,不就是這種太平意識的寫照嗎!


孕婦手上的提包突然「嗖」地被人拽走,她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呢,另一個女同志則清楚地看見一個小個子男人奪走了提包,便驚叫道:「錢被搶了!」


距離搶錢者五十米以外,一個高個子跨坐著一輛自行車,正停在那裡,等小個子快跑到跟前時,大個子將車一蹬,小個子縱身跳上。坐到車架上,兩個人拐向小路逃跑了。


市公安局立即組織追捕,但是搶錢的強盜已不知去向。搜索中搜到二犯甩掉的一輛自行車。經過檢驗查證,認定淮陰市強搶巨款的罪犯正是「二王」!


「二王」公開暴露了!江蘇、江西、山東、安徽、河南、上海等省、市,嚴密注視「二王」動向,動員力量圍殲罪惡累累的「二王」。


狡猾的「二王」在淮陰作案後,為躲避撒開的法網,帶著蚊帳、筒襪等露宿山林野坳的用具,騎車逃離淮陰。十四天的時間,他們從江蘇省橫跨安徽省,又跑到江西省,妄圖從這裡再通過廣東、福建兩省南逃過海。可是,他們預想不到天網之大,布滿中華,天網之遠,遠到南海邊。還沒等二犯聽見海濤聲的時候,埋葬他們的墳墓已經掘好。這個葬場,就是毛主席曾在詩詞中吟唱過的江西廣昌。




一九八三年的九月中旬,正是金秋時節。沿著南昌南下的公路兩旁,桔子黃了,晚稻熟了;荷葉落了,蓮子香了!近處流著清澈的河水,遠處聳立著起伏的山巒。一路幾百里,光彩斑爛,風光無限,彷彿給人們展示了一幅無邊無沿的、美麗的江西山鄉喜待收穫的漫長畫卷。


距離南昌五百五十華里的廣昌縣,是革命老根據地。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毛主席率領紅軍路過廣昌,曾寫下一首《減字木蘭花·廣昌路上》,唱道:「頭上高山,風卷紅旗過大關……」


半個世紀過去了,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後,紅旗更加艷麗,山區廣昌一天天富裕起來,農民的日子就象田裡拔節的甘蔗日日高,節節甜。純樸的山區人民,想不到在他們這塊肥沃、幸福的家鄉土地上,會突然發生擾亂他們正常生活節奏的事情。


九月十三日早晨八點鐘,兩個幽靈似的人,在嚴厲打擊嚴重刑事犯罪活動的強大聲威下,走投無路,頂著一片陰雲,一前一後騎著兩輛舊自行車混進廣昌城區想找吃的。


八點剛過,縣民政局的工作人員劉建平走出機關大門,去聯繫製作歡迎複員軍人回鄉生產的紅布橫額。行走中,他向對面的向陽土產商店一望,發現在商店門口的馬路邊,有一個頭頂舊草帽,戴副大墨鏡的人,兩條長腿跨在自行車上,左腳尖點地,右腳踏著腳蹬,一副隨時準備騎走的架式。此人身材很高,卻故意蜷曲著身子,象個大蝦似的伏在車把上,並且有意把草帽壓著眉毛,掩飾自己的真面目。


