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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輩子能活成她這樣,足矣

但其實我最愛的電視劇角色,還是《闖關東》里牛莉飾演的那文。

《闖關東》當年火到什麼程度?山東衛視當時把這部劇當作鎮台之寶,連軸播,播完了再放,放完了再播,一點其他電視劇的身影都沒有。那時正值過年,我記得當時每家每戶好像都在看這部劇,因為這部劇無論是故事、演員、製作和傳達的精神都太棒了。

當然,今天不是要說這部劇,而是要說說那文,用「精明善良,樂觀大氣」這八個字來形容她,再好不過。在我看來,雖然她是一個活在封建社會的人物,但創作者賦予她的魅力,是任何一部現代劇中的女性角色都比不上的。

那文原本是清末時期王爺府的格格,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每天乾的就是彈彈琴唱唱曲兒這些花拳繡腿的事情。

然而好景不長,那文的阿瑪眼看清政府就要垮台了,於是讓那文去山東投靠自己的舅舅。

誰知到了舅舅家,才發現舅舅的家產早被敗光了,那文自己的家當也被奴才偷走了,一下次從格格變成了窮丫頭。

舅舅讓那文找個莊戶人家嫁了,那文起初不同意,嫌棄這嫌棄那。

最後舅舅的一番話讓她改變了想法:「不嫁人就得去要飯,你說是你能要飯啊,還是我能要飯啊?」是啊,嫁人總比要飯強,與其像貞潔烈女一樣與家族共存亡,不如試著繼續活下去,畢竟日子是自己過出來的,前方的路並不一定布滿荊棘,說不定繁花似錦呢。

那文雖然從貴族變成了庶民,但心胸、智慧和遠見是滲入骨髓的,從之後的很多場戲,你都可以發現,她在那樣的時代,註定成為活得最好的女人。

那文舅舅把那文許配給了朱開山家的老大朱傳文,那文完全沒了之前的喪氣勁兒,滿心歡喜地看著朱傳文。

格格出身的那文眼力絕不差,一眼就看出來朱傳文外表憨厚,是個好歸宿。的確,朱傳文是朱家三個兒子里最老實的,一切聽他爹的,從來不敢出什麼幺蛾子,非常好掌控,也和有主見的那文很互補。兩人一拍即合。

我就特喜歡那文這種不作、不執拗、不鑽牛角尖的性格,之前的日子過不下去了,那就開開心心地過另一種日子。

當然,這裡並不是鼓勵女性憋屈求全,依附男人。只是,那文生活的年代,女性本來就沒有太多選擇。現在的女性可以自力更生,而在那時,不嫁人,就是死路一條,這是大環境所決定的,既然改變不了環境,就只能改變自己。

死犟死犟的人往往活得太累,而且最後得到的東西通常不會像他們想像的那樣美好順遂,最後苦的還是自己。

和那文形成鮮明對比的就是劇里的另一個角色秀兒。

秀兒從小就喜歡朱家老二朱傳武,鐵了心要嫁給他,可朱傳武並不愛秀兒,秀兒就一哭二鬧三上吊。最後秀兒終於得償所願嫁給了傳武,沒想到傳武成親當天晚上就跑了,秀兒幾乎是守了二十年的活寡,你說這麼認死理兒,又是何苦呢?

成親那天的有場戲也挺有意思,那文要被傳文接走了,那文舅舅讓那文哭幾聲。

那文早就把之前的悲慘經歷忘得差不多了,實在哭不出,就假模假樣地乾哭了兩嗓子,旁邊的傳文一臉尷尬。喜歡那文,可能也是因為她那不矯情、忘性大、自帶喜感的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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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文還有一個很鮮明的優點——在那個女性只知道為他人付出、為他人而活的年代,那文就非常清楚人這輩子一定要為自己而活,不能委屈了自己。

