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過什麼比一個人吃火鍋更孤單的事
舊夢
說真心話
彭佳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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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小菲是我認識多年的一個朋友。她長的漂亮可愛，身材高瘦，是那種走在大街上所有人都會扭頭多看兩眼的漂亮女孩。
小菲的臉上有一道長達10厘米的傷疤，將鼻樑攔腰生生截斷，是小時候她的親爸用刀砍的。後來她媽帶著她改嫁，長期寄人籬下的生活使她變得十分膽小，並有著強迫症一般的潔癖。
忽然有一天，她的右眼毫無預兆地失明了。她嚇壞了，趕緊去看醫生。檢查結果是右眼視網膜大面積脫離，必須馬上做複位手術。更可怕的是左眼也查出了相同的病灶，並且病情發展地非常快，如果得不到抑制，左眼也即將失明。
複位手術很常見，可是小菲的身體狀態很差，而且視網膜的脫離面積太大，術後感染的幾率很高，沒有醫生敢冒這個險。
小菲心裡很著急，天天盼著做手術。小菲輾轉了四家醫院，醫生都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等身體慢慢恢復之後，再考慮手術。可是眼睛能不能等得及，誰也說不能保證。
貳
有一次趁在北京出差，我去醫院看望了她。
醫院位於遠郊，四周都是荒涼的村子和田地。在北京西站下了火車之後，要倒三趟地鐵加一趟公交才能到達。整個病房區里一片死寂，甚至沒有哭泣聲，安靜的瘮人，每個人都帶著一次性口罩，面無表情，沒有喜悅或悲傷。
小菲憔悴了很多，見我來了她很高興，可能因為是一個人住院，很難得見到熟人。因為出差的緣故，我什麼禮物都沒帶，只用塑料袋裝了幾塊月餅。我很不好意思，她笑笑說沒事，你來看我，我就很高興了。
我問她，家人怎麼沒來陪床？
小菲一副很輕鬆的樣子說，這裡吃飯很方便，護士把飯送到門口，不需要陪床，而且這裡幾乎所有人都沒有陪床。其實我知道她說這話時強忍著眼淚。
叄
病房裡一共住了四個人。靠近門的病床上住著一個大個子小伙，長得白白凈凈，很陽光健談，一副公子哥的樣子，小護士們都被他迷的神魂顛倒。大個兒是開觀賞魚店的，在醫院呆不住，隔兩天就跑到市區去玩一趟，還帶回很多吃的給病友和護士們分享，一點都沒有生病的樣子。
大個兒得的是肺病，聽說他住進來時候氣都喘不上來了，整個人好像快撐不下來了一樣。我正好碰到他哥來看望他，他哥就站在門口，也不坐，好像刻意保持距離的一樣，有一句沒一句地和他聊天。
病房最裡面住的是一個中年人，一個人默默地吃藥、輸液，從來沒見他說過一句話。還有一個小男孩，特別瘦小，面色鐵青，讓我想起了課文里的小蘿蔔頭。他是病房裡唯一一個有人陪床的，是他媽媽。我想除了父母，沒有人願意呆在這個地方，哪怕是陪床。
旁邊的特護病房裡住著一個黑人，他的女朋友來接他出院。病房裡小聲地討論醫院下一步怎麼處理他，大家一致認為他要被遣返回國了。
這時候，有一個病人在走廊里哭鬧。一打聽才知道，癌症加肺病，癌細胞擴散到了肺，治不好了，被哥哥嫂子執意要帶出院。
「他是不是要回家等死了？」小菲說。
沒人搭話，病房裡又恢復了沉默。
我小聲的打斷她，這裡每個人都很忌諱死這個字。她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
小菲胃口不好，晚上我帶她出去吃飯。醫院附近沒什麼餐館，走了一條街才碰到一家西北菜館。可還沒走到門口，小v就拉著我要離開。我一看，原來門口掛著一個牌子上寫著「穿病號服者謝絕入內」。出門前小菲換下了病號服，可她還是不願進去。
我們索性打了個車，在市區找了個商場吃飯。我們第一次見到瞭望京soho，真漂亮啊，可惜誰都沒有欣賞的心情。小菲吃著吃著就哭了，我不知道該勸她點什麼，只得說，沒事沒事，做了手術就好了。
肆
小菲陸續住了兩個月的院之後，身體狀況仍然沒有好轉，可是眼球已經出現了萎縮的跡象。時間不等人，不做也得做。主任醫生推薦到一家私立眼科醫院做複位手術。
小菲自己辦了出院手續，只憑著一隻眼睛，獨自在無依無靠的北京四處奔走。挂號，檢查，聯繫手術，吃飯，住宿，所有的事情都得她自己來。有時候檢查時眼睛需要滴散瞳葯，兩隻眼睛都會看不見，三四個小時都恢復不了。可是沒辦法，還得硬著頭皮出門。我叮囑她走路要小心，過馬路就找好心人領著。真是有些後怕，慶幸沒出什麼意外。
手術是住院醫院推薦的一位朝陽醫院的專家做的，手術難度很大，可是醫生的技術很好，手術很成功。我們都心驚膽戰，生怕術後發生惡化，只能希望可憐之人天不欺。
兩個月之後，大個兒的肺病還沒治好，又查出了白血病。病上加病，比小菲的情況更糟。他是Rh型熊貓血，想找合適的骨髓太難了。而且因為肺病的原因，無法接受化療，得等把肺病治好才能化療，可是癌細胞等不及了。
大個兒去了一趟美國，他回來後說，美國醫療太貴了，費用至少得上百萬美元，治癒的幾率也不是很大，治不起，不治了！
大個兒看得開，把店鋪一關，去環遊世界去了，說是要在死之前把全世界都看個遍。
真正的孤單不是形單影隻，而是孤苦無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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