多年被評為優秀共青團員並擔任過城關鎮團支部書記的劉建平,人很機敏,立即對這個陌生的人物產生了懷疑。今天本是陰沉欲雨天氣,這人為什麼還戴一副墨鏡呢?頭上沒有陽光,卻壓著一頂舊草帽,而且分明是用來遮臉的,這又是為什麼呢?說起小劉,他平日很有警覺性,在民政局工作二年多,遇到過登門要求救濟,實則是過路行騙的人。他對這種人的衣著、言語、神態,進行觀察,摸出了一套規律,戳穿過騙錢者的假面具。這會兒,他一邊觀察騎車人的神情,一邊心裡想:全國正在嚴厲打擊刑事犯罪,這個人會不會是個逃避打擊的罪犯呢?為了探個究竟,小劉故意走過去。離近時,他見那人的白襯衣髒得發黃,瘦長的臉上黑乎乎的,好象塗了一層油彩;再看自行車,上邊沾滿了泥漿,車架上馱著一個用塑料布包著的大包裹。顯然,這是只有經過長途奔波,過著一種不正常生活的人才有的狼狽相。當小劉避開那人,待作進一步打量的時候,只見商店裡又走出一個與騎車人同樣打扮的人,不同的是個子矮些,襯衣是藍色的。他倆分明是同夥,但卻故作陌路人。小個子走到離大個子約二十米的地方,推起一輛自行車,騎上後越過了路邊的大個子,獨自向南駛去。隨後大個子將車蹬動,離小個子約三十米,兩輛車成斜線,等距離地前行。行動如此詭秘,情景如同演戲。小劉意識到,他可能面臨著一場嚴峻的對敵鬥爭。當那個小個子在不遠的郵電局門口的小攤床前停住時,小劉機警地注意到大個子此時正停在對面路邊,仍然是那樣跨著車,象是放哨。小劉湊到攤床前,故作買刷子,而耳朵卻竭力搜聽從小個子嘴巴里發出的一切細小聲音。


「這個煙……」小個子壓低聲音說。


小劉一聽,是北方口音。江西人「這個煙」發音為「格夠煙」。小劉偷瞥他一眼,草帽向前壓得太低,看不清相貌,只露出一個尖下巴。小劉暗下判斷,這兩個傢伙,行動鬼祟,壓著嗓門兒說話,決不是好人。他決定採取行動,立即離開攤床,向城關公安派出所奔去。


派出所里只有所長鄒志雄在家值班,他個頭矮小,但很精幹。剛近而立之年,滿身洋溢著年輕人的虎虎生氣。


劉建平報告:「鄒所長,有可疑人,相當可疑!」


鄒志雄雖然年輕,但是這位多次榮獲縣公安系統先進單位的派出所所長,處事卻相當沉著、老練。他嚴肅地問道:「什麼根據?」


小劉把情況一五一十地一說,鄒志雄冷峻的目光一閃,問小劉:「人在哪裡?走,去看看。」


小劉領著鄒志雄走出派出所,往街上一看,發現可疑人已經走出縣城。如果真是兩個逃犯,難道能讓他們跑出城關派出所的管區嗎?不能,那樣就是失職!鄒志雄的心裡,油然升騰起一種公安人員崇高的責任感。說起城關派出所,它在對敵鬥爭中曾有過光榮的歷史。最為突出的功績,是在一九八○年五月十七日,一個活動在幾個省內的重大反革命集團竄到廣昌作案,被城關派出所的公安幹警一舉破獲。派出所幹警榮立集體三等功,作戰有功的鄒志雄被提升為縣內最年輕的一名所長。人民公安戰士的神聖責任感,驅使鄒志雄從不放掉一絲對敵鬥爭的時機。兩個可疑的人走遠了,但是他決定主動出擊。他和劉建平急忙返回派出所,把子彈上了膛,交給小劉一副手銬和一把匕首,然後來到縣公安局。正好遇到擒敵經驗豐富的刑警隊幹部劉細鵬在家值班,鄒志雄同老劉多次協同作戰。劉細鵬一聽情況,立即兩眉飛揚,精神抖擻,起身參戰。他們三人來到院子,看到縣水電局年近花甲的陳步山老師傅開的一部麵包車停在那裡。鄒志雄把情況向陳師傅一說,這位受黨教育多年的老司機毫不遲疑地說:「快上車!」