說到這兒,就不得不提劇里的另一個女性角色鮮兒,她就是一輩子為別人而活的典範。

鮮兒和傳文早就有婚約,兩個人一起闖關東,傳文在路上病得半死不活,鮮兒就把自己嫁給了一大戶人家做童養媳,以救傳文一條命作為條件。

傳文好後,鮮兒覺得自己雖然身子仍乾淨,但身份已經不幹凈了,不願再拖累傳文。陰差陽錯,兩人就此各散天涯,傳文最終回到了家裡,鮮兒卻一直流浪。連她自己都說:有婆家不能回,有女婿不敢找,這輩子是要完了。

好巧不巧,鮮兒進了王爺府成了那文的丫鬟,那文和傳文成親那天,鮮兒和傳文相見了。

朱開山雖然為人忠厚大氣,但還是過不了封建禮數的坎兒,覺得鮮兒嫁過人,決不答應傳文娶鮮兒過門。鮮兒也知道老朱家的為難,自己偷偷離開了老朱家。

那文是看著鮮兒離開的,她也並沒有挽留鮮兒。相信她也知道,鮮兒如果不走,大家都過得難受,甚至自己今後的幸福也會化為泡影,既然那文已經與傳文成親了,那就只能犧牲鮮兒了。

當然,那文也並不是鐵石心腸的人,她也很痛快地表示過,願意讓傳文也把鮮兒娶過門。

而鮮兒,一輩子都在為老朱家的命、老朱家的面兒而活,其實她只要稍微自私一點,強硬一點,她可以要求老朱家來償還她所付出的一切。可她偏偏就是個付出型人格,永遠把自己的利益放到最後,導致流浪了一輩子,苦了一輩子。

那文的婚後生活完美地詮釋了「日子是過出來的」這句話。她雖然不是格格了,但生活仍舊要過得豐富而有情致。

對著傳文這樣一個莊稼地里的糙爺們,她還要給他取一個特別雅緻的稱呼——「先生」,把傳文樂得不行,小兩口的相處一下子變得有情趣起來。

她還設立了一個小學堂教孩子們讀書寫字,把日子過得充實有意義。

「不願委屈自己」也是她的生活準則之一吧。幹不了農活,就大聲嚷嚷撒嬌,其他人也就慣著她。

當然,她也有自私自利的一面。後來老朱家日子過好了,開了個餐館,她沒事找事干,琢磨著分家,最後被傳文教訓了一頓。

但這反而讓她這個人物更加鮮活真實了,那種雷鋒式的聖母人設,我實在是欣賞不來,看著太膈應,心裡堵得慌。

當然,那文也並不是一個只會過自己的小日子的人。我覺得她是整部劇里,除了一家之主朱開山以外,最有遠見,最有膽識的一個角色。

老朱家被土匪打劫了,一切化為烏有。朱開山於是想離開莊稼地,到齊齊哈爾發展。

家裡的其他人都不同意,就想安安分分地做個庄稼人,不願去接觸新事物。

只有那文滿心期待,說齊齊哈爾才是繁華的大城市,到那兒才會更有作為。

一家人離開之前,在被夷為平地的家前拍了張照片,其他人都喪著臉,只有朱開山和那文是滿臉歡喜,那文更是花枝招展地比著蘭花指,這一幕就好像之前網上盛傳的一家人在著火的房前開心地拍照一樣,簡直笑死了,這女子真不是個凡人啊。

到了齊齊哈爾後,老朱家開了一家飯館,生意蒸蒸日上。朱家老三出去做生意時發現了一個大煤礦,想入股開設煤礦公司。

當時一家之主朱開山不在家坐鎮,大家不敢拿主意,是那文第一個說先斬後奏,把飯館抵押出去,換來的錢用來開煤礦。簡直是民國版的董明珠有沒有,有格局、有魄力。

之後礦業廳廳長喬裝成跑腿的,過來偵查老朱家是否有經營煤礦公司的能力。傳文看人家就是個跑腿的,都不愛搭理。

只有那文看出這個人不是個凡人,讓傳文好好招待。所以說,是鳳凰的人,就算掉到山溝里,都變不成山雞,那文有眼力、會來事兒,如果不是受到時代和性別的限制,一定能闖出一個名堂。