汽車上了公路,四個車輪飛一樣地向南駛去。車子以七、八十碼的速度前行,幾分鐘功夫,在離縣城四華里的宴公嶺追上了兩個可疑人。


陳師傅問:「停不停?」


鄒志雄說:「超過去,到前邊隱蔽起來。」


車「嗡」地一聲加大了油門,迅速從兩個騎車人身邊閃過。但是車上幾雙睜大的眼睛,就象快門為百分之一秒速度的照相機鏡頭,透過明亮的玻璃窗,把那兩個騎車人的特徵毫無遺漏地收錄在了視網膜上。鄒志雄和劉細鵬握好了手槍,劉建平也找好了兩根鐵棍子,隨時準備和司機一起投入搏鬥。


汽車駛出一段路,來到小港養路段,附近有村莊。鄒志雄指揮拐進右邊小路上,把車掩蔽在樹蔭里;鄒志雄和劉細鵬卧藏在公路邊的一棵大樹後面,等著兩個可疑的人。


「來了!」兩個騎車人進入了視野,鄒志雄壓低聲音提醒著人們。


當相距二十米的時候,鄒志雄首先從大樹後閃出,站在公路上,迎著來者舉起左手示意,命令道:「停下,檢查!」


這意外的情況,嚇得小個子人倒車翻;後邊的大個子急剎住車,不由地脫口說聲:「完了!完了!」隨即車也倒下。


鄒志雄和劉細鵬正待上前檢查的時候,突然,趴在地上的可疑人「砰」地向鄒志雄打了一槍。機警靈敏的鄒志雄,一個箭步閃到公路那邊的大樹後,同劉細鵬一左一右,一齊射擊敵人。但由於路兩旁是茂密的大樹,火力受到阻礙。這時,只見小個子跳到路邊蒿草叢生的大溝里,有逃掉的危險。鄒志雄向隱蔽在車旁的劉建平和陳步山喊道:「打電話!」


劉建平跑到養路段工棚一看,裡邊沒有電話。當過汽車司機的小劉,在生死考驗的時刻,把安全讓給別人,把危險留給自己。他向陳師傅說:「只好開車闖過去報信了,我開車!」


陳步山勇敢地說:「我開車,衝過去,注意不要被打掉輪胎。」


陳步山和劉建平跳上車,拐上公路飛速前進。子彈在車廂左右橫飛,英勇的一老一少,高鳴車笛,衝過火線,回縣城報信。


鄒志雄和劉細鵬兩支槍的火力有效地堵截著大個子,使他不能橫穿公路,逃向東邊。可是恰在這時,從南開來一輛麵包車,車體遮住了小個子;急於逃脫厄運的大個子,也以汽車作掩護,同汽車一起往前奔跑,跑出射程以外,然後穿過公路,與小個子會合,拚命東逃。他們跑進稻田時,泥水沾掉了鞋,便光腳渡過河,鑽入了山林。


小港一戰,公安人員繳獲了兩輛自行車,一個包,包里有八千元人民幣和蚊帳、長襪、警服、軍服、半導體收音機、袖珍地圖和化妝油,還有兩支槍。廣昌縣公安局迅速與上級公安機關聯繫,經過驗定,兩支槍中的一支,是岱山檢查站被「二王」搶走的,從而認定了這兩個可疑人正是「二王!」


「二王」在廣昌出現了!公安部立即向江西省公安廳和武警部隊下達作戰要求:「盡一切努力,將『二王』圍殲在廣昌,為民除害!」


一場圍捕「二王」的戰鬥打響了!



廣昌縣公安局得到小港戰報後,縣公安局局長鬍順保立即帶領武裝警察疾風般趕赴現場,分三路追擊。在追擊隊伍里,有一個「編外」偵察員,他就是縣公安局的小通訊員、十八歲的李周田。他一聽說壞人持槍行兇,便未來得及請示領導准許,拿起槍,跳上車,跟著出擊。到了現場,他聽完鄒志雄介紹情況後,就象一支離弦的箭,沿著他熟悉的路線追去。這個工人子弟,雖然是公安戰線上的新兵,但他那還稚嫩的心靈,已把公安戰士為保衛人民利益與罪犯作英勇的鬥爭,視為至高無尚的天職。滿臉稚氣的小李,此時,憑著滿身的青春活力和一腔憤怒,十幾分鐘之後,已經把戰友們甩在了後面。在山路上,遇見迎面急匆匆跑來一個騎自行車的青年,小李大聲命令:「站住!」


這青年跳下車報告說:「我的單車(自行車)被兩個拿槍的人搶走了!我是去報案。」


這個青年叫劉雲貴。他說搶車的大個子穿著綠軍褲、白襯衣、紅背心;小個子穿著藍警褲,藍襯衣。兩個人都光著腳,一人一支槍,手裡拎個兜,騎著一輛車逃跑了。


李周田說聲:「帶路,追!」便騎上車,帶著劉雲貴急馳而去。跑了一陣,迎面走過來一位老農,李周田問:「看到跑過去兩個人沒有?」


老農說:「看見了,騎著車,拿著槍,凶著吶,有個老俵在追!」


追「二王」的老俵是劉雲貴的父親。這位純樸的農民,聽說強盜搶走了兒子的車,義憤填膺,手拿一把鐵魚叉,一直追了十多里。李周田趟過齊胸深的旰江河,追上了劉雲貴的父親,問道:「看見人了嗎?」


老人向山上的一個小亭子一指:「他們進了亭子!」


小李聽說逃犯近在眼前,又緊張,又興奮。他急速登上山,來到小亭前,發現地上有一灘剛淌下的水,又聽見亭子裡邊有動靜。勇敢的李周田,真稱得上是孤膽英雄,他扣緊槍機,一個箭步闖進亭子,大喝一聲:「不許動!」


亭內一個人慌忙站起,小李瞪眼細看,原來是個啞巴老頭。老頭用手比劃,示意兩個拿槍的人向山上跑去了。小李請老頭帶了一陣路,發現了「二王」甩掉的自行車。他順著「二王」的蹤跡又翻了兩座山,來到一個岔路口。為了給後邊的同志指明前進的方向,他掏出紅色工作證,再把身體檢查表斜插在裡邊,放在他追擊的路上,作為路標。然後他又鑽過一片沒人深的茅草和樹林,在離他二百米的山坡上,終於發現了正在拚命逃竄的「二王」。李周田於十點十分從小港出發,跋山涉水,追趕到十二點三十分,不停息地奔跑了二十多里路,終於發現了兩個惡魔的身影。他為日後圍殲「二王」的勝利,作出了貢獻,立了功。在人民公安的肌體里,活躍著這樣新生的、強健的細胞,怎不令人欣喜、令人振奮呢!


隨後趕來的公安幹警,看到小李的「路標」,按著他指示的路線奮力直追,不久便和小李會合了。此時,「二王」已隱遁到旰江林場的深山密林里了。這時是中午十二點四十分。


廣昌縣縣委書記趙煥起在緊急召開的公社書記會議上,果斷地提出:「追捕『二王』是現在最大的政治任務,一切工作為它讓路。」趙煥起和韓縣長把辦公地點改在縣公安局的辦公室里,他們站在廣昌縣的地圖前,圈劃「二王」逃跑的路線,根據公安部和省公安廳的指示,向旰江林場調兵遣將。在第一批圍捕「二王」的公安幹警形成第一個包圍圈以後,僅過三個多小時,又組成了第二個方圓三十公里的包圍圈。


「二王」被包圍在廣昌!這消息象電流一樣快,傳向四面八方。南豐縣的縣委書記來了,寧都縣的公安局長來了,鄰省福建的建寧縣的縣長和公安局長、武警負責人來了;石城縣人大常委會主任劉雲龍一進門就象戰士似地威武站定,說:「我帶來一個武裝班,請分配任務!」多麼好的配合,多麼和諧的協奏曲啊!