連她自己都感嘆:我怎麼不是個男的?那文要是個男的,絕對是能上天的那種。

而且,那文雖然在生活中有些愛算計、愛八卦,但到了國家大義的事兒上,政治及其正確,思想從來不偏離軌道。

傳文後來因為貪圖名利,投入了日本人的懷抱,那文偷偷約傳文出來,抽出一把大刀就砍了上去,這種大義滅親的勁兒真的沒有幾個女子有啊。

那文雖說是封建社會出來的女子,但她從來都不死腦筋,不墨守成規。

秀兒和傳武的婚姻名存實亡,秀兒之後又遇到了愛她疼她的一郎,那文一開始強烈反對,但當她知道,秀兒天天抱著一個套著傳武衣服的枕頭睡覺後,她終於理解了秀兒的苦,於是自告奮勇地帶著秀兒去跟傳武談離婚的事情。

最後不得不說那文在整部劇里的一個高光時刻。

因為傳武逃婚,秀兒的婆家跟老朱家結下了梁子,秀兒的爹韓老海唆使鎮上的工人拒絕為老朱家幹活,老朱一家發愁得要死。

那文知道這事兒後,帶著十塊銀元就去麻將館找韓老海和那幫工人。

那文大玩苦肉計,先是輸個精光,讓人低估她的實力。

最後輸得啥都不剩後,她說來把大的,讓所有人把各自近乎一半的家當都給壓上。

其他三個人還傻啦吧唧以為自己贏定了,結果那文「啪」把牌一拍——胡了。

所有人安靜如雞。

那文本來想留下個功成名就的背影默默退下,但實在有顆忍不住想炫耀的心,於是慷慨激昂地說了她如雀聖一般的經歷:剛過百天就上牌桌,三歲會摸牌,四歲會牌路,兩個色子比兒子還聽話吧啦吧啦。

最後一句:「跟你們玩?哼!」真的聽得人想拍爛手掌,牛莉的台詞功底也相當好,把這一幕演繹得如同電閃雷鳴。(這一幕真的建議大家看視頻,22集36分鐘開始)

韓老海啞巴吃黃連,臉都氣黃了。

最後,所有工人秒慫,趕緊去老朱家求情。

老朱家這才發現,那文給他們贏回了半個家當。傳文之前還罵那文是個傻狍子,一看字據,整個人都傻了。

這一幕就算過去了十年,再看仍舊熱血澎湃,現在去百度上搜「闖關東那文」,直接出來的聯想就是「打牌是哪一集」,可見這段多麼經典。感覺那一場戲裡的那文全身都閃著金光,真可謂是「金鯪豈是池中物, 一遇風雲變化龍。」

《闖關東》雖說是部男人戲,但裡面的女性角色全部都有著女權主義的內核。

那文就不用說了,鮮兒看上去柔弱好欺負,最後居然當上了土匪頭子,領導著一幫漢子打江山。

老三媳婦玉書從小就接受進步教育,反對一切封建制度對女性的束縛,秀兒最後能夠跟傳武離婚,她也幫了大忙。

秀兒雖然是安安分分做良家婦女,但她最後跟傳武離婚,與一郎結婚,也體現了女性對自由與愛情的追求。

三個孩子的娘,朱開山的老婆,雖然在劇里連個名字都沒有,就叫「文他娘」,但她絕對不是男人的附屬品,堅毅、開明,有自己的主意,老朱家要跟別家干架,她第一個抄傢伙,連朱開山都怕她幾分。

山影當時拍出來的女性角色,真的比《歡樂頌》里的那幾個好看太多了,完全不刻意、不過分強調什麼什麼樣的人設,就是很接地氣兒,很自然,讓人看了心裡會生出一種歡喜甚至敬佩的感情。

而那文也是我看了這麼多電視劇,甚至是電影之後,最愛的一個女性角色。

其實《闖關東》裡面的鮮兒和秀兒多少帶著悲劇色彩,而且這部劇本身的基調也很厚重,那文就成了整部劇最大的一抹亮色。

讓人發現,在那樣一個黑暗混亂的時代,仍舊有人積極快樂、不帶任何怨氣地活著。

她的人生態度,也如一盞明燈一樣指引著我,如果真的能像她那樣,我相信,沒有過不好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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