認定「二王」在廣昌出現以後,省公安廳楊希林副廳長和王維城處長率領幹警,帶著警犬,趕赴廣昌指揮圍捕。南昌距離廣昌五百五十華里,一輛輛警車亮著雪白的燈柱,響著警報器,只用四個小時,就於晚上八點趕到。楊希林和王維城是南下時留在南昌工作的東北幹部,三十多年的江南水土,仍然染不掉他們那北方人的強悍氣魄。他們在「二王」消失的地方連夜開展工作,並決定召開全縣各公社書記緊急電話會議,調集民兵,組織第三道包圍圈。廣昌的夜,是個不平靜的夜,不眠的夜,人浪在廣闊夜幕下的大地上滾動,卻靜得聽不到濤聲。十四日凌晨一點,一個一百七十一公里的包圍圈已經形成。


就在這子夜剛過時分,又有幾輛警車賓士在山區的公路上,江西省委常委、政法委員會書記王昭榮,省軍區副司令員沈忠祥,省公安廳廳長兼武警政委孫樹森,遵照省委指示,率員來到廣昌,加強對圍捕戰鬥的領導。他們拂曉前趕到廣昌後,見到了徹夜未眠的具委領導同志,當即召開廣昌及其幾個鄰縣的縣委書記電話會議,限定次日上午十點鐘以前,形成一個區域更為廣闊的縣與縣相連的大包圍圈。


一雙雙警惕的眼睛,一個個準備拚鬥的住戶,一支支在叢林中搜索的槍口一齊向「二王」包攏!……「二王」被包圍在警、軍、民築成的銅牆鐵壁之中,真箇插翅難逃了!


但是,踏遍了兩道包圍圈裡的座座高山,搜盡了被荒草遮掩的每個溝溝坎坎,四天已經過去了,卻始終不見「二王」的蹤影。艱苦的攀登,過度的疲勞,使人們懷疑「二王」是不是已經不在廣昌?


「二王」在不在廣昌?指揮部經過分析、研究,斷定「二王」就在廣昌。因為幾道包圍圈,已趕在「二王」可能逃出之前完成了「二王」經小港交火後,無車,無食,無鞋,再加上語言不通,道路不熟,又害怕暴露,已落到有屋不敢進,有路不敢走,有錢無處花的窮途末路。二犯只能藏在山裡,別無他路。氣可鼓不可泄,指揮部做出準確的判斷,堅定了各路人馬在廣昌捕捉「二王」的信心,並制定了新的圍捕措施,激發起人們的戰鬥熱情。



九月十七日的夜晚,廣昌上空陰雲密集,疾風過後,山雨傾盆而下。蒼茫群山,響著一片震人心弦的雨聲;而就在這大雨之中,肩負搜捕任務的公安幹警、武警、解放軍、民兵,堅守在崗位上,傾聽著一草一木的動靜,注意搜尋著每一點影蹤。


地處高山峻岭的尖鋒公社觀前大隊的曾家村,有一戶姓曾的人家,主人叫曾文泉,家裡六口人,妻子是六十年代的大隊婦女主任,共產黨員。實行「大包干」以後,一年裡的糧食收入一千四百元,是往年的一倍;另外養了五口豬,可收入七百元。十八日是公社所在地的集日,曾文泉為趕集市賣豬,夜裡請村裡何馮珍來家殺豬。說起何馮珍,別看歲數不大,可是村裡的能人,木工、廚工、殺豬樣樣會,村裡人誰有個紅白喜事都少不了叫他幫忙。他來殺豬,民兵隊長特別囑咐他:「殺豬也別忘了盯『二王』。」


何馮珍幽默地應道:「忘不了,我手裡有殺豬刀!」


過了半夜,雨小了一點,約在翌日凌晨一點半,曾文泉的女兒——十六歲的曾水秀坐在門口房檐下,看見一個小個的生人,扛個竹筒子,從門前走過,距離水秀只有兩米遠;掛在門口的燈泡,把這個人的裝束照得清清楚楚:穿藍襯衣,藍褲子,全身被雨澆得濕漉漉的,可是竹筒卻是乾的。她有點懷疑,便問:「這麼早往哪去?」


那人把臉背著光,一聲不應地走過去了。


過了幾秒鐘,又有一個大個子走了過來。他駝個背,手拄一根棍,一走腳一拐,也是把臉背著燈光,慢慢地走過去了。


曾水秀念書的時候,年年是學校的三好學生,這幾天公社關於動員抓「二王」的事,她早就記在心裡了。她立即回屋向爸爸媽媽和正在洗豬腸子的何馮珍說:「我看見過去了兩個可疑的人!」她把所見情況仔細一說,引起了何馮珍的注意。這時桌上已經為何馮珍擺好酒和肉,他說聲:「不吃了,趕快去報告,他們可能是『二王』」。說完便和曾家父女,頂著雨,摸著黑,向大隊奔去。大隊位於七、八里地之外,高山峻岭間是羊腸小道,他們三人深一腳淺一腳,顧不得跌跟頭,心裡如燒一團火。


尖鋒公社的山山水水,被革命烈士的鮮血澆灌過,這裡的人民群眾,曾與毛主席接觸過。一九三四年,毛主席帶領紅軍征戰,就住在尖鋒,一天夜裡與白匪遭遇,當地游擊隊配合紅軍同白匪周旋,使紅軍安全轉移。在幾十年的革命鬥爭歷程中,尖鋒公社有三百九十名烈士流盡了鮮血,換得今天鄉親們的幸福生活。在革命傳統哺育熏陶下生活的曾家父女和何馮珍,象那些烈士一樣,懷著對黨、對人民忠貞的感情,不顧路遠地滑,向前奔跑著。他們看見大隊辦公室里亮著燈光,遠遠地便喊道:「大隊有人嗎?」


從大隊辦公室走出來的是尖鋒公社黨委書記汪細元,他是遵照指揮部的指示,冒雨前來查崗的。報信人氣喘吁吁地向他報告發現兩個可疑人的情景。他不等說完,就把他們拉上車。為搶時間,他讓曾家父女在奔跑的汽車上向他繼續報告。


清晨四點鐘,指揮部接到了汪細元報告發現「二王」蹤跡的電話。這時指揮部急速派出孫樹森、楊希林率領偵察、搜索小分隊,帶著警犬,兵分兩路,趕赴現場追擊;同時在逃犯所必經的幾個出口派出武裝力量阻截。五點多鐘,在水南大隊南坑生產隊的一座山上,由縣公安局刑偵隊長高懷玉帶領的小分隊,在距離他們三百米的山澗里發現了「二王」的身影。小分隊立即分成三個追捕小組跟蹤追擊。「二王」已狼狽不堪,王宗瑋拄個棍子,行走困難,王宗驚魂失魄,亂拱亂竄。為了逃命,他們竟從數十丈高的陡崖上滑到山澗里,跌個半死,爬起後還搖搖晃晃地奔逃。緊緊追蹤的派出所所長鄒志雄眼見「二王」逃進了眼前的南坑山,恰好,這時解放軍趕來,他激動地說:「『二王』就在山上!」


指揮部迅速移到南坑山的山腳下,省公安廳副廳長楊希林就在「二王」消失的地點指揮戰鬥。南坑山,茅草密集。關於茅草,有個謎語,說:「一把刀,兩面快,只切肉,不切菜。」傳說魯班就是根據茅草的利齒髮明了鋸子。拽一把茅草,滿手出血,鑽一下樹叢,滿面傷痕。南坑山就是這麼一座長滿茅草的山。為了抓「二王」,指揮部調用公安幹警、武警、解放軍、民兵,帶著警犬,採取「三面包圍,一面平推」的梳篦子戰術,排成一字隊形,寸土不漏地全面搜索南坑山。


天上下著雨,指戰員們精神抖擻,不畏艱險,不怕犧牲,橫掃南坑山。


江西省武裝警察第二支隊的通信參謀吳增興,是一個無私無畏的公安幹部。本來抽調赴廣昌參加圍捕「二王」戰鬥的人員並沒有他,但他主動請戰,說:「戰鬥中通信聯絡很重要,為保證通信聯絡,讓我去吧!」他被批准參戰了。為了準備通訊器材,他沒有同妻子打個招呼,就由南昌奔赴廣昌。臨行之日,已近中秋佳節,他從廣昌給妻子發出一封信,信中說:為了圍捕「二王」,他不能在十七日回去過生日了。中秋節也快到了,他充滿思念之情地寫道:「為了為民除害,我不能回去和家人團聚了,只好托你為父母買些禮品,代送一下。我們的小寶貝倩倩,乖吧?我非常想念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公安戰士,愛家庭,愛父母,愛孩子,感情是豐富美好的。但是為了一個更崇高的愛,他們可以捨棄這一切。


已經是下午六點二十分了,夜幕漸漸降臨,山色變得朦朦朧朧。一隊搜山的戰士從無路的山坡往山腳下滑,武警戰士黃力生順著茅草滑下去,在滑動中突然腳下踹著什麼,還沒等他喊話,他身後的武警戰士甘象清大喊:「有人!」


「砰」的一聲槍響,躲在草叢中的王宗瑋向甘象清開了槍,甘象清中彈負傷倒下。武警戰士鄭萬壽,回頭向王宗瑋射出了憤怒的子彈。隨著槍聲,王宗瑋絕望地呻吟了一聲:「我不行了……」這時,三條警犬向王宗瑋撲去,叨住這個奄奄待斃的惡魔,拖到了山下。


王宗還妄圖作垂死掙扎。他揀起王宗瑋的槍,竄到幾米外的草叢裡隱蔽了起來。武警戰士們發現了草動,悄悄地縮小包圍圈。這時,通信參謀吳增興不顧生命危險,拿起報話機,向山下指揮部報告情況。兇殘的王宗將槍口對準吳增興,從幾步之遠的深草叢裡連射五槍,擊中吳增興。身負重傷的吳增興怒目盯向王宗藏身的草叢,用盡渾身的力氣,勾動槍機,「砰砰砰砰」向敵人連發四彈,隨後才倒在地上。鮮血染紅了南坑山的茅草,年僅三十歲的吳增興,為人民獻出了寶貴的生命!


我武警戰士再也按捺不住滿腔怒火了,傾刻間,數槍齊發,一連射出四十八發子彈。槍聲響過,武警戰士、解放軍戰士一齊擁向山坳,找到王宗被亂槍擊斃的屍體。


山坳里騰起一片歡呼聲,好似群山唱起了一曲激昂、雄壯的讚歌。


十惡不赦的「二王」的屍身停放在山下,那瘦癟的形象醜陋極了,蓬首垢面,皮色灰白,腳板上累累孔洞;一個公文包綁在腿上,內有一萬三千元人民幣。後經法醫檢驗,兩犯胃內空空。在最後被追捕的日子裡,他們苟延殘喘,過的是連喪家之犬都不如的日子。這就是兩個亡命之徒的可恥下場。


「二王」被擊斃了!北京那間簡樸的公安部刑偵局值班室沸騰了!聚集在電話機旁的局長、處長和值班員,禁不住高興得跳了起來。他們已經在這裡連續指揮工作了幾十個小時了,此時,壓力、疲憊、飢餓,頓時雲飛霧散,他們一下子變成了世間最幸福的人。


中央有關領導同志得知擊斃「二王」的消息後,審慎地叮囑:「要驗明正身!」


被擊斃者確是「二王」,證據確鑿:


小個罪犯屍體的十指指紋,與公安部通報的王宗犯罪前科指紋核對無誤;


大個罪犯屍體的上牙四、五、六、七顆牙齒,鑲瓷牙白合金套,符合王宗瑋牙齒特徵;


二犯身高、體貌與「二王」照片和檔案材料記載一致;


二犯所攜筆記本上的字跡,經鑒定是王宗、王宗瑋所書寫;


…………


「祝賀公安部追捕『二王』成功!祝賀你們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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